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故乡在桨声里醒来,水拥吻着岸堤,昨夜的柔情还没有褪去,垂柳照着镜子开始描眉,那一丛丛野蔷薇,早已涂红了唇,趴在窗口喊你,而你还沉醉在昨夜的梦里,不愿醒来。薄雾湿了头发,白墙青砖黑瓦,裸露着身子,烟雨扯下含羞的面纱,赤着脚,走在微凉的石板路上,小草从砖缝里钻出来,在夹缝中生存,只为参与这个春天,所有美好的想象,在岁月里千回百转,终将成为一种不可抵达的信仰。有时候,人生舞台上的一次退场,并不是我们缺少爱的担当,也不是我们不懂得珍藏,只是时间教会我们,一定要在自己的田园里努力坚强,而不是一味的在别人的风景里独自彷徨,唯有放下无谓的执念,才能将自己的心完整的供养。
明媚而忧伤的秋天,打马从窗口经过,穿过紫荆穿过木棉,穿过小桥流水,穿过炊烟,谁家的少年,依水而立,在隔岸的阳光里喊你小名,你站在紫荆树下,抿嘴不语,每一片心形的叶子都在说爱你,斟一杯青茶,与黄昏对饮,时光微醺,在一颗紫藤花下,一坐便是一个夏天,古老的放映机旁,真想和你看一场露天电影,沾着夜色,清点星星和月光,门口的灯盏次第亮起,引每一个迷路的少年回家,人生很难称心,生活很难如意,朋友不比高低,要相互真诚;穿着不比贵贱,要合身得体;房屋不比大小,要舒适温暖;车子不比名气,要一路平安;长相不比美丑,要心态平衡;身体不比胖瘦,要健康无病;财富不比有无,要节俭节约;生活不必奢侈,要知足常乐。把心放宽,把事看淡,在沉默中独享自己的小心事,在安然中守好自己的本心。随心而喜,随遇而安。
回想起鲜衣怒马少年时,荒唐如我,苦心孤诣孤注一掷,妄想用一场轮回的时间,换你一句愿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而你留给我的怀念,清晰得只有背影,渐行渐远,终于离了我的视线。声音调到最小,戴上耳机,听着歌里的,好久不见,声音忽然沉了下去,像挂念像留恋,像期盼像抒情,更像哽咽。好久不见,想想这真是一个煽情的词,有人说听陈奕迅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而我只不过爱在歌词里寻找别人的故事,在别人的故事里寻找一份久违的心动。多年后再遇见,两两相对,也只能淡淡的一笑,一笑泯恩仇,你看时间把过去诠释得多么简单,一切问题都不足以成为问题,一切困扰都不足以成为困扰。每次晚上经过乐山广场,看到很多市民在围观露天电影时,我总会驻足观看一会儿,总会想起小时候和家人及村民们一起观看露天电影的快乐情景。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家房子正处在村里的中心,边上是理发店、托儿所、商店和大米加工厂,在托儿所和商店中间隔着一条马路。商店的前面是一片空地,用楼板铺的,专门放露天电影的。我已不记得多少时间村里会放一次电影,只记得放电影的一个年轻人是隔壁村我的同班同学的叔叔,只记得每次傍晚看到大米加工厂的河边停靠着一艘有标识的小船时,我会兴奋地跑回家告知家人,今晚有电影看了。通常在天还很亮时,电影放映员和他的同伴先用两根粗壮的长毛竹在一南一北间隔十米左右的地方固定好,再把一块长方形的白色宽边电影银幕挂好。银幕的四个角用绳子绑着,悬在半空中,我们全家和村里的男女老少们吃好晚饭,陆续从家里搬来板凳、椅子、长条凳等各种能坐的。
我们小孩子总是抑制不住兴奋,在银幕下跑来跑去。大人们在一起拉拉家常、说说闲话。一两个有生意头脑的人则拿出一些冷饮、葵花子、饼干和糖果来卖。小孩子吵着要大人买,有的满足了,有的没满足,于是笑声、哭声和说话声弥漫在空气中。等到夜幕降临,电影开始放映了。全场安静下来,只有放映机滚动片子的声音。那时候放得最多的是战争片和公安片,如《高山下的花环》《地道战》《戴手铐的旅客》《羊城暗哨》等。演员往往是脸谱化,是好人和英雄的总是长得很好看的样子,是日本鬼子、特务和坏人的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到电影中解放军打了胜仗,我们就一片喝彩;看到特务分子很狡猾很坏,我们就一片痛骂;看到战士受伤了,我们一声感叹。
有趣的是,我表妹每每看到解放军叔叔牺牲的镜头时总要哭。我们告诉她“这是假的,解放军叔叔没有死,真死了的话,谁会去拍电影啊?”但她就是不相信,还是止不住地哭。等电影结束后,在满天闪耀的星斗下,我们很满足地拿着凳子跟着大人回家,还议论着电影中的情节或人物。而我们几个小伙伴总要在次日的一清早,去现场“扫描”,总能有意外的惊喜,在场地上或缝隙中能捡到一些1分、2分、5分的硬币甚至一角和贰角的纸币。这是我们三人的秘密和额外的福利,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总是盼望着村里能经常放露天电影。
后来,村里有了公共的黑白电视机,由专人看管着,有时间的限定,邻居也买了18寸的黑白电视机,晚上我们几个小伙伴会去看一会儿。那时放的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姿三四郎》《上海滩》《天涯同命鸟》等,都很精彩。到了90年代,我家也有了飞跃牌黑白电视机,看电视很方便;镇上有了录像室和电影院,但因为要花钱,我们也舍不得去,好在学校会包场组织学生去看电影。村里还会放一些露天电影,只是次数越来越少了。
进入新世纪,随着新农村建设和城镇化发展,露天电影已不多见了。全国很多城镇盖起了集休闲、餐饮、娱乐于一体的影城。影城里有多个放映间,可以同时播放不同的影片。舒适的座椅,高档的音响,还可以来一杯饮料或爆玉米花,边吃边看。看电影不仅仅是休闲娱乐,也成了文化和品位的象征。不同年龄、不同文化层次的人,都可以走进影院,选择自己喜欢的电影看。露天电影已经成为我的一份美好回忆,它代表着那个年代我们对精神文化生活的渴望,代表着那时那刻的那份朴实与欢乐,不管时代如何发展,不管观影方式如何变化,我将永远保留这份露天电影的情结,我真不希望它消失。(王仕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