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7月中旬的一个夜晚,安徽省舒城县天空乌云密布,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在县城西南边有个庵堂,史玉清这个女人正在庵堂里,焦急得不行,就等着丈夫的消息。
这天晚上,有个老乡模样的人来到她家,递给她一封信,还说她丈夫在6月24日上午就已经被处决了。史玉清顿时感觉天好像都要塌了,她怎么也没法相信,那个一直跟国民党反动派还有日本鬼子顽强斗争的丈夫,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没了。
她把门关上,拿被子蒙住脑袋,又用枕头捂住嘴,躲在被窝里悄没声儿地放声大哭。
高敬亭,原本名叫高志员,1907年8月在河南省光山县的一个穷苦家庭出生的。
小志员10岁就进私塾去学《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这些启蒙书,成绩老是特别棒。不过后来,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就只能辍学了。
1927年11月的时候,湖北的黄安和麻城这两个县,发生了“黄麻起义”,这起义是共产党员潘忠汝、吴光浩他们领导的。高志员,没参与这次起义,但是他从这起义里受到了特别大的鼓舞。打这起,他就开始团结那些穷苦的老百姓,宣传革命的思想了。
1928年春天的某一天,反动民团冷不丁就闯进高家抓人去了。
那天高志员正好不在家,反动民团在他家翻出了些传单,传单上写着“打土豪,分田地”之类的口号。就因为这个,反动民团把高志员的爸爸高立祥抓走了,还狠心地杀害了他。接着,高志员的妻子也被富农给害死了。他那还不满周岁的儿子,从那以后就没了消息,不知道去哪了。
高志员家里遭遇了家破人亡的惨事,这让他对反动旧势力满是仇恨。他就和几个关系特好的农民兄弟一块儿,从老家离开了,然后加入了鄂豫皖农民自卫军的队伍,还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高敬亭”。
那时候,中共领导的鄂豫皖边区,农民革命运动搞得热火朝天。中共党员石生才、梅光荣这些人就来到新集董家河那块儿,悄悄开展活动。高敬亭参加了农民自卫军,走上了革命道路,他们对高敬亭的这个举动特别赞赏。
有一回打仗的时候,髙敬亭受伤了,就住进了红军医院。
在治疗的时候,他仔细研读了《共产党宣言》、《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等马列主义的著作,从而成为了一名坚定的马列主义战士。
后来跟战友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他就感叹:“我在住院疗伤的那段时间,就像进了一回马列学院似的,学到了好多革命理论和军事知识,可真是受益终身。”
1935年的时候,红四方面军和红二十五军的主力都先后从大别山苏区撤出去了。这时候,有10多万敌人发疯似的来围剿。高敬亭就把苏区那些零散的武装力量集合到一块儿,组建了工农红军第二十八军,在大别山这块儿一直坚持打游击,不停地给国民党军队造成很重的打击。
在三年的游击战里,高敬亭带着部队和敌人打了好几百次仗。总共消灭了7.5万敌人,还牵制住大概17万的敌军正规部队,这可给红军一、二、四方面军长征提供了特别有力的支援。
这些胜利可把蒋介石气坏了,他一气之下就撤了“鄂豫皖剿匪总指挥”梁冠英的职务。毛泽东还夸高敬亭,说他“跟敌人斗争很有成绩,特别了不起。”
1937年的时候,日本全面发动了侵华战争。
大敌就在眼前,之前由中共领导的红军游击队摇身一变,成了新四军。这新四军,叶挺是军长,项英当副军长。新四军下面管着4个支队,第四支队的司令员是高敬亭。然后,他们就和日本侵略军拼死战斗起来了。
