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播鉴宝，勉强温饱。

京圈太子爷却偏要来砸我场子。

他拿出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问我里面是什么。

我直接瞳孔地震：「千年尸鳖王？」

太子爷白眼翻上天。

「你别太离谱！这是我花5000万买的翡翠原石，里面是极品帝王绿！」

为了证明我胡说八道，逼我退网，他要当场开石。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我面色凝重：「帝王绿不绿我不知道，里面那只尸鳖王倒是又绿又大。你把它放出来，不用一分钟，它就能吃光你的脑子。」

1

「欢迎来到芊芊鉴宝，宝宝们，动动你发财的小手指，点点关注，卡卡灯牌。」

我叫白芊芊，是个不大不小的鉴宝主播。

直播鉴宝是我的副业。

我的主业是博物馆的研究员。

这天我刚上播，有人给我刷了十个嘉年华。

直播间顿时热闹非凡。

难道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了？

正当我摩拳擦掌，两眼放光。

连线镜头里蹦出一张吊儿郎当且纵欲过度的脸。

我定睛一看。

这不是京圈太子爷萧晗吗？

我心中暗道不妙。

这货有钱是有钱，但可不是什么善茬，他不会无缘无故做慈善。

身为首富独子，萧晗身家高达500加小目标，连他养的宠物狗，一条叫「多多」的陨石边牧，出门都坐私人飞机。

和其他神出鬼没的富二代不同，这位太子爷不是招摇过市，就是活跃于互联网风口浪尖，是当之无愧的「弄潮儿」。

不管对方是知名人士，还是平头百姓，只要一言不合，他都能隔空对线，激情开麦，亲自下场撕逼，可谓怼天怼地怼空气。

因为他身边的女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重样，一不小心就会霸占娱乐新闻头条，故又被戏称为「国民老公」。

毕竟「公共资源」，「共享」才是王道。

直播间瞬间涌入十万人，萧晗的粉丝们开始疯狂刷屏：

【嘤嘤嘤～老公好帅！好有气质！迷死我了！】

【啊啊啊！居然真的是老公，我要给老公生猴子，你们这些妖艳贱货都给我滚开！】

【亲亲老公，性别能不能别卡太死？奴家愿意为你专程去趟泰国！】

……

这都是一群什么妖魔鬼怪？

直播鉴宝秒变饭圈现场，我忍不住单手扶额。

对面的太子爷却十分受用，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

和粉丝们打完招呼，他斜睨一眼镜头前的我，嗤笑出声：

「你就是白芊芊？我还以为多专业呢，原来就一黄毛丫头。

「来，给兄弟们唱个歌跳个舞，让大伙乐呵乐呵。」

呵呵。

难怪他脑残粉那么多，什么样的偶像就有什么样的粉丝。

一堆油腻男在弹幕里跟着起哄。

直播间里乌烟瘴气。

2

「不好意思，本人只鉴宝不卖艺。」

我一脸正气。

「哟，看不出来，一个江湖骗子，还挺有原则。」

萧晗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对我不屑一顾。

「上次我朋友找你看他爸送的传家字画，你一口咬定是赝品，他现在和他爸都闹掰了，你说怎么办？」

我皮笑肉不笑：

「第一，说我是江湖骗子，你有证据吗？第二，赝品就是赝品，我从不看走眼，更不会说假话。

「至于其他的，不关我事。

「要鉴宝就拍一号链接，不拍就下一个。」

「呵，小丫头挺拽啊。」他冷笑道，「现在直播间里有十万人，你敢不敢当着大伙的面保证，如果一会你说错了，就注销账号，从此退出鉴宝圈？」

「敢啊，有什么不敢的？」

我眼睛都不带眨的。

别的咱不敢说，但鉴宝，本姑奶奶还从来没错过。

萧晗舔了舔后槽牙，不怀好意地盯着我：

「行，不见棺材不落泪，一会你别哭着求我！」

他反手拍下链接，从衣服里掏出一只玉蝉。

那玉蝉通体碧绿，油润泛光，连瞎子都能看出价值不菲。

我忍不住问：「你把这个挂脖子上？」

他鼻孔朝天，一只手提着挂绳晃来晃去：

「是啊，怎么啦？

「像你这种小主播，还没见过这种高货吧？本少爷今天就让你开开眼，见见世面。」

还真是小刀划屁股——开眼了。

我谢谢你！

萧晗眉毛一挑：「来，说说这是哪个年代的？」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你把它摊手上，拿近一点。」

