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行：書畫同源說

近聞某美院退隱師者言，書畫同源之論，唯於董其昌後始見，前此未有所謂也。且以《清明上河圖》為證，指其非書畫同源之所出。復引吳道子之作，以示「書學不成則學畫」之典例，更以敦煌壁畫為憑，稱其皆出自不識文墨之匠手。凡此種種，皆欲明「書畫同源」之說不足以概全體，惟適於文人畫之範疇。

然將「工匠畫」與「文人畫」相混淆，實為不當。民間畫匠或乏學問，僅具技巧，此技巧乃經年累月重複同一動作而成之習性，足以不假思索成畫，卻無自我創新之意。觀景德鎮瓷畫匠人之勾勒，其熟練精確及速度，縱使專業畫家亦難望其項背。敦煌壁畫之匠人亦然，彼等心中無文采審美之識，唯技藝熟練耳。故其筆法與文人畫中書法用筆迥異，不可混同。是以，民間匠人之作，不在「書畫同源」之列。

至於皇室蓄養之宮廷畫師，抑或是身居高位之士大夫畫家，無論其為「院體畫」抑或「文人畫」，其筆墨皆含「書法用筆」之特色。蓋因其幼時即握管習字，終生不懈，日積月累之下，書法之韻自然融入畫作之中。是以佳畫者之書法未必驚艷，然其每一筆觸必見書法意趣。書法之韻，於晉唐工筆人物畫中可窺一斑，至宋元山水畫則大放光彩，乃至明清花鳥畫中亦見無窮意蘊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