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 方长清
1984年,我军校毕业后分在了团政治处当了一名干事。具体负责配合主任对全团党员干部进行监督考核和业务培训工作。听起来还觉得像一个大领导,工作显得非常重要。其实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秘书角色,领导吩咐什么工作,我竭尽全力干好,领导没什么吩咐我什么也不能干。也就只能坐在办公室喝喝茶,看看报,整理整理资料。
一个星期日的上午,我吃完饭后洗了几件衣服便出了营区。我顺着离营区不远的那条河堤公路漫无目的的走着。大约走出一公里路的时候,我发现公路下的河面上有一道列石。列石的中间用三根碗口粗的木料搭了一座便桥。我觉得非常好奇,于是就走下河堤坐在河岸上的一块石头上看着过往的行人。当地人对这样的桥早已习以为常,他们能轻松自由的从便桥上通过。而外地生人过这样的桥则显得力不从心,必须小心翼翼慢慢前行。
这时突然从对面走过来两个女兵,两人都背着药箱,可以断定这两名女兵是师医院的医生。其中一名女兵年龄大概有40多岁,另一名女兵年龄大概在20岁左右。
年㱓大的女兵走在前边,年龄小的女兵走在后边。她们很快便过了河那边的一道列石,来到了便桥前。年龄大的女兵先上了便桥,她展开双臂,像要飞起来的燕子,慢慢挪着脚步好不容易才走过了便桥。
年龄大的女兵过了便桥后,年龄小的女兵才踏上了便桥。她显得比年龄大的女兵从容了许多,她一只手抓住药箱的背带,另一只手随着前行的步子前后左右的不停挥舞着。因三根木料只是用铁丝拧在一起的,木头与木头之间还有很宽的缝隙。就在这名女兵快要走完便桥的时候,她的一只脚突然就踩到了缝隙中去了,只听女兵“哎哟”一声便“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年龄大点的女兵吓得急忙大声的喊起来:“救人呀,快来救人——”我立即站起身向河边跑了过去。见年轻女兵顺流而下,被大水冲着不停地在水里翻滚。我便马上扑到了水里。
虽然河里的水不是很深,但是水的流速非常快。多亏我在了女兵的前面下了水,见女兵被大水冲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一把便拉住了女兵的胳膊。我们俩人都不由自主的向下游漂了一段距离,直到前面的河面变宽后,我才勉强站起了身。
女兵抱着我的腰不放手,我就顺势把她抱了出来。这时那年龄大点的女兵也追了过来。我把年轻女兵放在河滩上后,年龄大点的女兵就忙着给年龄小点的女兵掐人中,拍后背,让她把肚子的水吐出来。
我在河边站了一会后觉得年轻女兵只是喝了点水,受了点惊吓,并没什么大碍后我便离开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转眼就到了1985年。在百万大裁军的浪潮中,我们部队也在撤编之列。消息一传出,平日里那种紧张严肃的工作秩序完全被彻底打乱。大家都开始忙碌着上下“打点”找朋友,托关系,每个人都想有一个理想的归宿。
我是一个小小的排职干事,就是脱下了这身军装那也无所谓,反正国家都会安排一个工作。更何况,我刚进机关一年,根本也没有关系可跑,因此我也就心安理得的顺其自然了。
整个政治处每天正常上班的人也是寥寥无几。有时候诺大的一个办公室就我一个人在上班。不过这样也好,我的权力却一天天变大,连长,营长,甚至团里的干部也得找我办事。什么请假,出差报备,上报各种表册,下发各种文件,都由我来具体负责。我的权力堪比主任了。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我也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一天,一名参谋来请
假,他说有了病想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看他的气色不像是有病,但有病没病咱也不是医生。于是我就想在请假条上签字,但是主任走时反复叮嘱,最多只能批15天的假,而这名参谋的请假条上却写着要请25天的假。我只好说:“你等一会,我去请示一下。”这名参谋可不干了,他双手插腰:“请假还要请示?你当不了领导就不要猪鼻子插葱装象了,我的病情严重了,你负责?”