他不耐烦地一只手摊平，举到镜头前。

三秒之后，我得出结论：

「玉质细腻，沁色自然，古玉中的上品，西汉的。」

他眼神一闪，嘴巴却不饶人：

「呵呵，看了一眼就说是西汉的，瞎蒙的吧？也是，十块古玉有九块都是西汉的，想蒙错还挺难。」

？？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这位太子爷不光长得抽象，人品也挺抽象。

3

我冷冷一笑：「你这东西哪来的？」

「……」他明显一愣，但很快恢复如常，「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是我家祖传的。」

祖传的？

我信你个鬼。

「呵，包浆这么厚重，还有玻璃光沁，保守估计在地下埋了两千年，明显是古墓里出来的，难道那古墓也是你家祖传的？」

「你瞎说什么呢？」

他下颚紧绷，一脸怒气。

「我可没瞎说。」我看着他发青的眼底，接着问，「你八字硬不硬？」

他眉头一皱，十分不耐：「你问这个做什么？」

蝉者，羽化而重生。

所以古代含在死者口中的葬玉，多刻为蝉形，又名「玉蝉」，寓意精神不死，再生复活。

我邪魅一笑：

「我怕墓主人来找你呀，这是他含在嘴里的压舌玉。

「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死人嘴里的东西抠出来当挂件。

「压舌玉是用来镇魂的，这东西要是被抠走，墓主人会怨气大增，化成厉鬼来索命。

「八字不硬的话，可能会小命不保哦。」

此话一出，直播间瞬间炸了：

【我的天哪，还以为是什么宝贝，没想到是压舌玉！天天把这玩意贴身戴，不撞鬼才怪呢！】

【以前我们村有个精神小伙，就是不小心碰了古墓里的东西，年纪轻轻就挂了，借我十个胆我都不敢碰这玩意。】

【真晦气真晦气！佛主保佑！邪魔退散！】

萧晗失去表情管理，朝我大吼：

「你放屁！

「这是我亲戚送我的生日礼物，怎么可能是那种东西？

末了还加上一句：

「你少拿鬼神之类的吓唬我，我根本不信这些！」

那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面无表情：「我们博物馆这玩意可多了，我绝对不会弄错。看到左上角那块黑紫色没？那是尸沁，在尸水里浸泡千年，才能泡出那样的颜色。」

围观群众快疯了：

【难怪我总感觉这玉蝉透着一股邪气，原来是尸水沁进去了。兄弟们，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太可怕了，隔着屏幕我都觉得瘆得慌。】

【妈呀！鬼不能伤害被窝里的人，这是冥法规定的，对吧？对吧？】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友善……】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我都不敢去上厕所了，今晚就拿塑料瓶解决！】

萧晗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一把扯下胸前的玉蝉，准备再次开怼。

一个昵称叫「古月鉴宝」的人突然跳出来：

「别听她胡说八道，这不是压舌玉！」

嚯，同行来搞事情了。

4

古月鉴宝自信发言：

「玉蝉分很多种，不是所有玉蝉都是死人含在嘴里的！

「玉蝉佩在腰间，寓意【腰缠（蝉）万贯】。

「佩在胸前，寓意【一鸣惊人】。

「还有用来装饰帽子的，叫【冠蝉】。」

弹幕纷纷松了口气：

【呼~原来是这样，专业啊，这一看就是玩玉的行家，涨姿势！】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玉蝉，还有这么多寓意，明天就去买一个挂腰上。】

