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醉骂秦可卿时,王熙凤就在现场,为何事后凤姐却毫不在乎?

居士不红爱红楼 2024-12-04 03:07:08

红楼第七回发生了“焦大醉骂”的故事,揭开宁府内部淫佚不堪的真相,后来第六十六回,又有柳湘莲评价宁府“只有门口那两只石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整部《红楼梦》的淫事,就在这两人口中道出。

曹雪芹最初写宁荣两府淫事,明显是按照《金瓶梅》的路子来的,比如红楼里的“多姑娘”,有的手抄本写成“灯姑娘”,其本来源于《金瓶梅》中的“灯人儿”,表明该女子长得美貌妖娆,像灯笼上画的美人一样。

焦大醉骂

具体可见金瓶第七回“薛媒婆说娶孟三儿”,薛媒婆为了怂恿西门庆迎娶孟玉楼,夸赞她:这娘子今年不上二十五六岁,生的长挑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来就是个灯人儿。

这当然是薛媒婆的夸张伎俩,而且孟玉楼已经三十岁了,被她说成二十五六岁,以引起西门庆的好感。

《红楼梦》里将“灯姑娘”改成“多姑娘”,其原因大概如张爱玲所说:

“灯姑娘”这名字的由来,大概是《金瓶梅》所谓“灯人儿”,美貌的人物,像灯笼上画的,比较费解,不如“多姑娘”用她夫家的姓儿,容易记忆,而又俏皮。——《红楼梦魇》

曹雪芹写多姑娘之淫,采用明写,原著中贾琏、多姑娘偷情一段文字,深得金瓶壶奥,淫态百出,为天下好色者一戒,而对于秦可卿的“淫”,曹雪芹写的格外雅致。

秦可卿判画判词

比如秦可卿的判词写道是: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其次便是焦大醉骂,甲戌本有批书人写道:一部《红楼》淫邪之处,恰在焦大口中揭明。虽然当着宁府众人嚷出真相,但到底没有喊出秦可卿的名字,其后与秦可卿相关的“更衣”、“遗簪”诸文,在批书人的建议下,被悉数删去,导致第十三回缺少四五页。

其实这中间有一个人的反应很值得细品,此人就是王熙凤,第七回焦大喊出“爬灰”二字,正值王熙凤、贾宝玉坐车离开,将这些淫言秽语听了个清楚,曹雪芹对王熙凤等人的反应写的是:凤姐和贾蓉等也遥遥的闻得,便都装作听不见。

贾蓉、凤姐装没听见

王熙凤的聪明不消多言,周瑞家的夸赞她“有一万个心眼子”,李纨夸她“水晶心肝玻璃人”,天下事难能有骗过凤姐的,所以王熙凤一定了解“爬灰”二字指的就是贾珍和秦可卿,正因为看出这一层,她才“装作听不见”。

疑惑的点在于,王熙凤既然知晓秦可卿的底细,为什么还跟她交往密切?

第七回“周瑞送宫花”,王熙凤拿到四朵宫花,随后便让平儿拿出两朵,令彩明送去宁府给蓉大奶奶,也就是秦可卿;

仍是第七回,秦钟做客宁国府,平儿给他准备见面礼时,曹公写道:平儿素知凤姐与秦氏厚密,虽是小后生家,亦不可太俭,遂自作了主意,拿了一匹尺头、两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交付来人送过去。

第十一回秦可卿病重,老祖宗贾母嘱咐凤姐:你们娘儿们也好了一场,明日大初一,过了明日,你后日再去看一看他去。

谈肄业宝玉会秦钟

类似的佐证在书中俯拾皆是,足可见王熙凤和秦可卿之间的情谊并不是虚假的客气外交,而且这种情谊在“焦大醉骂”之后,还一直保持着——秦可卿去世之前,原著中记录探望最为频繁的人正是凤姐。

为什么王熙凤对秦可卿没有存在道德上的成见,于读者而言是难以理解的,而这恰恰是《红楼梦》的写实之处。

蒙府本石头记在“焦大醉骂”一节,焦大大骂“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一段,有一句发人深省的批语,写道是:放笔痛骂一回,富贵之家,每罹此祸。

