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十二时中如何趣向?”师曰:“著衣吃饭。”曰:“别还有事也无?”师曰:“有。”曰:“如何即是?”师曰:“斋余更请一瓯茶。”
——《五灯会元》第十六卷 栖隐有评禅师
白话直译:有人问禅师:“一天之中要做些什么才算有意义?如何做才是修行?”
栖隐有评回答:“穿衣,吃饭。”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栖隐有评说:“有啊!”
“那是什么?”
栖隐有评端起身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说道:“饭后再来杯茶就更好了!”
提示:
参禅门公案,最好是读原文,琢磨文字背后的意境。实在读不懂可以看“白话直译”,先弄懂字面上的意思。“鉴赏评说”是对公案的个人解读,能看则看,看个热闹就好了,当不得真。
鉴赏评说:2000年的时候刚参加工作,在工地上担任施工员,主要工作就是放线、打灰、现场检查、整改。工作时间长、工作环境差,除了吃饭,一天几乎就没有坐下来的时间。那个时候没有微信步数打卡,如果有的话,估摸着怎么也得10万起步吧。
这工作感觉和“工程师”不沾边啊,又苦又累不说,在大学时学的什么“高数”、“三大力学”、“钢混”、“施工”、“土力学”等等专业课毫无用武之地。
“不行!施工员这个岗位太拉了,应该去坐在办公室,做技术担当。技术才能决定项目的走向。”
在施工员岗位上“吃灰”了差不多一年,在新项目上就担任技术负责人了。编施组、做方案,看图纸、做变更、搞洽商,做实验、审资料......
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了,其实又有什么技术可言?设计代表怎么说都是对的,甲方怎么安排都是好的。甚至工人自己都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其他人来说三道四:
“我都这么做了几十年了,要什么方案,要什么作业指导书?还需要你来技术交底?”
项目上的“技术负责”,存在的价值形式大于实际,做着可有可无的“技术活”,毫无话语权,更别提“决定项目的走向了”。工程项目的成败很大程度取决于项目管理,技术是其次,看来能真正展现自己价值的岗位应该是“项目负责人”。
两年后任项目经理,统筹整个项目管理。在此岗位上待的时间稍长,最后又觉得无论技术还是管理,都是有目标的,做什么都得有个“度”。
如何确定这个“度”呢?那就得靠项目目标来指引,而盈利目标又是其中最重要的。做项目不就是为了盈利吗?项目管理应该以预算、成本作为决策依据。如何做技术,如何搞管理,总是服务于项目目标的,而不能脱离目标各自行事。
于是学习软件、研究定额、编制清单,搞成本测算、成本计划、成本分析、成本核算......专注于成本管理。2012年,走上“成本总监”岗位。
利润真的是算出来的吗?“算”只是一方面,能力再强,也只能决定在“收入”方面不吃亏而已。“收入”往往是由市场决定的,不为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而决定利润的另一端则掌握在“费用支出”的手里,也可以说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核心竞争力。
只有在人员、技术、材料、管理、资金等等各方面“花更少的钱,做更多更好的事”才是实现利润、实现项目目标的关键,也是扛起市场的大旗。而这需要“全员参与”,每个参与项目的人都是“主人翁”。
人,才是决定项目成败的关键,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每个人!如何提升他们的岗位能力与工作热情?这是经营者首先需要解决的课题。于是,在“人力副总”的岗位上又做了几年。
现在,自己也是经营者,工程领域的岗位几乎都干过,除了上面提到的,还包括工程资料、财务、物资后勤等等。
回想起自己二十多年的工作经历,以前总觉得这个岗位不好,那个位置更重要。回过头来再看,其实这个也不差,那个也不坏,谁都不可或缺,每件事每个岗位,甚至每种心态都有其存在的价值。
如何才最有价值?如何才最有意义?其实就是一个“伪命题”,当下即是!目前正在做的、正在想的、正拥有的、正在经历的就是最应该的、最合适的、最好的。
或许,这就是“平常心是道”吧!
