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墨文渊成亲的第四年，他把将军遗孀带回了府中。
他与她日日相对，事事以她为先。
他对我说：「念晴是最温柔天真的女子，你切不要欺负她。」
他钟爱于她，甚至当那女子毒打我的婢女、摔死我的小猫，他却依然宠溺纵容。
和他争执良久，我终于累了。
我决定放手，可他却惶恐地抓住我的手：
「闻徽音，我错了，我们重新来过。」
01
谢将军死讯传来当晚，夫君墨文渊就把他的遗孀李念晴带回了府里。
墨文渊对我说：
「谢将军为国捐躯，我自当照顾他的夫人。」
我虽有疑虑，但出于对墨文渊的信任，还是选择相信他。
然而，李念晴入府后，墨文渊便冷落了我。
我日日在屋内空坐。
他却与李念晴日日相对，出来进去，形影不离。
府中奴仆私下议论，说李念晴才是墨文渊真爱。
而我，只是他的「将就」。
小莲听闻，气得涨红了脸，几次三番与他人争辩。
我却清楚，与墨文渊生气是无用的。
他那样的执着而坚定，决定下来的事情，从无任何转圜。
这一日，小莲又听到院外有下人议论。
她气愤不过地跑出去。
下一秒，传来的却是她的尖叫声。
我听到动静，心中一揪，赶忙跑出去。
却见到小莲正被李念晴的丫鬟掌嘴。
而李念晴则傍在墨文渊身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打的是她。
而墨文渊却眼神冰冷，看都不看我。
我看着鲜血从小莲的嘴角流出，心瞬间揪紧。
顾不上病弱，我跪地求情：
「不知道小莲犯了什么错，但她自小就在我身旁照顾，还求世子饶了小莲。」
墨文渊却只是冷淡地睨了我一眼：
「你身边的丫鬟言行无状，我自然要好好管教。」
「不管和你有什么交情，奴才就是奴才。一个奴才也配嚼主人舌根。」
我跪在地上一味地苦求，墨文渊似乎有所动摇。
而正在这时，李念晴突然假模假式地张开口：
「姐姐的丫头自然是护着姐姐的，我本就是寡妇，被议论几句早就习惯了，世子快让她们住手吧。」
状似求情，却更激怒了墨文渊。
他令下人打得更狠。
我见到小莲的身下流出鲜血，心如刀绞，冲过去护住她。
竹板打在背上，我闷哼一声，只觉得剧痛袭来，眼前一阵发黑。
墨文渊见状，眼神微变。
却仍旧没有出手。
耳边响起李念晴故作惊慌的声音：
「姐姐，千万别为了一个婢女，伤着自己啊！」
我却根本没理会她，只一味死死地护住小莲。
竹板打断，我闷哼一声，几乎晕了过去。
迷糊之间，听到墨文渊冰冷的声音：
「这次就让她长长记性。如若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他带着李念晴扬长而去。
而我，彻底晕厥了过去。
02
挨打之后，我浑浑噩噩地发烧了。
病中的时候，竟然梦到了出嫁之前的事情。
当时，作为闻大小姐的我，已经听过墨文渊和李念晴的大名了。
他们是街知巷闻的一对佳偶，也是文人墨客笔下的才子佳人。
原本相配的一对，奈何李家站错队，只能让李念晴别嫁。
或许，当时的墨文渊早已心有怨言。
他执着于这正妻之位只能给李念晴，对于我，自然从不放在心上。
其实这些，我也是知晓的。
嫁入墨府前，我与墨文渊从未谋面。
我只求婚后能与他相敬如宾，并无其他奢望。
可新婚夜当晚，墨文渊在床榻之上，与我说了好些情话。
「这府里上下以后还要依靠夫人。」
「以后我只愿与夫人琴瑟和鸣。」
「音儿想要什么，即使上刀山下火海，夫君也为你寻来。」
甜言蜜语让我以为觅得了良人。
就连婚后，他也是小意温存，将府中诸事全都托付给我，对我的疼爱溢于言表。
当时，我真的以为遇到了真爱。
却不知，只是遇到了一个善于伪装的骗子。
既然他爱的是李念晴，又何苦来招惹我？
男人的嘴，最会骗人。
说出那些甜言蜜语时，他从未放在心上。
只有我当真了。
03
醒来的时候，小莲正坐在床边哭泣。
而苏黎，正帮我擦拭额头上的汗。
见到我醒来，两人都十分高兴。
苏黎是墨文渊府中为数不多的妾室之一。
她是秀春楼的老板娘，墨文渊带她回来时，还亲自来我房里道清缘由。
他当时只说苏黎身弱，他带回只因为怜惜，真正放在心上的，只有我。
我当时虽和墨文渊情浓，却也尽量克制自己，时时处处地将苏黎照顾的无微不至。
而苏黎也并不若其他家中的姬妾一般争风吃醋，与主母闹得不可开交。
甚至算是我在府中难得的贴心人。
她独自一人经营秀春楼，大风大雨都经过。
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我便将手头的嫁妆铺子也都交给她一手打理。
我曾经以为，即使墨文渊之后有了心爱之人，我也定能够做好主母的本分，照顾家宅。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我看着苏黎那张肖似李念晴的面孔笑话自己。
实际上，墨文渊爱谁不爱谁早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只我不知道罢了。
