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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贾樟柯说:“大同是一个充满力量感的城市”
任翔宇
贾樟柯历经22年拍摄制作、限时上映22天的电影《风流一代》,从11月22日正式公映起,12月13日下映。
12月14日,在电影的主要取景地大同,导演贾樟柯,主演赵涛、李竺斌及电影其他主创人员与影迷和媒体代表一起,“回到这座充满力量感的城市”,在观影后真情对话、分享内心独白,在这个感怀、欢乐、意犹未尽的共享时刻与《风流一代》告别,告别曾经的时代与过往,一起期待与大同未知且充满可能的新创作、新未来。
江湖儿女任逍遥
电影与地域总是息息相关,地域背景和城市故事让电影本身带着某个地方的文化烙印,反过来看,电影也会因为地域更显风格与特色。《风流一代》于贾樟柯而言,是多年以后再回首的回味之作,于大同,是钩沉回忆恍若隔世的尘封相册,滋味各有不同。
贾樟柯在上个月的影迷见面会上说,“我觉得大同有一种在严酷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力量感。而且它自身就是一个非常具有戏剧性和凛冽气质的城市,我被这种性格深深吸引。”这,或许解释了贾樟柯电影里对大同的“偏爱”,一次又一次把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里人的状态用写实的镜头逐帧记录。
大同的力量感来自何处?或许,是来自这里的人。
余秋雨在云冈石窟手书成碑,“中国从这里走向大唐”。拨开历史的面纱,当我们审视大唐的基因时,它的DNA双螺旋结构里,大同,是储藏遗传信息的染色体。大唐的开国皇帝是李渊,他和隋文帝杨坚是亲戚,隋炀帝杨广与唐高祖李渊的外祖父都是独孤信,两人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历史上有三位独孤皇后,北周明敬后,唐元贞后,隋文献后,都系同父所生,独孤信以一门之力,书写了一段传奇历史。独孤信是鲜卑望族,本名如愿,后因治绩突出,“信著遐迩”,被赐名为信,北周云中(今大同)人,史称“美容仪,善骑射”。大唐以开明著称,这份兼容并收的气魄,不仅仅是李渊的姥爷这个大同人传帮带的结果,还有更隐秘基因里,来自北魏平城的“天下归心”遗传。
放弃游牧,放弃姓氏,放弃衣着习惯,拓跋鲜卑用了一个彻底的“拿来主义”,甚至,把都城从大同搬到了洛阳。拓跋鲜卑在统治了北方江山的时刻宁愿将自己的文明后撤,主动融合进华夏的大文明血液中去,百年之后,已经融合了更多中华文明血液的鲜卑后代,用一个盛世大唐,还了汉化迁都的孝文帝元宏一个愿望。
从战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到北魏太和改制,再到辽金元时期,大同不仅是民族融合的重要地区,探索了边缘地带民族融合的新路径,同时草原、渔猎、中原农耕以及西方文明也共同汇聚于大同并交流扩散,具有极强的文化包容性。
大同在中华民族的形成、发展和传承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集中见证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过程。大同人的性格中,开朗、包容、豪爽、热情、友好、急公好义等特点,更是中华民族包容性和中华文化兼收并蓄、博大精深特点的完美体现。我们总是在讲城市精神、城市文明、城市文化,城市精神、城市文明、城市文化在这几千年里沉淀积累,形成的文明力量在一代又一代的大同人血脉里传承流淌。
大同的力量感,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
风流一代观世界
大同的力量感来自何处?或许,是来自这里的宝藏。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同的代称,是“煤都”。在贾樟柯的电影里,煤矿,以及在煤矿里生活打拼的大同人,是他对这座城市最早的打量与凝视。《风流一代》影片开头一群在房间里唱歌闲聊的女人互相推搡起哄,表情亲密而羞涩。镜头掠过每一张面孔,朴素而动人,那是2001年的大同,最普通的一群人真实生活的碎片。从老矿区的礼堂到大同火山群,再到儿童公园的石雕,这些熟悉的场景不仅勾起了观众的回忆,更成为了连接不同故事的桥梁。
《风流一代》表现了大同这座城市在时间上的截面,连接历史,也连接未来,这个截面上,我们看到的是剧情,影片其实记录的,是城市力量之下浮世众生的折射与衍行。
