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是个没有尝到过爱情滋味的贵妇,嫁给高官丈夫卡列宁是家庭为她谋求所谓“衣食无忧的幸福”。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成为了圣彼得堡上层社会的贵妇,出入高级场所,如娇艳的鲜花一般耀眼,这的确让丈夫卡列宁赚足了面子。
但爱情从来不仅仅是带得出去,带得回来那么简单。
爱情是点点滴滴的滋润,是用心呵护的温暖,是林徽因笔下的春光、暖阳、是乍暖还寒的人间四月天。
这些都是安娜在婚姻里无法获取的,一开始她知道自己不能一边享受荣华富贵,一边还要求虚无缥缈的浪漫。
所以她也曾安心做一个贤妻良母,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在孩子身上。但当汹涌的情感,不幸击中她时,就应了那句特别戳心的话:“今生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张爱玲在她的散文中曾写道: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种缘分;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种不幸;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种无奈;在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种残忍。
安娜与帅气的骑兵沃伦斯基的相遇是一种巧合,却并非偶然。安娜因为收到哥哥的求救信,才踏上赶往莫斯科的列车,哥哥司忒潘纠缠于家庭教师的暧昧关系,这让妻子杜丽很不爽,婚姻产生了裂痕,于是搬出妹妹安娜,来帮忙解决问题。
人往往是这样,在别人的事情里是最清醒的法官,可一旦轮到自己头上,所有的清醒,都化为笼罩在伦敦上空的阴霾与迷雾。
安娜就是在这个旅途中,遇到了让她今生在劫难逃的人-帅到不行的渥伦斯基。
渥伦斯基是个多情种,多情之人多敏感,他与她在车站一个不小心四目相对了,就这一眼万年的多情梗,他竟然读懂了安娜眼中潜藏着的对爱情的渴望,与生命中压抑着的张力。
这正是一个男人最可怕的地方,也是最让女人招架不住的特质。
有人说女人往往爱上的是自己的爱情。安娜也曾这样提醒自己,因此渥伦斯基本来追逐她嫂子的妹妹,却因为安娜的出现,他转而抛却吉提来邀请安娜全程热舞。
安娜不是不懂,但初始的她是拒绝的,她知道自己是有身份有家庭有孩子的女人,所以她刻意回避,刻意掩藏自己心底那即将灼烧的感情。
但命运是残忍的,在安娜回程的列车上,她又遇到了也刚巧同乘一辆列车的渥伦斯基,安娜的心底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远离这个让她能够中毒的男子,他太符合她心底那个完美恋人的形象了,所以她怕自己沦陷。
人往往是越得不到什么,越在潜意识里渴望拥有。这是一个驳论,却并不矛盾。就仿佛丁玲在与她同时爱的两个男人同居的时候一样,她是一边享受着痛苦,一边飞蛾扑火。安娜也不例外。
就在她下了车看到丈夫来接她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是的,她想要的是渥伦斯基的激情无限,而不是眼前这个给了她荣华富贵,却把她束缚在道德的囚笼里的丈夫。
叔本华说: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
此时的安娜无疑已经陷入摇摆不定的境地。此时的安娜眼中只剩下渥伦斯基的狂野与浪漫,去他的道德,去他的矜持,甚至去他的婚约与他人的眼光。她只想转身离去,跟着渥伦斯基私奔。她后半生的悲哀就从这里开始了。