就像上面的禅门公案,如果一开始就说“修行就是吃饭、穿衣、睡觉,平常就是道”,那是自欺欺人,就像“阳光总在风雨后”、“付出总有回报”等等,心灵鸡汤与口头禅无异。
不经历风雨如何见彩虹?风雨都没有经历,就在谈彩虹的颜色,那无异于痴人说梦。曾经就没有拥有过,现在又如何放下呢?
就像白居易问鸟窠禅师:“一日十二时中如何修行,便得与道相应?”
鸟窠禅师答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白居易说:“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这样的话,三岁小孩都晓得说,师父你不要拿这些“口头禅”来敷衍我。”
鸟窠禅师说:“三岁孩儿也许能说得出来,但就算百岁老人也未必做得到啊!”
青原惟信禅师曾说:“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三十年前与三十年后看见的都是同样的山水,但心境或许已经完全不同,但有着怎样的不同只有自己知道,别人怎能言说?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三十年”不是白过的,即使是虚度、躺平,那也不是“白过”,就像上面所说的“寸丝不挂”也是“挂”了。再说,何为“虚度”,什么标准又是“躺平”?
正如那句:“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没有千帆过尽,又何来平静与从容?
悟道之人,曾经都是“碧波浩渺”的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智慧,是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的两个过程,没有直达的捷径。
就像人生,开始一张白纸,成长中写满了文字,到头来再把这些文字抹掉,或许这就是修行,那是“逆成长”,可是比成长难多了的事。但不管有多难,肯定不是“上进”或“躺平”所能定义的。
或许有人认为,人之所以会前行,就是因为那颗“上进的心”。从施工员做到团队经营者,不就是因为总不满足的“心”在驱使吗?
其实,这夸大了“心”的作用。“上进的心”也好,“躺平的念”也罢,都并不是凭空而来的,都是以当下拥有的一切条件作为基础,这就是基本禅理:缘起。如果置当下现实于不顾,去追寻所谓的“平常心”、“清净心”,那就离“禅”更远了。
并不是有一种东西叫平常,也没有一种状态为清净,离开当下的所有想法,都是执念。“有”是执念,“无”也是执念。
比如南泉普愿考验陆亘:“大夫十二时中作么生?”
陆亘道:“寸丝不挂。”
普愿禅师说:“犹是阶下汉。”
寸丝不挂,也还是挂了一丝,而这一丝就是来自于“不挂”。因为觉得“什么也不在意了”不就是空了吗?不就已经寸丝不挂了吗?殊不知,“放下”、“空”其实也还挂着。
如何把“放下”也放下?那就只有专注于当下了。不是要如何,也不是不如何,就是现在而已,如是如是。
有个僧人问赵州从谂禅师道:“请问师父,十二时中该如何用心?”
赵州从谂禅师说:“汝被十二时辰使,老僧使得十二时。”
可是这个僧人对于赵州从谂禅师的所说不能领会,只能无言矗立。
赵州从谂禅师老婆心切,继续说道:“兄弟莫久立,有事商量,无事向衣钵下坐穷理好。老僧行脚时,除二时粥饭是杂用心处,除外更无别用心处。若不如是大远在。”
无论如何用心,都不是。只要用心,就已经远离大道了。赵州从谂说:一天之中,除了吃饭在用心,就别无用心了。
言下之意,如果一定要说为何事用心的话,那就只是吃饭、穿衣、睡觉等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了,如果硬要加上所谓的“修行”之心,都是多余的。
南宋野庵祖璇禅师对赵州从谂的这句“汝被十二时辰使,老僧使得十二时”评价道:
“安贴邦乡老赵州,时辰使得最风流;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禅,就是要做到“无一物所依”,方能自己作主,不被“十二时”支配,才能成为“十二时”的主人。
以前看电视,总是频繁换台,这个不好看、那个没意思,老是找不到自己心仪的节目。现在看电视,懒得换台,播什么就看什么。
甚至连广告都觉得值得一看,那风景、画面、广告词,也是很有意思的。
或许,把心力专注于当下,就能随处发现美好,“有意义”、“有价值”其实如此简单。
阿弥陀佛[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