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下，住着一对年轻夫妇。 男的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名叫张实，只知埋头干农活，很少说话； 女的却是个能干人，名叫李灵，不仅田里、 家里活儿样样拿得起放得下，而且头脑相当灵活，反应快，很会说话。
再过几天，眼看就是阴历八月十五中秋节了， 家里还没办一点节货。
这天，李灵对张实说：“当家的， 咱们这一阵子收麦子插秧也够辛苦的， 也该在过节时好好歇几天，吃喝点好的。 你今天把那头老黄牛牵到集上卖了，办点节货。”
张实听了 ，老大不高兴地说：“老黄牛犁田驾车正用哩，咋敢卖？”
李灵笑着说：“黄牛老了 ，干活没气力，卖了，将来倒腾个年轻健壮的牛，不是更好使吗！”
张实听妻子说得有理，就不吭气， 默默地把老黄牛牵出圈，认真梳理一番，准备牵到附近集市上去卖。
临出门时，李灵又嘱咐：“卖了现钱，你装好，万万不要丢失。如有人赊账，你就跟买主走一趟， 看清记牢他的住处，以后好去收钱。”张实点头答应。
到了集市上，张实刚拴好牛，就有几个买主前来讲生意，讨价还价之后都未成交。又等了一阵，来了个肥头大耳、 穿戴阔气的人，一看就是个财大气粗的牛贩子。
那人绕着牛仔细查看了一番，问：“这头老牛要卖多少钱？”
张实伸了一根指头，表示十两银子。那人看他老实，只给他五两银子，张实摇头表示不卖。那人有意捉弄他，就说：“十两就十两，价钱不贵。唉！怎奈本人今天出门匆忙，银子没带够，我看还是过几天，你到我家来取钱吧！”
张实问：“你家住哪里？”
那人笑了笑说：“风吹树叶响，门上挂刀枪，牛蹄子窝窝马蹄子圆，到了那时来收钱。” 说罢，把牛吆喝走了。
张实人太老实，听不懂牛贩子那曲里拐弯的话的含意，老半天，还愣在那里。
等他回家把卖牛经过讲了，
李灵笑了笑说： “你别愁，把心放在肚子里，快去舀饭吃。到时讨账我自有办法。”
晚上躺在床上，张实像摊烙饼翻来覆去睡不着，生怕那头老黄牛被牛贩子诈去。
他问妻子：“那贩子说，他家‘门上挂刀枪’，咱们咋敢去收钱？ ”
妻子用右手食指在他额头轻轻点了一下，嗔怪说：“你呀，真是个榆木疙瘩，脑子一点不开窍。他说的风吹树叶响，指的是秋天。 ‘门上挂刀枪’，是指他家门前有棵皂角树。皂角吊在树枝上 ，不正像一把把刀一杆杆枪吗？”
张实又问：“那他说的， ‘牛蹄子窝窝马蹄子圆’，又是啥意思？”
妻子说：“牛蹄子、马蹄子踏在泥地上， 都是圆窝窝。那意思是说，十五月儿圆。 就是让咱们到了八月十五那天，再去他家收钱。”
张实闻言，脑瓜开窍， 总算解开了牛贩子的哑谜，心也放宽了。
到了八月十五这天，张实找到门前有棵大皂角树的这户人家，一打听，正是牛贩子家。
牛贩子正在客厅里和几个人吃喝，一见他来收钱，顿时瞪着牛眼，敲着桌子吼道：“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我正在忙啥子？ 我和客人正在谈一笔大生意，你打断我的话头，搅散了我的生意，这五百两银子的买卖全泡汤了。除非你把我的话头接上，我才付你牛钱；接不上话头，不但牛钱不付，你还得赔我五百两银子的损失！”
没想到一文钱没讨到，反挨了一顿臭骂，张实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妻子听完了他的叙述，一点也不动气，还安慰他说：“没事，没事，吃完饭你忙你的事去。讨牛钱的事，我自有办法。”
次日一大早，张实照妻子吩咐，扛了一把锄头，到牛贩子家，使劲挖他的墙根脚。
牛贩子赶紧阻拦：“你疯了，乱挖啥？”
张实不慌不忙地说：“我挖烟雾根。”
牛贩子说：“真是胡说八道，烟雾哪会有根？”
张实急忙说：“烟雾没根，话咋会有头？啥话也别说了，你把牛钱如数付我，咱们两清。”
牛贩子半晌无语，只好如数付了牛钱。
张实一走，牛贩子愤愤不平，认为在商道上，自己走南闯北数十年，从来都是自己沾光，今天怎么会栽在一个老实人手里。 过后下功夫一打听，才知道张实家有个有心计、会讲话的巧媳妇。
过了几天， 牛贩子当着几个来家吃喝的朋友夸海口说：“明天，我去见见这个张实的媳妇。她给她男人当军师，扫我的脸皮， 我就不给她好果子吃。此仇一定要报。不是本人吹牛，我捂住半张嘴巴，也能把她说过。”
众人说啥的都有，全然不信。
第二天，牛贩子起了个大早，用黑布捂住半个嘴巴，骑着一匹枣红大马，来到张实门前。
他看见，张实的媳妇正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就骑在马背上傲慢地问："大妹子，你们当家人呢？”
李灵闻言，忙抬起头来一看，骑在马上的人，无论身林、长相和实家丈夫所说的牛贩子，预感到来者不善，就十分警惕地回答：“他有事忙着哩！不知你找他有啥事？”
牛贩子说：“我买了你家的牛，前几天，钱已如数付给你们当家人。只是，我还有两个问题，得问问你们当家人。答对了 ，我立即走人；答不对，那就对不起，不但牛钱如数退还，而且还要付我一桩生意亏损了的五百两银子……”
李灵不加思索，快人快语：“啥问题你就问我吧！无论他或我，谁回答都一样。”
牛贩子开始进攻。他一只脚踩在马镫上，一只脚站在地上，问李灵：“你猜我是上哩还是下哩？”
李灵快步走在堂屋门槛中间，回答说：“你猜我是进哩还是出哩！”
牛贩子出师不利，并不甘心。就说：“俗话说，男不跟女斗。你还是把你们当家人叫来，叫他上阵。”
李灵说：“我早说过，他有事忙着哩！现在，他正在厨房里犁地，怕来不了。”
牛贩子见有机可乘，忙说：“牛在厨房里犁地，那不是屎胀了会屙到锅里？ ”
李灵说：“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早防着哩！牛尻子我用黑布蒙着哩！”
牛贩子臊得满脸通红，一把扯下捂嘴的黑布， 灰溜溜地逃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