如果她不曾遇到他,如果不是在时间无涯的荒野中,她恰好看了他一眼,她将永远活的虚伪而高贵。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蚤子。在这样难以克制的恋情中,在渥伦斯基不懈地追逐下,安娜沦陷了。安娜自以为她的爱是纯粹而不容玷污的,虽然她是婚内出轨,但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恋情是龌龊而低俗的,因此当她怀上渥伦斯基的孩子时,她选择向丈夫卡列宁摊牌,并要求离婚。
卡列宁并不是个无赖之人,但上层社会的“体面”和虚伪,让他产生了控制欲,他也想过离婚或分居,却又心有不甘。他不想成全安娜和渥伦斯基的自由与真爱,因此他选择了向世人隐瞒真相。
恰好这时候安娜生下了一个女儿,并差点为此而丧命,是卡列宁的经济能力拯救了安娜的生命,此时安娜产生了深深的愧疚,人性真的是半善半恶,卡列宁和渥伦斯基在安娜的气若游丝的祈求下握手言和。
这种暂时性的虚假崇高,让卡列宁觉得自己头顶上生出了一层上帝的光环,而渥伦斯基也因卡列宁的衬托,倍感自我的渺小和龌龊,他甚至无法正视自己的行为,开枪自杀。
当然主角永远是九死一生才能如愿,渥伦斯基没有死成, 这成就了他和安娜后来再次相遇的疯狂。
痊愈后的安娜出于感恩,安心地留在卡列宁身边想回归完美妻子的人设,但女人的心里与生理之爱是无法分割的,她对卡列宁产生了严重的身体抗拒。而卡列宁也因自己那一瞬间的崇高,更加倍了对安娜高高在上的态度。
如果说婚姻中出现裂痕一定是有原因的,那么安娜和卡列宁的裂痕明显谁也回不到过去了。他们两个人心中都装着不可言说的痛,却要假装在一个屋檐下相敬如宾。
这是多么难的事情啊。因此当渥伦斯基伤好后被派往塔什干,临行前去与安娜告别时,安娜失去了理性,她终于抛夫弃子与他私奔。
其实写到此,我想到的是列夫托尔斯泰自己的生活状态,这本小说就是列夫托尔斯泰变换了性别写出的那时候的他自己内心对生活欲求不满的境遇。
21岁时托尔斯泰曾跟随兄长去高加索当兵,第二年他边参加战斗边完成了第一部小说《童年》,不得不说托尔斯泰是天生的文豪,23岁时他读完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后萌生了继续创作的欲望,24岁他前往多瑙河战线,并参与了克里米亚战争中的塞瓦斯托波尔围城战,写成《少年》、《青年》和《塞瓦斯托波尔故事集》。
这段经历使他名声大噪,他开始像自己笔下的渥伦斯基一样飘飘然,25岁的他脱离军旅生涯,开始了放荡不羁的生活,在娱乐圈中他酗酒好赌,个性偏激,这种不自律的态度,导致他与屠格涅夫长达17年的决裂。
也许文人多是这种极端的矛盾体,激情和创作往往就在这种分裂和亢奋中产生。贝多芬也是如此,他们都为自己所痴迷的爱好狂热不已。
为爱痴狂的安娜,最终沦为自己爱的囚徒,画地为牢。言归正传,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和渥伦斯基在自以为是的真爱中,抛却山海的阻隔,抛却世俗的羁绊,二人来到乡下过起了浪漫的田园生活。
但走进围城的人都知道,恋爱是不受生活琐碎的束缚才得以美好,而婚姻或者说是同居却是另一码事,弄不好就是一地鸡毛。
安娜和渥伦斯基的同居生活也不例外,尽管安娜变着花样的举行各种派对和娱乐,力图拴住渥伦斯基的心,但繁华过后的空虚往往更让渥伦斯基感到惶恐不安。
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本应有着锦绣前程的军官,而今为了爱情,为了弥补安娜的付出,却不得不时刻感到愧疚。
矛盾不可避免地发生了,那一天渥伦斯基逃离了安娜,安娜的头痛也没能换来晚间回来后的渥伦斯基的心疼关怀。并且第二天渥伦斯基依然逃离外出。女人的敏感让安娜不自觉地认定渥伦斯基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在渡边淳一的《男人这东西》一书中曾有这样一段话:人的成长,无一例外都要越过形形色色的障碍、壁垒,经历一个烦难的成熟过程。为了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他们必须艰辛跋涉,走过漫漫长路,在此过程中他们会体验到种种挫折、焦虑和失意。人们普遍认为女性的身体敏感而又复杂,事实上男性也大致如此,有时候,甚至还有比女性更加复杂天真的一面。