据统计,在高敬亭的指挥下,第四支队可是很厉害的。他们跟日军还有地方反动武装打仗,大大小小的战斗加起来有90多次。这期间,他们击毙了2300多名敌人,这可极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斗志。
军民抗日的热情那是相当高涨!在这样的情况下,高敬亭带着第四支队,先后把东北抗日挺进纵队、淮南抗日游击队和游击第二纵队给组建起来了。就这么着,这支部队发展得可快了,都快到一万人了,还开辟了苏皖豫抗日根据地。
但在这期间,他离党中央远了,好多问题上脑子都是糊涂的,所以没能坚决执行党组织的命令指挥。甚至有一阵儿,中共中央让东进皖东、向敌后挺进,他都消极对待这个战略方针。治军从严的新四军主要领导人可不能容忍这种事。
1938年5月的时候,叶挺在一个干部会议上,把中央和军部的指示给宣读了,还下达命令让新四军朝着皖东敌后地区开进。
会上高敬亭表示同意了,可等叶挺一走,他就下令让第7、9团别往东进了。这种做法,打仗的时候那就是违抗军令,军法可不会容忍的。
另外,高敬亭在皖中一带搞出了个“妻子送郎上战场,母亲送儿打东洋”的参军热,这可不得了,让新四军的兵力一下子扩充了好多。这事儿把当时国民党安徽省主席廖磊吓得够呛。
廖磊这个坏蛋,偷偷向皖南新四军军部诬告四支队,说什么“乱缴民枪、乱筹饷银”,还说“擅自招兵买马”,又说“横行骚扰”等等,总共列了七大罪状。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冒出来了。
7团团长杨克志、副团长曹玉福,这俩人可都是高敬亭一手提拔起来的,结果他们叛逃投降了,这影响可太坏了。就因为这事儿,高敬亭也受到了连累,被人说什么“治军没本事,管下面人管得不严”,部队对他进行处理的速度也变快了。
1939年6月下旬,叶挺他们在青龙厂搞了个公审大会,把高敬亭的罪状一条一条地数出来,最后还宣读了开除高敬亭党籍、军籍的决定。
后来想想,高敬亭确实是犯了些错误的。对他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让他提高思想认识,赶快把错误改过来,这是非常应该而且很有必要的。不过,有些给他安的罪名真的是被夸大了。
实际上,中共中央已经留意到这个问题了,而且也有了初步的处理方案。党中央和毛泽东一直对这件事持谨慎态度,秉持着以团结为重的方针。
当时的中原局代理书记朱理治给中央书记处写报告的时候,明明白白地提出了处理高敬亭问题的三个法子:一是让高敬亭去延安学习,要不就找个地方养病;二是任命他当江北指挥部副指挥,不过他的部队得交给别的同志带;三就是撤了他的职务。
这三种方案里,压根就没提到要处决高敬亭。可这特别重要的报告还没等中共中央批复同意,高敬亭就已经被判处死刑了。
1939年6月23日晚,高敬亭被判处死刑。他高声呼喊:“死,我不怕。历史会证明我是对的!”
随后,他给妻子史玉清留下了一封遗书:“玉清同志:已经定了,24日上午8点要对我处以死刑。我死之后,孩子要是你想留着就留着,要是不想要就交给人民去抚养。”
1939年6月24日,高敬亭被枪毙了,当时他才32岁。
在被押往刑场的时候,他仍然展现出了一名共产主义战士的英勇无畏:“我是共产党员,是忠诚于工农革命的军人,我要英勇就义。”
说完,他把军帽端端正正地戴上,庄重严肃地举起手,敬了最后一个军礼,然后一步一停地朝着荒野走去。
没过多久,中共中央“对高采取一些过渡办法”的电文就到了。按照电文的精神,中央会派一名可靠的干部到四支队协助部队改造,之后把高敬亭调到延安去学习。
可惜,啥都晚。
消息传到延安,毛泽东特别痛心。
叶挺后来知道了中央对高敬亭采取过渡办法的指示,心里也特别沉重、懊悔。
1943年的时候,新四军第五支队的司令周骏鸣正在延安党校看戏,这时候毛泽东对他讲:“周骏鸣,要是不枪毙高敬亭,把他送到延安来学习,这样行不行?”
