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穆侯的一位夫人的玉佩 山西省博物院

01

前785年，晋国当家人晋穆侯去世，继承人的位子被晋穆侯的弟弟殇叔给截胡了。

太子仇自然咽不下这口气，积蓄力量，四年后卷土重来，一举袭杀殇叔，夺回自己的位子，史称晋文侯。（不是晋文公重耳）

晋文侯雄才大略，以“烽火戏诸侯”为契机，在周平王身上押下重注，亲自护送周王室东迁洛邑，让晋国露了大脸，第一次拥有了国际话语权。

但他也亲手为晋国埋下了的第一颗雷：被叔叔截胡这件事，对晋文侯造成的心理阴影很大，所以他时刻提防别人分自己的权。

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亲弟弟——公子成师。

提防到什么程度？

晋文侯执政的35年里，公子成师连一块属于自己的封地都没有！

在分封制盛行的东周时代，这是不可想象的事儿。

所以，虽然在大哥的手下乖的跟老白兔一样，但成师的心理越来越失衡（变态）...

02

晋文侯一死，晋国就内乱了。

史料里没写作乱人的名字，但按照“谁搞事谁得利”，成师肯定没少在当中掺和。

“我等了三十多年，就是想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证明我有多了不起。而是要告诉别人，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等侄子晋昭侯把事情摆平，成师终于得到了另立山头的机会，新封地——曲沃。

成师华丽变身为曲沃桓叔。

03

桓叔是内乱的黑手，为什么晋昭侯还会给他一块地皮，让他单飞呢？

首先，晋昭侯绝对不傻：他在温水煮青蛙。

桓叔在翼城三十多年没动窝，势力盘根错节。如果贸然动手火并，晋国必定元气大伤。而把他踢出去再动手，付出的代价会小的多。

当时桓叔也已经58岁了，没几天好活，只要能熬死他，再给他那一大帮子孙按上几条莫须有的罪名，曲沃便又能回来了。

可惜，昭侯还是太小看他叔叔了。

昭侯七年（前739年），昭侯被臣下潘父暗杀，随后，潘父派人迎桓叔继承大位。

不用说，潘父就是桓叔埋在昭侯身边的定时人肉炸弹。

可桓叔并没有得逞，昭侯虽然被干掉了，他的拥趸还在，合力杀了潘父，又把桓叔赶回了曲沃。

这件事过后，翼城和曲沃之间类似于打明牌了。

从桓叔开始，到他儿子曲沃庄伯，再到他孙子曲沃武公，三代人闷着头就干一件事——小宗吃掉大宗，打回翼城做晋侯。

到前678年，将近70年的努力，熬死前后五位晋君，曲沃最终摆平大宗。

曲沃武公再把晋国公室的宝物献给周釐王。

有钱能使磨推鬼，周釐王收了钱真给办事，曲沃武公摇身一变，就地升级成了晋武公。

04

只不过，曲沃系没乐呵几天。

一年后，晋武公去世，晋献公上位，就愁得睡不着了。

为什么呢？

以为桓叔、庄伯、武公这爷仨，既能活又能生，儿子孙子一大堆。

之前，曲沃子公司反并购翼城母公司，人越多越好；

现在并购成功了，这些不归属于晋献公一系的亲戚大股东，就成了大麻烦。

谁知道他们中间会不会冒出一个“曲沃桓叔”第二？

所以晋献公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对旁系公族进行彻底打压。

旁系公族迅速抱团，跟他娘的干！

就这样，矛盾愈演愈烈...

结局只有两个：

旁系公族把晋献公干掉；

晋献公把旁系公族全宰了。

05

晋献公瞌睡了，自然有人送枕头。

大夫士蒍给他出了个主意：“先把旁系公族里有脑子的出头鸟干掉，剩下那帮只会吃喝嫖赌的二世祖，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

士蒍当然也是有死心的——他爷爷杜伯是周朝大夫，因触怒周宣王被杀，杜伯的后代改换门庭跑晋国来了。从时间上来看，士蒍的根基并不深。如果想在晋国打开局面，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当晋献公杀向旁系公族的那把刀，搬开旁系公族，成为第一权臣。

晋献公也不傻，只跟士蒍说了一句：“你先去试试看吧！”

连个空头支票都没打。

上位者的狠辣一览无遗：

你成功了，一切好说，我吃肉，你肯定能分到一口汤；

你失败了，不好意思，我没交待你干什么，你做的事我一概不知道。到时候，就拿你的人头去堵我那些亲戚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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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士蒍还真成功了。

他先在旁系公族里散步谣言，把最聪明的富子搞得身败名裂，富子出逃之后，士蒍又忽悠旁系公族的二世祖们外出，带着自己的人马另建聚城当做大本营。

当旁系公族做着美梦，终于有足够资本和晋献公分庭抗礼的时候，晋献公的人马围得聚城密不透风，一声令下，旁系公子被杀的一个不剩。

“庄公二十三年，士蒍与群公子谋，谮富子而去之......庄公二十五年，晋士蒍使群公子.....城聚而处之。冬，晋侯围聚，尽杀群公子。”