安娜此时正是不能理解渥伦斯基这复杂而天真的一面,因此产生了焦虑和猜忌。这才是让他俩原本勇敢奔赴的爱情走向衰败的原因。
在托尔斯泰的写这本书的初衷里,安娜并不是一个为爱而不伦的女子,安娜现象的存在,是力图突破当时俄国资本主义社会上流社会,虚假繁荣与禁锢,她的人设本应是积极、勇敢、且敢于公开追求自由的爱情。
她用她的高傲和勇敢抵抗着上流社会的诽谤和侮辱,她所有的为爱牺牲,表现的是她性格中坚毅、勇敢的精神。这正好契合了托尔斯泰,自己在婚姻中想要摆脱妻子索菲亚掌控的矛盾心理。
索菲亚是当时沙皇御医的女儿,有着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她为他孕育了13个孩子,却越发失去他的爱。如果爱变成了绳索,禁锢了两个原本自由的个体,那么承载爱情的介质-“家庭”就变成了她为他画地为牢的囚笼,他变成了她的囚徒。
这是任何一个具有浪漫特质的文人不愿承受的,浪漫善感的沈从文即便在娶了他的公主“三三”(张兆和)之后,也一样受不了柴米油盐、孩子票子的琐碎束缚。他离家出走,甚至搬离了那个让他既爱又恨的家。
这一点和托尔斯泰有着多么相似之处啊,而渥伦斯基想必也是如此,我倒觉得这无关男人是否花心,男人与女人本就是因为不同的染色体,而不是同一种类。至少我是这样认为。
但可悲的是,为爱付出一切,甚至失去孩子,失去母亲的支援的安娜,却再也想不通和回不去了。安娜的爱说到底是自私的,她只是爱上了自己的爱情,就像托尔斯泰的妻子索菲亚那令人窒息之爱。
在罗翔的一个视频中提到了关于“爱”的两个单词,一个是“love",另一个是“charity"。
前者是狭义的爱,后者则是具有宽容的广义范围上的大爱。
而这个“charity"不仅仅是对他人,其实更应该送给自己。不管自己曾经做过多么让自己讨厌的,难为情的事,我们依然还要“charity"的爱那个并不可爱的自己。
而安娜为了让渥伦斯基此生产生愧疚,她想到了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那个卧轨自杀的人,就这样,安娜朝着复仇的快意,决绝的奔赴而去......,她的爱就是love,甚至是revenge(复仇)。但最终这种爱伤害的只能是自己,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之后,生活还是会继续。
女人在爱里要懂得及时止损,你的余生很贵,放过自己。托尔斯泰的这部《安娜·卡列尼娜》在当时俄国上流社会控制底层农民的特定背景下,名噪一时的火了。
但百年之后,当我们再看这本小说的时候,应该从中吸取教训,而不是被这种失去理智的爱情鼓动且躁动。
复旦大学教授陈果在《好的孤独》中说:换一种看法,便是换一种活法。
安娜如果在那时能够不执着于付出,不执着于复仇,也许她还有翻盘的机会,甚至有可能回归到原来的生活轨迹中去,至少让她的小谢廖莎不会从此失去母爱。
人要学会不与自己为敌,要学会不难为自己,学会在看透生活的真相后依然顽强地站起来。
对于执着于爱情的女性,我想说:生活中不是仅有爱情,除了爱情还有更多值得奔赴的事情。断舍离一书中说:无能为力的事,当断;生命中无缘的人,当舍;心中烦欲执念,当离。心之所想,皆是过往;放下执念,让心回归安宁。
其实痛苦和快乐往往就在一念之间,这世上没有走不过去的路,只有想不通的人。
如果让我对未曾卧轨的安娜说一句话,那么我会说:一个不能让你笑的人,就离开吧;一段不断消耗你的感情就放弃吧;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地选择和试错的过程。
林语堂说:明智的放弃,胜过盲目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