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研究红学的朋友们都通晓这样一个事实,古典名著《红楼梦》中有四大烈婢,她们都给读者们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在封建时代,她们身上这种无畏的反抗精神是很可贵的,这也是《红楼梦》思想进步的具体表现,也是其蕴含人文精神的彰显。
鸳鸯
鸳鸯是贾府的家生婢女,她的性格刚烈,但身为下贱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鸳鸯是贾母身边的大丫鬟,她的容貌属于上等,还富有才情,她勇敢抗婚的事例更是成为了封建时代倡导婚姻自由的典范之举。鸳鸯的父亲是金彩,兄长是金文翔,她家族属于世代在贾府为奴的,因此鸳鸯是贾府的“家生之婢”,因为出身寒微,鸳鸯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她只能从小就做丫鬟。
平儿道:“你的父母都在南京看房子,没上来,终久也寻的着。现在还有你哥哥嫂子在这里。可惜你是这里的家生女儿,不如我们两个人是单在这里。”鸳鸯道:“家生女儿怎么样?‘牛不吃水强按头’?我不愿意,难道杀我的老子娘不成?”
《红楼梦》
虽然出身不能改变,但鸳鸯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她不是逆来顺受、任人宰割的人,她为人刚烈,宁折不弯,绝不屈从于无理的权贵,这是她人性的闪光点,是她身上可贵的品质,红楼里著名的“鸳鸯抗婚”之故事,就是她性格特点的集中展示。
鸳鸯非常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她的能力出众,贾母的日常生活根本离不开她鸳鸯在贾府里是非常受尊重的丫鬟,一是因为她是贾府大家长贾母的贴身丫鬟,贾母的饮食起居都离不开鸳鸯的照料,换个人贾母就吃不好也睡不好,这也正是鸳鸯体贴和办事能力强的表现,也由于贾母的器重,贾府上下都对鸳鸯十分礼遇,就连贾琏和王熙凤都得叫一声“鸳鸯姐姐”,遇到捉襟见肘时,也得去讨好找鸳鸯借当,如果鸳鸯不答应帮助,他们都会很难办。
李纨道:“大小都有个天理。比如老太太屋里,要没那个鸳鸯如何使得。从太太起,那一个敢驳老太太的回,现在他敢驳回。偏老太太只听他一个人的话。老太太那些穿戴的,别人不记得,他都记得,要不是他经管着,不知叫人诓骗了多少去呢。那孩子心也公道,虽然这样,倒常替人说好话儿,还倒不依势欺人的。”
贾母少不了鸳鸯的伺候,鸳鸯还甚至敢去驳回贾母的决定,贾母对鸳鸯也是言听计从,可见鸳鸯的确是有手段的,而且贾母十分信任她,把巨额家私交给她去打理,她也恪尽职守,管理得井井有条,这也表现了鸳鸯的能力非常强。
鸳鸯
鸳鸯和凤姐经常互相开玩笑,这说明她们的关系很融洽,刘姥姥二进荣国府时,鸳鸯和凤姐的一唱一和,逗得贾母前仰后合,她们两个的行为贾母都很认可。当凤姐受气被冤枉时,鸳鸯也能说给贾母,她对凤姐的理解,让凤姐感恩戴德,凤姐也多有求于鸳鸯,认为鸳鸯是个正经好女儿。
凤姐一面递眼色与鸳鸯,鸳鸯便拉了刘姥姥出去,悄悄的嘱咐了刘姥姥一席话,又说:“这是我们家的规矩,若错了我们就笑话呢。”
鸳鸯也个非常有才情的姑娘,贾母喜欢热闹,喜欢组织各种聚会,经常行酒令,鸳鸯总是担任令官,这个对一个人的文学素养和学识见地要求很高,鸳鸯能胜任,也见得她的才情之高,“三宣牙牌令”正是鸳鸯才情表现的一回,她宣讲规则非常专业,显示出过人的才智,极强的主持控场能力,在整个贾府丫鬟里都无人能比,跟凤姐配合的是相得益彰,恰到好处的逗趣刘姥姥,让贾母获得了快乐。