古月鉴宝更加得意：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喜欢不懂装懂。

「白芊芊，有孔的玉蝉是用来佩戴的装饰玉，没孔的才是压舌玉。」

「我刚刚仔细看过，这玉蝉上有孔，根本不是什么压舌玉，左上角的黑紫色，也不是什么尸沁，就是玉本身的瑕疵而已！」

弹幕里有人催促：

【刚刚没太看清，快看看玉蝉有没有孔？】

萧晗不悦地转动手机，镜头再次对准玉蝉。

挂绳处的孔，清晰可见。

【妈呀，搞了半天，虚惊一场，现在这些主播真没下限，为了流量，白的都能给你说成黑的。】

【吓死人了，我说你一个鉴宝主播，能不能别整天神神叨叨的？】

【史上最快翻车主播，赶紧下播吧，别丢人现眼啦。】

【这主播专业能力不行啊，取关！取关！】

类似的弹幕开始刷屏。

萧晗一脸志在必得：

「白芊芊，你现在就注销账号退网，之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

我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西汉可打不出这样的孔。」

「古月鉴宝，你作为一个头发短见识短的懂王，不会看不出这孔是机器打的吧？」

古月鉴宝像是突然哑巴了，半天不回应我。

几个经常看直播的老粉也看出问题：

【还真是，你看那孔边缘，太整齐了。】

【按这个玉蝉的厚度，如果不是机器，根本打不出这么完美的孔！】

【这个孔的内壁比其他地方白了几度，明显是新打的呀。】

我继续输出：

「玉蝉上的黑紫色由表及里，颜色由浅到深，表面还有被浸蚀的痕迹，这绝不是瑕疵，只有深埋地下，长期被尸液浸润，才能形成这样的痕迹。」

5

萧晗掰开玉蝉上的挂绳，举着放大镜看了半天，又拿着玉石手电，仔细辨认玉蝉上的沁色。

过了一会，他默默放下玉蝉，看我的表情带着一丝尴尬。

呵，自己也看出问题了。

我问萧晗：

「玉蝉上的孔，是你自己打的？」

「当然不是！」

他矢口否认。

我感叹道：「这玉蝉品相虽好，但阴邪之气极重，会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我故意顿了顿：

「那人把它当生日礼物送给你，还让你挂脖子上，是跟你有仇吧？」

直播间里的观众开始七嘴八舌：

【太歹毒了，谁送我这个当生日礼物，我就和他绝交！】

【送我送我，我大学刚毕业，是个穷鬼，有什么鬼比穷鬼更可怕呢？】

【楼上的，不是我吓唬你，这种东西，一般人还真震不住，劝你别要钱不要命！】

萧晗脸色已经很难看，却还在强行挽尊：

「白芊芊，你少挑拨离间，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平时不戴身上，放保险柜里不就行了？」

说着，他把玉蝉装进一个带盖的盒子，推得远远的。

我假装没看见他的小动作，补充道：

「哎呀，长期和这种东西待在一起，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一命呜呼。」

看着他发黑的印堂，我话锋一转：

「当然了，您不是一般人，肯定震得住。

「您戴了这么久，不也没事吗？」

他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状似无意地问我：「那……那你有什么好建议？」

「以我的经验，这肯定不是正规渠道搞来的，看着就很刑，搞不好要进去踩缝纫机，十年起步，上不封顶。」

我一脸真诚：「我的建议就是，上交给国家。」

他明显一愣，没说话。

倒是围观群众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主播建议一直可以的。】

【笑死我了，会建议，你就多建议点，给主播疯狂打call！】

【遵纪守法啊，同志们，该上交的就上交，不要抱侥幸心理。】

【主播太可爱了，三观正，粉了粉了！】

6

「嘁，我今天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萧晗把本来已经放到一边的玉蝉又拿出来，重新挂回脖子上。

OK，不愧是一身反骨的太子爷，超勇der。

我一歪头，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该说的我都说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不要强行介入别人的因果。

「你还有别的要鉴吗？没有我切了。」

我准备连线下一位。

没能让我销号退圈，他一脸不服气：「等等，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把？赌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