而当他寻回真爱后，我还能做什么劳什子的主母。
都等着被扫地出门罢了。
小莲扑在了我枕头边。
苏黎静静地端详着我，突然笑了：
「曾经以为世子收留我是为了心善，却原来，是为了我这张脸啊。」
我怕她难过，她却爽朗地笑笑，问我：
「夫人，如今世子的心都是李念晴的，夫人在府中又当以何自处呢？」
「不若跟我出府吧！」
听了苏黎的话，我却一阵怔忪。
我又何尝不知现如今墨文渊的心早不在我身上。
可是出府，我可以吗？
04
我最终没有答应苏黎的话。
我一个大家闺秀，即使有庄子铺子做产业，也绝对来不得那些抛头露面的经营活计。
苏黎也没有强迫我，只说让我多想想，不要将心神都系在那男人的身上。
为了怕我无聊，她还特地给我送来一只狸猫。
它的皮毛蓬松，像极了我桌案上点墨的纸张，花纹别具一格。
虽不若名贵猫那般温驯可爱，可性格亲人又活力十足。
我也十分钟爱它。
只是，在养猫的时候，难免还是觉得无趣。
若是在阁中，还能办个赏花宴邀请各家小姐来吟诗作画。
现如今成了他人妻，竟连个名字都没了。
女人婚前仰仗母族，婚后依靠丈夫，何时才能依靠自己呢？
我逗弄着脚边的狸猫。
心里不由得胡思乱想。
想到李念晴和墨文渊之间的事情，心里更像是一团乱麻一般。
「姐姐可是无聊？」
我杂乱的思绪被这一声姐姐打断。
李念晴缓缓走进院里，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而精巧的鸟笼，一只凤头鹦鹉正被关在里头。
「姐姐若是觉得无聊，不如与我在这一同观赏这刚得来的凤头鹦鹉。」
我本无意与她纠缠，可这李念晴却自说自话。
「这是文渊怕我无聊特地为我寻来的，说是给我逗趣解闷用的。」
「听说这鹦鹉着实珍稀，姐姐，你见过吗？」
我声音冷硬：
「我没有妹妹，若是你想做妾，直接去跟墨文渊说，他定会同意的。」
总是姐姐，姐姐的叫，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欺我。
我就算是个纸人，也有被气活过来的一天。
哪知道，这话刚出，一旁便传来了暴吓。
「闻徽音你在胡说什么！」
墨文渊一脚踏进我院里。
我迎着他的视线：
「这不正是夫君的所思所想吗？」
「还是说，夫君要将我休弃出府，将她当作正头大娘子迎娶进门？」
我直言将两人的遮羞布揭开。
墨文渊面露尴尬，碍于面子说了句：
「你……我与晴儿只是普通朋友，你莫要拈酸吃醋。」
我震惊又疑惑地看着面前与我朝夕相处三年的男人。
我拈酸吃醋？
墨文渊啊墨文渊，到现在还在欺骗自己，是为了找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把我赶出去吗？
也许，再等等就能如你所愿了。
我没再搭理院里站着的这两个人，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我怀中的小狸猫。
小狸猫「瞄」了一声，一双眼睛像琉璃一样，波转动人。
「这狸猫真是喜人。」
李念晴说完就把笼子放在地上，蹲下身要去抚摸。
谁都没看见那凤头鹦鹉自己把笼子门打开飞了出来。
小狸猫受惊炸毛，「嗷呜」一声就冲那半空中的白色鹦鹉飞扑过去。
这一扑不仅让李念晴摔了个狗吃屎，还惊得半空中的鹦鹉差点落地。
我赶紧将狸猫抱入怀中。
原本也是没扑上。
但是那鹦鹉飞到树梢上站了一会，却啪嗒一声，掉地上死了。
05
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
李念晴反应过来，几乎是飞扑了过去：
「我的鹦鹉！」
她脱力地倚靠在墨文渊怀里哭泣。
谁也没看到她垂袖擦泪的那一刻，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墨文渊和她像是寻常夫妻那样，抚摸着李念晴的头发低声安慰。
「晴儿，别伤心了，我再给你去找几只更漂亮的鹦鹉。」
「你本身就带着病，别哭坏了身子。」
李念晴听到这话似乎更伤心了。
把头埋得更深了，泪如雨下。
「是我不该，不该去惹那猫。」
「晴儿不知，那猫竟会突然暴起，将鹦鹉吓死。」
我看着还没鹦鹉肩膀高的小狸花。
怎会不明白，今日李念晴就是冲着我来的。
「晴儿这猫咪并不大啊！或许不是……」
墨文渊也看出异样，只是还没说完就被李念晴打断了，
「不怪猫咪，怪晴儿，没看住自己的宝贝。」
墨文渊收回眼神，看向李念晴时，眼中尽是温柔：
「晴儿你也是喜爱猫咪，莫要再自责了。」
「你既然这么喜欢，今日我就做主，将这猫咪带回你院里去。」
「就当是让这猫咪给鹦鹉赎罪了。」
「赎罪？殿下可要清楚，这狸猫是我的，它从未犯错，又何罪之有！」
真是可笑，她的鹦鹉本就在我院子里惹是生非，反过头来却说我猫儿的错。
我甚至怀疑，墨文渊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