《红楼梦》
很多人认为鸳鸯在宴会上有故意调笑奚落刘姥姥的迹象,这是对她的误解,那是善意的玩笑,是为了营造轻松的氛围,让贾母高兴而已,鸳鸯不是那种看不起穷苦百姓的人,她出身卑贱,对底层出身的人有着天然的同情,因此在事后,鸳鸯专门找到刘姥姥道歉,这展示了鸳鸯是一个很善良、有爱心的女孩。
鸳鸯替司棋和潘又安的私通一事保密,说明她宅心仁厚的品质鸳鸯的形象更加升华的一事,是她撞见司棋和潘又安私通后的处理,在封建礼教极其森严的古代,没有父母之命的男女苟合,会遭到严惩的,司棋和潘又安又是奴仆出身,发生了这种事,贾府是有权处置他们的,如果鸳鸯不保密,把这件事宣扬出去的话,司棋和潘又安是有性命之忧的,因此刚烈的司棋看到事露后,情真意切地请鸳鸯放自己一马。
因点头道:“正是这话。我又不是管事的人,何苦我坏你的声名,我白去献勤。况且这事我自己也不便开口向人说。你只放心。从此养好了,可要安分守己,再不许胡行乱作了。”
鸳鸯和邢夫人
鸳鸯正是知道此事的利害关系,选择了为司棋保密,但司棋因担心这件事被人发现,过得惶惶不可终日时,鸳鸯知道了情况,亲自去安慰司棋让她安心养病,还向司棋发誓自己会保密,让司棋不要再担心,可见鸳鸯富有同情心,不去伤害其他人正是她品格中的闪光点。
鸳鸯宁折不弯,抗婚一事体现了她想要追求婚姻平等和自由贾赦作为贾家荣国府的大老爷,却荒淫无道,好色成性,姨娘是娶了一个又一个,不但房里的丫鬟也都不放过,还看上了贾母身边的鸳鸯,想要纳为妾室,简直就是个老不正经的。
因此冷眼选了半年,这些女孩子里头,就只你是个尖儿,模样儿,行事作人,温柔可靠,一概是齐全的。意思要和老太太讨了你去,收在屋里。你比不得外头新买的,你这一进去了,进门就开了脸,就封你姨娘,又体面,又尊贵。你又是个要强的人,俗话说的,‘金子终得金子换’,谁知竟被老爷看重了你。如今这一来,你可遂了素日志大心高的愿了,也堵一堵那些嫌你的人的嘴。跟了我回老太太去!
为了能顺利得到鸳鸯,贾赦派填房正妻邢夫人亲自去做媒,试图说服鸳鸯,邢夫人也为老不尊,更缺乏当家主母起码的廉耻和介意,许诺各种好处,诱惑鸳鸯去做这个所谓的姨娘。但不管邢夫人如何的巧言令色,鸳鸯也不为所动,都是以沉默回应,也是鸳鸯隐忍的表现,她是在给邢夫人面子,也显示了她的沉稳老道。
鸳鸯
怪道成日家羡慕人家女儿作了小老婆,一家子都仗着他横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看的眼热了,也把我送在火坑里去。我若得脸呢,你们在外头横行霸道,自己就封自己是舅爷了。我若不得脸败了时,你们把忘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
当自己嫂子劝说时,鸳鸯便不再客气了,对于不顾自己幸福和死活的嫂子,她的斥责,字字诛心,也句句在理。鸳鸯清醒地指出了做妾室的后果,她知道这是在往火坑里跳,也知道如果自己得宠,自己的家人就会仗势作威作福,如果失宠,家人就会不顾她的死活,就因为她看透了做小老婆的悲惨,她才会坚决抗拒。
由于贾赦的逼婚,致使鸳鸯对美好爱情和婚姻的幻想双重幻灭我是横了心的,当着众人在这里,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抹死了,也不能从命!若有造化,我死在老太太之先,若没造化,该讨吃的命,伏侍老太太归了西,我也不跟着我老子娘哥哥去,我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尼姑去!
