新版《三国》的马超披头散发像个野人,跟《三国演义》中那个像李云龙一样的“俊俏后生”不搭界,但是熟读三国史料的读者却可能认为这没啥大错,因为马超还真有可能就是那模样的。
《三国演义》中的马超,第一次出场时是“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手执长枪,坐骑骏马”,十七岁的少年将军;潼关大战杀得曹操割须弃袍的时候,模样也没太大变化:“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细膀宽,声雄力猛,白袍银铠,手执长枪,立马阵前。”
马超生于公元176年,建安十六年(211年)与韩遂联军反曹的时候已经三十五岁了,但曹操还能看到他白脸红唇,就有些不合常理了:刘备因为胡子稀疏而被嘲笑为“潞涿君(露啄)君”,并因此怀恨杀人,马超三十多岁没长胡子,也不符合美男子的标准——关羽赤面长髯,张飞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才更符合当年的审美标准。
在比《三国演义》出现更早的《三国志平话》中,马超却是另外一种形象:“马超出马,持枪搦战。曹操觑了大惊,见马超面如活蟹,目若朗星,身披重孝。”
现在不用住在海边河边,也知道活螃蟹是什么颜色,熟读汉末三国史料的读者,当然也知道马超是有羌人血统的:马腾的父亲“家贫无妻,遂娶羌女,生腾”,马腾“长八尺馀,身体洪大,面鼻雄异”,也就是说面部特征比较突出,如果马超真是一个小白脸,马腾就可能要去做亲子鉴定了。
还有人说马超的生母也是羌族女子,而且马超也不是嫡子,所以其子为“孟起”而非“伯起”——一般来说,嫡长子为“伯某”,庶长子为“孟某”,曹操曹孟德可能也不是嫡长子。
马腾马超都生活在汉羌杂居的地方(与羌错居),《后汉书··卷八十七·西羌传》记载的西羌风俗是这样的:“父没则妻后母,兄亡则纳厘(寡嫂)。堪耐寒苦,同之禽兽。司徒掾班彪上言:‘今凉州部皆有降羌,羌胡被(披)发左衽(前襟向左掩,汉人右衽,所以孔子说,要是没有管仲,我们就得沦为蛮夷那样,穿着左衽的衣服,披散着头发),而与汉人杂处,习俗既异,言语不通。’”
马腾和马超久居汉羌杂居之地,打扮得汉不汉羌不羌,似乎更得羌人之心。刘备后来封马超为骠骑将军领凉州牧、斄乡侯,那就是看中了马超的凉州背景。
刘备封马超为凉州牧,那也还是“遥领”,就像豫州牧刘备从来没管理过豫州一样,但不管怎么说,能当上州牧,那也是一方诸侯的了,比较之下,张鲁封马超的官职,就有些搞笑了:“建安十六年,超与关中诸将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韩遂等,凡十部,俱反,其众十万,同据河、潼,建列营陈。是岁,曹公西征,与超等战於河、渭之交,超等败走。超至安定,遂奔凉州。超复败于陇上。后奔汉中,张鲁以为都讲祭酒。”
“都讲祭酒”并不是汉朝体制内的官职,而是“五斗米道”中的职位,五斗米道中的职位,《后汉书》也有详细记载:东汉灵帝光和年间,东方有张角的太平道,汉中有张修(张衡)的五斗米道。
五斗米道的创始人是张道陵,张道陵的儿子叫张衡,张衡的儿子叫张鲁,马超依附的,就是五斗米道第三代“系师”或“嗣师”张鲁,所以张鲁封给马超的,也是五斗米道中的职务:“又使人为奸令祭酒,祭酒主以老子五千文,使都习,号为奸令。为鬼吏,主为病者请祷。”
据《道教史》记载,张鲁割据汉中,以五斗米道教化百姓,自封为“师君”,规定初入道者称“鬼卒”,经过考验而信仰坚定者为“祭酒”,祭酒各领部众,为首领,部众多的称“治头大祭酒”。祭酒既管教务,也理行政。张鲁建立起了政教合一的政权和从鬼卒、祭酒、治头大祭酒直至师君的金字塔式的教阶制和行政管理体制。祭酒是教内骨干,他们保证义舍、宽刑、禁杀、禁酒等项措施的实行。
柏杨在《白话资治通鉴》中解释:“张鲁任命马超当教育总监——都讲祭酒。张鲁是五斗米教,门徒都要学习李耳的《道德经》,特设‘都讲祭酒’高位,仅次于号称‘师君’的张鲁。”
马超有没有读过《道德经》,甚至识不识字都是问题,张鲁封马超为都讲祭酒,估计跟刘备封糜竺为安汉将军一样,都是高虚位低实权。马超好不容易从张鲁那里申请到了带兵的机会,结果又打输了:“数从鲁求兵,欲北取凉州,鲁遣往,无利。又鲁将杨白等欲害其能,超遂从武都逃入氐中,转奔往蜀。是岁建安十九年也。”
张鲁的都讲祭酒是文职,也是神职,跟曹操孙权设立的主管教育的都讲祭酒不是一回事,但不管怎么说,让马超去教导别人,看起来都像个笑话,所以当时汉中很多人都反对张鲁把女儿嫁给马超:“有人若此不爱其亲,焉能爱人?”
反对者说马超“不爱其亲”,指的是他不顾父亲马腾和弟弟马休马铁的安危而起兵抗曹,要不是罗贯中颠倒了马超起兵与马腾被杀的时间顺序和因果关系,可能马超在大家心目中,就会是另外一种形象了。
马超披头散发可以理解,张鲁封马超为都讲祭酒,让他去给手下去讲《道德经》,那就比较搞笑了,事实上马超不管在汉中还是西川,实际上都没有得到“主公”的信任。
马超其人,勇猛有余,忠孝不足,也就是刘备能给予他高官厚禄,张鲁和曹操对马超的态度,也不能不让人产生联想:如果马超是在马腾被杀后才起兵,是不是就有可能成为张鲁的女婿了?如果马超和韩遂早一点向曹操俯首称臣,马腾一家能否得以善终?
历史不容假设,但历史细琢磨起来,有时候比演义小说还有意思,读者诸君闭目遐思,能否想象出马超道貌岸然讲经的样子?如果您是汉末主公级诸侯,又会如何对待马超?
如果按五斗米道的神职来衡量,马超几乎成了仅在张鲁之下的汉中头等高官,但是他的实际权力,却又远在杨柏(史书中为杨白)之下,在蜀汉集团,骠骑将军领凉州牧马超,实权也未必能赶上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张飞,估计中护军、征南将军赵云说话也比马超好使。
马超在张鲁那里混了个比较搞笑的官职,到了蜀汉却能位列三公级将军,州牧虽然无实却有名,那么您认为如果真有五虎大将的话,马超的实际排名应该是第几?
用户71xxx92
罗贯中的小说害人不浅。坏人洗成好人,颠倒黑白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