周瑞家的送宫花

也就是说,这种“爬灰”、“养小叔子”的情况,普遍存在于一些富贵之家,也就是坊间调侃所说的“有钱人真会玩”——富贵之家的子孙,往往没有经历过先祖的草创艰辛,安乐的生活导致“饱暖思淫欲”的情况普遍发生,灵与肉的矛盾也得以展现。

且不论宁国府,就算是礼法相对整肃的荣国府,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

比如贾赦四处搜寻小妾,还把服侍自己的秋桐“赏赐”给儿子贾琏,贾琏也秉承“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在拥有王熙凤、平儿这一妻一妾(通房丫鬟)的情况下,时不时还搞点龙阳之好,挑选府内年轻清秀的小厮来给自己“泻火”,家中仆人的老婆如多姑娘、鲍二家的,也都和贾琏发生了关系。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

这和《金瓶梅》里的情况惊人的相似,金瓶中西门庆就笼络了韩道国之妻王六儿、来旺之妻宋惠莲、贲四媳妇贲四嫂等等,都成为西门庆的“宠物”,以至于作者兰陵笑笑生在书中现身说法,明言规劝:

看官听说:凡家主,切不可与奴仆并家人之妇苟且私狎,久后必紊乱上下,窃弄奸欺,败坏风俗,殆不可制。——《金瓶梅》

无论是《金瓶梅》里的西门府,还是《红楼梦》里的宁荣两府,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可见批书人所说“富贵之家,每罹此祸”,并非一句虚言——富贵不仅带来物质上的享受,也带来道德境界上的松懈,男盗女娼之事屡见不鲜。

贾琏暗藏青丝信物

这种事黛玉、宝钗、迎探惜这些小姐们可能不清楚,她们毕竟待字闺中,未经社会黑暗,王熙凤作为身经百事的管家人,这些东西她不可能不知道,书中有许多细节也能证明凤姐清楚这些污秽之事。

比如第十四回,贾琏护送林黛玉回姑苏,小厮昭儿回来传话,王熙凤接见昭儿时,就叮嘱他:在外好生小心伏侍,不要惹你二爷生气,时时劝他少吃酒,别勾引他认得混帐老婆,回来打折你的腿。【甲戌侧批:此一句最要紧。】

到第十六回,贾琏从姑苏回来,打门前过看见了薛蟠的爱妾香菱,回来向凤姐夸赞香菱,凤姐听了冷笑一声说:往苏杭走了一趟回来,也该见些世面了,【甲戌侧批:这“世面”二字,单指女色也。】还是这么眼馋肚饱的。

再有第二十一回“俏平儿软语救贾琏”,巧姐得了天花,贾琏搬到外书房居住,期间与多姑娘厮混,在收拾被褥时,王熙凤便阴阳怪气说道:这半个月难保干净,或者有相厚的丢下的东西:戒指、汗巾、香袋儿,再至于头发、指甲,都是东西。

变生不测凤姐泼醋

王熙凤一定知道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厮混,但她作为封建时代的女性,不能触犯“七出”的禁忌,更多只能忍让,最多言语敲打。

第四十四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如果不是鲍二家的言语刻毒,竟诅咒凤姐快点死,加上凤姐酒意正浓,这才闹出“泼醋”风波来,若是寻常情况,凤姐更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凤姐对待这些野花的基本态度,当然,如果是尤二姐、秋桐这种“正规军”,王熙凤就会采取手段了。

跟金陵十二钗其他女子相比,王熙凤看到的社会现实更加露骨,也注定她很难有道德洁癖,因为她得在这个圈子里工作,若是纠结每个人的道德品行,那她一分钟也干不下去。

见熙凤贾瑞起淫心

这种环境产生的副作用是:别人会怀疑王熙凤也是个涉淫的女人,比如贾瑞就来勾引凤姐,而凤姐故意欺骗贾瑞说“贾蓉、贾蔷不懂人心”,以表自己和贾蓉、贾蔷皆有牵扯,贾瑞居然立刻相信,可见环境也会误人。

身处在这种环境里,王熙凤不会因为秦可卿的“爬灰”而敬而远之,她更多关注的是秦可卿管家能力的超群、为家族计之深远的苦心,如此这般,便形成了凤姐、可卿交往密切的文本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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