我一听这话心里就来气,这不是明显瞧不起人吗?于是,我们就吵了起来。刚好团长走了进来,他听了我们的吵架原因后直接把这位参谋骂了个狗血喷头。并且还说:“十天,就十天假,多一天都不能给!”临走时还让参谋写一分检讨交给我。
这名参谋走出去后,团长对我说:“咱们团现在人心涣散,已经无可救药了。政治处的办公室里只有你一个人还在坚持原则,难能可贵。不过话说回来,每个人都为自己的后路着想,也是情有可原,这参谋肯定是要去跑关系,就送他个人情吧,大家都心照不宣。”
第二天,参谋拿着检讨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我也把假条递给了他,参谋走时拍了拍我的肩膀:“对不起,我事情不顺,把火气就发到你身上。兄弟,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后和我拥抱了一会后才离开了办公室。
一个多月来,我没黑没明的工作,突然间就感冒了。我去卫生队输上液,用一根棍子挑着又坐在了办公室。
这时团长和主任一块走进了办公室,两人看着我坐在办公桌前打吊瓶,纷纷关心地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说只是一点小感冒,打两天吊瓶就可以了。
主任把一份文件递给我:“这是我们部队最后一次提干机会,一定要公平公证。我和主团长还有很多别的事,这任务就交给你来完成,半个月后,把名单送给我。
团长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努力,过了这一段时候,我和主任亲自送你去医院全面检查。”
我接到任务后,翻出了档案,把准备提拔任用的干部战士名单都统统列了出来。然后对这些名单进行了初步的筛选,最后又按照二比一的比例初步确定了40名干部战士的名单。
这40名干部战士我都必须要去单位一一走访,听取单位的意见。这个工作是非常辛苦的,40名同起都分布在不同的单位,我又没有车子,只能靠两条腿来回地跑。但是我没有被困难吓倒,我只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就将40名干部战士单位意见拿了回来。
然后花了三天的时间,从40名干部战士中遴选出20名干部战士作为最终的确定名单。然后又把我的工作流程,各个单位的推荐意见,以及每个干部战士的主要表现分别归类,交给了主任。
第二天主任就亲自开车把我送到了师医院。由于我感冒没好,又加连日的下基层走访。我的感冒已经感染了肺部,医院建议我住院治疗。
当时负责我们病房的医生姓阮,名叫阮淑雅,她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平时总是穿着白大褂,戴着大口罩。已经一个礼拜了,我还没有见过她的庐山真面。
那天早晨阮大夫来病房照例查房。她来到我的面前,让我张开了嘴巴。她问我喉咙痒不痒?我说不痒。她就拿一个玻璃棒伸进我的嘴里搅动着。我刚喝过药,被她这一搅动,顿时觉得一阵恶心,一股带着强烈药味的污秽吐了阮大夫一身。
我非常尴尬急忙就要下床给她擦,没想到阮大夫就像无事人一样反而对我说:“躺好,别乱动。怪我没有注意,在你的口腔搅动的时间太长了。”她反而向我道起了歉。我更觉得对不起阮大夫。
我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病情基本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阮大夫说,再有两天,如果再不咳嗽,我就可以出院了。
那天吃过早饭,我下了床来到了医院外面的走廊上活动腿脚。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女大夫来到我的面前,她仔细地对我端详了好大一会后问:“同志,去年,你是不是在河里救起过一位落水的女兵?”我这才认出她就是去年过河的那个年龄大点的女兵。于是我就回答道:“是的,不知我救起的那位女同志后来怎么样了?”
这位中年大夫说:“我姓吕,叫吕萍,你等会,我去把她叫过来,你们认识认识。”
说着吕大夫就进了医院。不大一会儿,吕大夫便拉出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兵来。她把女兵拉到我的面前说:“这个同志就是去年你在河里把她救上来的那个女医生,她还怪我当时没有问你的名字,还说肯定是找不到你了,这不,现在我们又相遇了,好了,这么不用再埋怨我了,我把他送到了你的面前。”
这女兵盯着我看了好大一会才说:“方长清,怎么会是你?”
吕大夫诧异的看着我们说:“原来你们认识?”
这女兵说:“他是我的病人,我怎么会不认识呢?不过,我还真不知道,是他去年把我从河里救上来的。”说着她就握着我的手使劲的摇着。我终于明白了,她就是我的主治医生阮淑雅。
原来那天,她们两人是去为一个老乡接生的,去的时候两人都走过那桥,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回来的时候,老乡要送她们,被她们拒绝了,没想到大意失荆州,都快要走完便桥的时候竟然从桥上直接就掉水里了。
接下来的两天,阮淑雅和吕萍轮番来我的病房与我交谈。她们不是送水果就是送零食。我的床头已经快放不下了,惹得我身边的战士一个个睁大了眼睛,背地里他们都说我交上了桃花运。我也乐于与他们说笑,还把两名医生送我的零食和水果分给他们吃。
从医院住院回来后,我竟然莫名其妙的就接到了破格提拔的命令。我由一名排职干事,被提拔为一名正连职干事,当然工作还没变依然是政治部的一名干事。
我感到十分惊讶,这提干的名单是我亲手拟定的,没有我呀?怎么突然我就被提拔了呢?主任见我惊诧的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大家都各忙各的事,只有你坚守岗位,要不是你,我们政治部恐怕就要散伙了,你是最应该提拔的人,是团长和我的主意。”我这才恍然大悟。
10月份,我们部队的编制终于被撤消,除了退伍转业的干部战士外,还有一部分干部战士被充实到其他部队。有关系,有门路的人也都去了他们想去的单位。而我们这些干部就被临时集中在师部大院一边学习一边等待分配。
我是最后一批被安排的干部,当我知道自己被安排在师政治处时,我的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因为这身军装还穿在我的身上。而更让我高兴的是团长竟然升任我们师的副师长,我的顶头上司原政治部主任升任了师政治部的副主任。
到了新的工作岗位,我更加努力勤奋,很快便适应了工作,并且还干有声有色,得到了领导和同志们的好评。
闲暇无事时,我也经常去医院坐坐,慢慢地我就与吕大夫和阮大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在吕大夫的撮合下,我与阮淑雅的感情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1987年我你终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