做为回报，晋献公升士蒍为大司空，成为晋国正卿。

07

为了填补旁系公族留下的权力真空，晋献公开始大力扶植异姓公卿，荀息、里克、郤芮、郭偃等人开始进入晋国朝堂决策圈。

一番操作后，晋献公又觉得异姓公卿的权力太大了，迟早要出乱子。

又开始打补丁——更换继承人。

当时的5个儿子分别是：

成年的老大申生、老二重耳、老三夷吾，还有俩个在吃奶：奚齐和卓子。

麻烦来了——

1、晋献公的原配夫人——贾夫人，一直没生孩子。也就是说，晋献公没有嫡长子。

2、太子申生的身份太尴尬——亲生母亲齐姜，本是晋献公的后妈，后来偷偷勾搭上的。

3、晋献公当时的真爱是骊姬，是晋献公攻打骊戎时获得的战利品，很会来事，短短6年就成为晋国后宫第一人。

奚齐就是她的亲儿子，从身份上看，比申生尊贵。

历史上所有的废长立幼，99.99%都是偏爱小儿子。

晋献公也不例外。

不过，晋献公还有一层高超手段：

十六年，晋献公作二军。公将上军，太子申生将下军。

——《史记·晋世家》

晋献公把申生给安排到曲沃，还给了他“将下军”（当下军统帅）的军权！

相当于给奚齐安排了一个“摄政王”。

这就等于是在提前安排身后的政治格局了：

将来国君（奚齐）手里握着一半军队，大哥申生替他代管另外一半，如果公卿敢跳反，兄弟俩合力剿灭；如果申生自己有不臣之心，上军也能搞定下军。

08

但这个看似严丝合缝的安排，有两拨人是不满的：

1、骊姬

骊姬表示：你这个老不死的，你要害死我啊！

现在的申生不但控制着除了国都之外最大的城市——曲沃，还掌握着晋国一半的军事力量！

我儿子奚齐才五岁呀！

万一申生再搞一次曲沃代晋...

先下手为强，申生必须死！

于是炮制了太子投毒案，污蔑申生妄图杀害晋献公，并称重耳、夷吾都是申生的胁从...

2、异姓公卿

士蒍这个老滑头又跳出来了。

士蒍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为之极，又安得立！不如逃之，无使罪至。为吴太伯，不亦可乎，犹有令名。”太子不从。

表面上，士蒍每一句话都在替申生考虑，给申生分析形势（“太子不得立矣”），又给申生指明出路——只有现在逃跑，你才有一线生机（“不如逃之，为吴太伯”）！

然而，申生不答应：我一个私生子，能拿到“摄政”的身份，还要啥自行车啊！就算有别的想法，等老头儿死了，我的操作面才更大啊...现在跑路，彻底没机会了。

士蒍也不是真为申生好，还是那句话，异姓公卿想独霸朝堂，就得搬开所有障碍物，包括目前的申生，重耳、夷吾。

09

晋献公死，奚齐即位。

没有同姓公族制衡的异姓公卿，像嗜血的鲨鱼，骊姬、奚齐、卓子全部被杀，连晋献公指定的辅政大臣荀息也跟着自杀。

晋国朝堂乱成了一锅粥。

这个时候，异姓公卿又开始了新的模式：分篮子装鸡蛋。

重耳、夷吾俩人都是有家臣的，就看谁潜力股投的好了。

比如狐氏的狐突，大儿子狐毛一直在晋国国内，小儿子狐偃则跟随重耳流亡；

郤氏的郤芮，成了夷吾的死党，而郤縠兄弟又和重耳走得近。

10

重耳在外流亡19年，身边一直跟着5个人：狐偃、赵衰、先轸、胥臣、魏犨。

这些人跟着重耳餐风露宿，总不能光凭着情怀办事吧？！

等到重耳上位之后，设立三军六卿制，就把这群人，连同他们身后的家族全部囊括了进来。

后面哪怕晋国的军制再改革，三军六卿也好，六军十二卿也罢，晋国大权一直被11个外姓公卿家族把控着，其分别是：狐氏、先氏、郤氏、胥氏、栾氏、韩氏、魏氏、赵氏、范氏、中行氏和智氏。

他们各自发家的起点，就起源于晋文公时期。

晋国能够主导整个春秋中后期的国际形势，也是因为外姓大臣希望开疆扩土增长自身实力。

可在分封制的大环境下，晋国开拓的土地，和晋国公室基本毫无关系。

土地都是外姓公卿打下来的，和公室公子一毛钱关系没有。

这就导致一个悖论：

晋国越强大，晋国国君的权力反而越小，只能维持虚假繁荣。

后面魏、赵、韩三家分晋的结果，纯粹是三家的家主不愿意装了...

老王：君以此始，亦必以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