新世纪初,贾樟柯来大同拍摄纪录片《公共场所》,取景大同的汽车站、火车站、矿区俱乐部等地拍摄;次年,他又一次来大同拍摄故事片《任逍遥》,在县楼南街、口泉沟永定庄矿等地取景;2013年,为他带来荣誉也引来争议的《天注定》,同样有大同的取景镜头;2018年的《江湖儿女》,应该说,整个故事的主线都是大同,口泉老街,火山群,串起了爱恨情仇的往事;2024年,《风流一代》,从海报上的儿童公园宇航员塑像,到平移拍摄的鼓楼街景、站牌、报亭,老矿区破败的工人文化宫,再到当下市民日常闲逛的沃尔玛,大同的影像,穿越时空,大同的影像,岁月留痕。
当侏罗纪的恐龙被斯皮尔伯格一次又一次搬上银幕震撼出世,同样诞生在侏罗纪的优质煤层却悄然在地层深处轰隆作业,被大秦线这样已经达到全年4亿多吨的运输线一列列输出到大江南北。在机器化大生产的工业时代里,燃烧,发光,发热,完成使命,煤炭如此,煤矿的工人和作业面也是如此,低调,朴实,随时代浮沉,默默接受时代的安排,“三代矿工、百年艰辛,打通地下脉络;一生血汗,燃烧自我,温暖天下苍生”。
那些富含高热大卡能量的乌金动力煤,同样也把能量转化成力量,交棒给了这里的人。“点亮全国一半灯,暖热华北一半炕”“全国煤炭看山西,山西煤炭看大同”,有首歌叫《咱们工人有力量》,对于大同来说,咱们的煤炭,给了咱们奉献祖国、扬名世界的最大力量。
拥有这样力量的大同,有着特立独行的城市味道,在时代里熠熠生辉。新时代里,能量满满的大同还在继续向前奔跑,深耕能源赛道,紧抓“东数西算”战略机遇,着力培育发展数据服务领域和能源领域新质生产力,推动大同由“输煤炭、输电力”向“输算力、输服务”转型,实现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
从“输出瓦特”向“输出比特”转变,从能源之城向算力之城转型,从历史文化名城向中国旅游城市转换流量,是蓄积能量,更是释放力量。
表里山河,大同故人
《风流一代》这部带有浓郁贾樟柯标签的影片对大同的市井文化及其人文气息都做了很好地表达,甚至引发对城市品格的讨论。一部优秀的影视作品能让更多人去关注一座城市,甚至认同和向往一座城市,这正是影视作品的传播价值。电影带火城市,城市赋能电影,具有力量感的电影文化与具有力量感的城市相互成就交相辉映。
大同的力量感来自何处?或许,是来自这里的底蕴。
古希腊神话中,地神盖娅的儿子安泰只要脚不离大地,便可源源不断地从母亲那里汲取力量。我们脚下的地,我们所在的城,就是我们的根,就是我们力量的源。大同是一座什么城?一千个人也许会有两千种答案。一座能量之城,一座枢纽之城,一座生态之城,一座历史文化之城,一座文旅之城,一座古都之城,一座文明之城……一座几千年传承至今的雄浑大城,显然不是只有一个二维平面的简单之城,每个标签都有渊源和成因,每个标签之间又都有千丝万缕的勾连,在五光十色中构筑成一个多面又真实、底蕴又活力、古老又现代的魅力之城。
了解一座城,欣赏一座城,深入挖掘城市文化内涵是电影与城市双向赋能的关键。当年《戴手铐的旅客》取景大同,就是源于导演于洋被大同自然风光与城市景色所感染,放弃了当时选定的呼市与沈阳,影片完成后还在大同做了首映。
山西电视台的83版《杨家将》在华严寺、善化寺一带取景拍摄;电视剧《西游记》“扫塔辨奇冤”取景云冈石窟和华严寺;20世纪80年代的《神行太保》,新世纪初刘德华主演、杜琪峰独立门户的开山作品《大块头有大智慧》,1984年的香港电影《云冈窟》;李连杰、向佐的《封神传奇》,贾樟柯在口泉沟永定庄矿拍的《任逍遥》,贾樟柯在火山群、大同古城、口泉老村及附近风景拍的《江湖儿女》,段奕宏、余男、王景春、成泰燊在大同土林、大同火山群、晋华宫矿国家矿山公园、白洞矿、云冈石窟、浑源县官儿乡黑石梁山路、大同城墙、北岳恒山拍的《引爆者》;张艺谋的《悬崖之上》……
大同独特的边塞风光、长城文化、石窟古寺与特色名城,按摄影人的话,叫“很出片儿”,让原本鲜为人知的街巷、工厂、矿山、火山、土林惊艳曝光,也会令一些洗尽铅华的历史景点焕发时代的新光彩。大同的文旅禀赋无疑可以转化为影视作品里每一帧都经典绝美的素材,在对旅游产业拉动的同时,也能够向外界传递出大同深厚的人文资源、独特的塞上风光、不断完善的公共服务,大同自身的底蕴和资源是足可以称道的底牌。
贾樟柯用一部《风流一代》让我们看到了22年前的自己和大同。当赵涛扮演的巧巧在影片最后转过身奔跑向灯影璀璨的城墙深处时,我们心有所动,仿佛看到了丝缕的未来。电影的力量,在于光影之间,架构了时空与人物的转合起落令观众情不自已;城市的力量,则在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以时间为刀笔,刻画人聚人散,书写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