新中国成立之后,毛泽东有一回在安徽考察的时候,跟安庆地委书记傅大章谈话期间,又一次提到“高敬亭不该杀”这个事儿。
这么看来,这起悲剧一直在毛主席心里搁着,毛主席始终难以放下。
高敬亭离世之后,他的妻子史玉清也被牵连进去了。史玉清带着两个小女儿高凤兰、高凤英在部队里艰难地生活着。当时,小女儿高凤兰才两岁多,小女儿高凤英还不会走路。
战争的形势变得越来越紧张,史玉清就她一个人,还带着两个孩子,哪能照顾得过来。没办法,她只能忍着心痛,把两个女儿分别送给当地的两户人家去寄养了。
解放之后,史玉清靠着地方干部的帮忙,又回到当初寄养女儿的地方去寻孩子了。
她最先找到了大女儿小凤兰寄养的村子,可到那儿一看,这小村已经没人了,变成“无人村”了。当地的干部很遗憾地跟史玉清说:前几年,这儿闹了一场特别严重的流行性霍乱,死了老多人了,好多人家都“绝户”了。收养小凤兰的那家人,全家8口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史玉清听完之后,一下子扑到那倒塌的墙框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小女儿凤英在养父母的悉心照料下,长得特别健康又活泼,不像她姐姐那样幼年就夭折了。
史玉清领着凤英回合肥了,然后就自己一个人开始抚养女儿过日子。
高凤英在1958年的时候考进了合肥一中,之后又考到芜湖医专去念书了。
1964年成昆铁路修建的时候,高凤英在校表现特别棒,而且她还是党员,就被部队给挑中了,成了四川西昌解放军第三十七医院的军医。
史玉清年纪大了以后,她老担心母亲独自在合肥生活,就申请调回合肥,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五医院上班,还当上了这家医院的科室主任,成了有名的眼科专家。
1975年11月10号的时候,有原红二十八军的好些老同志在旁边鼓励、支持,高凤英就给毛主席写了一封申诉信。
那时候毛泽东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不好了,他就吩咐当时担任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的汪东兴去调查这个案子。
12月的时候,汪东兴就交上了调查报告,毛泽东在这报告上批示:“军委讨论一次吧,我觉得这案子处理得不对。”
之后,由于毛泽东逝世了,高敬亭这个案子的复议和讨论就被搁置了一年多。
1977年4月27日,经过中央军委组织等核查之后,解放军总政治部就正式下通知,肯定了高敬亭功大于过,给他平反了。
1980年4月的时候,高敬亭的家属费了好大周折才找到他的陵墓。然后就在安徽合肥市烈士陵园搞了个特别隆重的骨灰安放仪式。
三年之后,国家民政部追认高敬亭为革命烈士。那时候,担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在接见史玉清和高凤英的时候,对高凤英讲:“你爸可了不起,你得向他学习。”
2021年清明快到的时候,高敬亭将军的纪念像在郑州市河南福寿园正式揭幕。
揭幕仪式上,高将军的女儿高凤英、李德生上将之子李和平、万海峰上将之子万晓援少将、解放军报社原政治部副主任郑怀盛大校,还有中共郑州市委党史研究办公室等,数百名社会各界代表人士都来出席了。
在仪式的现场,老部队的代表郑怀盛给大家讲了高将军的生平经历和历史功绩。
河南省研究新四军历史的专家彭晓曙讲了话,他认可高敬亭将军坚守鄂豫皖、功绩在大别山闪耀、稳固根据地、打击日伪顽的历史贡献,还夸赞将军的革命精神会永远被记载在鄂豫皖边区和新四军抗战的光荣史册上。
高凤英对到场的嘉宾表达了谢意,还鼓舞大家在新的时期持续坚守并发扬老一辈革命先烈的遗志。
高敬亭将军的一生,客观来说,既有功劳也存在过错。
他,在三年游击斗争里是领导者,到了抗日战争也是将领,这可都是有功劳的。可这人,不服从上级和中央的命令,这就有过错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这错还不至于到判死刑的地步。
高敬亭被错杀已经过去80多年,毛主席给他平反昭雪也将近50年了。
这是一件被尘封了许久的历史老案子。有这样一个传奇人物,他曾捍卫大别山革命红旗永不倒下。最终,他能被给予公正的评价,这体现出中国共产党实事求是的好作风,也彰显了毛主席宽广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