贾赦把鸳鸯是看低了的,一个品格多么高尚的女孩,是不可能落入他这种无德的人手中。鸳鸯为了能争取婚姻的自由甚至说出了即使“宝天王”、“宝皇帝”,她也不嫁,这也是在表明她决绝的态度。为了能摆脱贾赦,她违心的断绝了自己的情缘,打算终身不嫁,表明即使出家,也概不从命,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为此她还立下了毒誓。
鸳鸯绝不允许任何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为了抵抗贾赦的威逼,甚至不惜一死,她拿着剪刀是随时做着准备,此等刚烈,非常罕见。也可见贾赦逼人太甚,但凡鸳鸯有其他办法,也不至于在公开场合说出此事,去求助贾母,在古代这种行为是会让主家无光的,但她这样做并不是愚蠢,反而是鸳鸯的高明之处,贾母亲自出面去摆平,府内人尽皆知的强娶一事,就能让贾赦不敢造次,鸳鸯就暂时度过了危机。
鸳鸯和贾赦
鸳鸯冷笑道:“老太太在一日,我一日不离这里,若是老太太归西去了,他横竖还有三年的孝呢,没个娘才死了他先纳小老婆的!等过三年,知道又是怎么个光景,那时再说。纵到了至急为难,我剪了头发作姑子去,不然,还有一死。一辈子不嫁男人,又怎么样?乐得干净呢!”
鸳鸯其实本来对自己的爱情和婚姻都抱有过美好的幻想,就是因为贾赦的无理强娶,打碎了她的梦,鸳鸯跟平儿、袭人等大丫鬟吐露的心迹就说明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也显示了她的高雅,表明即使贾赦娶她做大老婆,她也不愿意,如果强逼,鸳鸯也不介意出家,不畏惧一死。
鸳鸯能争取到命运的自主,这是其他丫鬟比如袭人、紫鹃等都很难做出来的,即使如晴雯、司棋一样刚烈,她们也没有鸳鸯的规划和盘算,这也是金鸳鸯的过人之处。
贾赦强娶鸳鸯其实另有深意,其实他觊觎的是鸳鸯管理的贾母财产很多红学研究者都认为贾赦强娶鸳鸯,是因为鸳鸯年轻貌美、姿色出众,但细想看来这好像并非如此呢,要知道在荣国府里比鸳鸯还青春貌美的丫鬟多的是,细读原著发现,鸳鸯是贾府里比较年长的丫鬟,姿色不如晴雯、芳官等,那为何贾赦会大动干戈非要讨要鸳鸯呢?
细想来看,这跟鸳鸯的地位和权力有很大的关系,宁荣二府辈分最高、最有威望的是贾母,因此掌握着最多财富的人也是贾母,鸳鸯是贾母的首席大丫鬟,这个权利是其他丫鬟不能比的,拿下贾母寸步离不开的鸳鸯,贾赦就相当于控制了贾母,也等于宣告了获得掌家的权利,在荣国府大房二房地位与权力之争中,就会占得先机;鸳鸯还保管着贾母的巨额财产,她不但掌握着这些财务的数额和品种,各自的存放之处比贾母本人都清楚,纳了鸳鸯,也相当于获得了贾母财产的控制权,因此贾赦才会不遗余力地想要鸳鸯,邢夫人才会甘愿为丈夫跑前忙后张罗,他们不是垂涎鸳鸯的姿色,而是贪图鸳鸯所掌的财富。
鸳鸯
果有此心,叫他早早歇了心,我要他不来,此后谁还敢收?此是一件。第二件,想着老太太疼他,将来自然往外聘作正头夫妻去。叫他细想,凭他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他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伏了他!若不然时,叫他趁早回心转意,有多少好处。
贾赦知道鸳鸯抗婚的时,他曾放下狠话,不管鸳鸯怎么折腾,他也要纳入,鸳鸯不嫁给他,就休想将来能出府嫁给别人,他贾赦看上的女人别人也不敢再要,这明显是在威胁,还恶毒的暗示贾母逝去后,还是要强纳鸳鸯的,贾赦还揣测,认为鸳鸯可能是看中了宝玉或贾琏,嫌弃他老。
从原著里有关宝玉的一些情节来看,鸳鸯跟他的关系很亲密,比较暧昧宝玉便把脸凑在他脖项上,闻那香油气,不住用手摩挲,其白腻不在袭人之下,便猴上身去涎皮笑道:“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罢。”
