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抓小偷?这事搁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可那姑娘的一番话,愣是把我怼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想起那会儿的事,还觉得挺逗。
那是1981年的夏天,我在东北某部队的养猪连当兵。
刚接到探亲假通知那天,我高兴得一宿没睡着。
说起养猪这活计,在部队里还真是个美差事。
咱们连队负责给驻地附近几个连队供应猪肉,一年下来能出栏二百多头猪。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差事可不简单。
记得刚分到养猪连时,我整天愁眉苦脸的。
老班长张德海看我这样,拍着我肩膀说:"别嫌弃,这活计看着寒碜,可要是没咱们养猪的,部队战士天天吃啥?"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才好受点。
那会儿每月就那么几两肉票,买肉都得排长队。
要不是咱们养猪连,部队伙食哪能保证啊。
就这样,我慢慢开始琢磨起养猪的门道来。
半年后,我就当上了养猪班长。
那天我穿着发黄的军装,背着个破旧的帆布包,迈着轻快的步子往火车站走。
临走时,战友老王还特意塞给我两块军用肥皂,说是带回家给妹妹用。
那会儿的火车站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
好不容易挤上火车,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我就靠在过道的窗边,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
车厢里闷热得很,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
迷迷糊糊中,突然听见有人大喊:"站住!"
我一个激灵醒过来,就见一个小个子男人推搡着往前跑。
那会儿当兵人见不得这种事,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那人后衣领。
那贼人使劲挣扎,我死死摁住他,心想这下立功了。
"你们凭什么说他是小偷?"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我抬头一看,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穿着件藏青色的确良衬衫,衣服虽然普通,但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这不明摆着吗?他鬼鬼祟祟的,还跑..."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你亲眼看见他偷东西了吗?就这么把人按住,万一冤枉了人家呢?"姑娘板着脸说。
我一时语塞,心里直犯嘀咕。
这时候,那个被我摁住的人开始喊冤:"我真没偷,我就是着急上厕所!"
正说着,乘警赶过来了。
经过调查,还真让那姑娘说对了,那人确实是急着上厕所。
我尴尬得满脸通红,只能跟人家连连道歉。
那姑娘叫李巧莲,是去北京上大学的。
这一路上,她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法制课。
说现在社会在变,不能光凭直觉办事,得讲究证据。
我虽然嘴上不服气,心里却记住了这一课。
李巧莲说话是直,但心眼实在。
到了吃饭时间,还主动分给我半个咸鸭蛋。
那会儿能吃上咸鸭蛋的都是家境不错的,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吃着吃着,我们就聊开了。
我跟她说起部队养猪的事。
说实话,刚去养猪连的时候,我也不是滋味。
别的战友都在练枪、训练,我却要跟猪打交道。
可慢慢地我就明白了,给战友们提供伙食保障,这也是为部队做贡献。
"养猪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啊。"李巧莲认真地说。
"你想啊,要是没有你们养的猪,战士们哪来的肉吃?现在肉票那么难弄,部队要是靠买,哪够啊?"
她这么一说,我心里的疙瘩就更解开了。
火车晃晃悠悠走了一天一夜,窗外的风景不停变换。
我跟李巧莲也从最初的争执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她跟我讲北京的事,说想考大学当老师。
我跟她说咱们部队的趣事,逗得她直笑。
临下车时,她特意给我留了地址,说以后要是去北京,可以去找她。
回到家里,我妈看我这一身军装,眼圈都红了。
"儿啊,你这是受苦了。"她摸着我晒黑的脸说。
我赶紧说:"妈,在部队挺好的,当了班长呢。"
可我妈还是直摇头:"养猪有啥出息?你看隔壁老李家儿子,在机械厂当工人,多体面。"
我心里一阵难受,可还是耐心跟她解释。
在家待了半个月,我又回了部队。
路过北京时,我特意下车去找李巧莲。
她住在学校宿舍,我在校门口等了好久。
见到她时,她还是那身藏青色的确良衬衫。
"你怎么来了?"她有点惊讶。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路过,就想看看你。"
她请我在学校食堂吃了顿饭,还给我看了她的课本。
看着她讲课时认真的样子,我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回到部队后,我对养猪的工作更用心了。
学习养猪知识,研究饲料配方,连队长都夸我认真。
每个月发工资时,我都会给家里寄钱。
妈收到钱总是念叨:"儿啊,你自己也要买点好东西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1983年,我退伍了。
临走时,新来的战友问我:"老班长,你说养猪有什么诀窍?"
我笑着说:"干啥都一样,用心就行。养猪,也是为战友服务。"
回到家乡后,我靠着在部队学到的本事,办起了养猪场。
开始时也遇到不少困难,有人说我不务正业。
但我坚持下来了,慢慢地,养猪场越办越大。
1985年春节,我收到一封信,是李巧莲写来的。
她已经当上了小学老师,还说要来看看我的养猪场。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后来,李巧莲真的来了。
看着我的养猪场,她笑着说:"你还真把养猪当成事业干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是让你给教育的。"
就这样,我们又聊起了火车上的往事。
转眼到了今年,我参加退伍老兵聚会。
战友们谈起往事,我就给他们讲起这个故事。
王德胜打趣道:"要不是那姑娘,你现在说不定还是个莽夫呢!"
我笑着点点头:"是啊,那会儿年轻气盛,以为抓坏人就是见着可疑的就直接上。"
"现在想想,那姑娘说得对,做啥事都得讲究证据,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昨天,我又收到了李巧莲的信。
她说她带的学生在作文比赛中得了奖。
看着信上工整的字迹,我想起了那个夏天的火车,想起那个给我上了一课的姑娘。
日子在前进,人也在成长。
有时候我就琢磨,人生就像养猪,看着简单,做起来门道多着呢。
要用心、要耐心,还得讲究方法。
最重要的是,不管干啥工作,只要踏实肯干,就一定能干出个样子来。
这些年,每当看到现在的年轻人遇事就急着往前冲,我就想起那节闷热的车厢,想起那个敢说敢言的姑娘。
也不知道她现在咋样了,但我知道,正是那次看似尴尬的经历,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这不,前两天我又收到了一封信,是李巧莲写来的。
她说她要调到我们县城的重点小学任教了。
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或许,这就是生活给我们的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