鸳鸯的长相其实并没有多么的惊艳,却有白皙的皮肤和好闻的体香,因此惹得宝玉常想吃鸳鸯嘴上的胭脂,鸳鸯总是玩笑般地找袭人来解围,由此可见,鸳鸯和宝玉或许有着些暧昧,贾赦也曾怀疑鸳鸯看上宝玉了,应该也是有一定依据的,鸳鸯抗婚时,特意强调“宝金”、“宝银”也不嫁的话,反而欲盖弥彰,那虽然是她被逼婚下无奈的说辞,也因她的这种决绝,让她与宝玉没了缘分。
鸳鸯和贾母
就说我的话:‘自古嫦娥爱少年’,他必定嫌我老了,大约他恋着少爷们,多半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
其实,贾赦也怀疑鸳鸯喜欢的人可能是贾琏,贾母也曾调笑凤姐,说要把鸳鸯给贾琏,但是看贾琏向鸳鸯借当一事,可见他对鸳鸯尊重有加,那鸳鸯可能喜欢贾琏吗?纵横点认为也不太可能,第一,她嫁给贾琏只能做妾,心气颇高的她不可能去接受,给贾赦做正妻她都不愿意,何况给贾琏做小老婆;第二,鸳鸯很清楚贾琏举止轻浮、骄奢淫逸的个性,因此不可能相中贾琏的。
很多研究者认为,鸳鸯的结局都没能逃过悲惨命运的归宿,将是红颜薄命的结局由于《红楼梦》只留存于世间八十回,很多人物结局的已经遗失,因此关于鸳鸯的结局下落之谜,也只能通过续写或探佚来寻求真相了。
“你不去未必得干休。大老爷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虽然你是老太太房里的人,此刻不敢把你怎么样,将来难道你跟老太太一辈子不成?也要出去的。那时落了他的手,倒不好了。”
在高鹗续写的版本中,贾赦在贾母死后要逼婚,想要制住鸳鸯,鸳鸯提前看到自己失去了庇护,将落入贾赦之手,便在贾母尸骨未寒时,悄悄到房中上吊自尽了,之前去世的秦可卿是她的引导者,被其接回了太虚幻境。
鸳鸯
在王扶林执导的87版《红楼梦》中,元春薨逝导致贾府失去了靠山,又因其他罪行被彻底查抄,在贾赦、贾政、贾琏等人披枷带锁被带走时,鸳鸯哭着告诉贾母仙逝的消息,在众人被押入狱神庙后,鸳鸯在狱中的一个夜晚,趁众人熟睡时,选择了自缢而死。
在刘心武续写的后二十八回里,贾母一死,荣国府大房就闹起了分家,贾赦坚决要鸳鸯做妾,还下令让人对鸳鸯严加看管,鸳鸯在此之前早有准备,她用交代事情的理由,回到贾母房中,找到提前准备好的剪刀,剪喉而亡,保全了自己的清白。
在癸酉本《石头记》中,贾府遭到了一众匪徒的劫掠,鸳鸯因自己的遭遇非常痛恨贾府,因此她就加入到了盗匪的队伍,还进谗言,致使林黛玉冤杀了忠婢小红,后来凤姐魂归贾府,将鸳鸯杀死,为贾府清除了叛逆。
鸳鸯
纵横点认为,鸳鸯肯定是薄命司有册的女子,她应该排在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之列,她刚烈性格决定着她不是委曲求全的人,原稿八十回后的故事中,关于鸳鸯的情节一定是惨烈和悲壮的,前面鸳鸯抗婚时说的话,很可能会一言成谶,她很可能不是出家做了姑子,就是是自杀追随贾母而去,这都是她被逼无奈的举动,逼迫她的人肯定是贾赦,其实在八十回的文稿中已经埋下了伏笔,贾赦说了狠话,鸳鸯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因此在贾母去世后,鸳鸯肯定会遭到贾赦的逼迫,然而以鸳鸯的刚烈,绝对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很可能以死明志,来保全自己的清白,因此鸳鸯的结局下落必然是以悲剧收场,那将是极其震撼且惊心动魄的一幕。
鸳鸯名为爱情之鸟,却因爱情而落得个孤苦结局,让人很是感叹,正所谓“鸳鸯女誓绝鸳鸯偶”也,她是一个烈性的女子,更是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女孩,她富有才情,又有同情心,为了婚姻自由,她义无反顾,勇于抗争,是众多红楼女儿中最特别的一个,她一生更是非常精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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