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应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他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这样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人类历史上最壮丽的事业,无穷无尽的封闭。” ---王二·柯察金
王二回来了。
我再次见到王二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标志性的花白胡子已经剃掉,脸色苍白的吓人,但是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我犹豫着要不要问他去哪儿了怎么恢复了,是该说Nice to meet you,还是Fancy meeting you here.
王二转头淡淡地一笑,说道:“你来了。”
他看着外面的的那堵高墙,从一些不知被何人破坏出来的空洞中能看到远方的行道,树木,或许还有更远处的村庄,那曾经的凋敝的故乡,被一条条挖断的道路隔断的故乡。还有影影绰绰的白盔白甲的晃动。
“我决定了,我要离开。”过了很久,王二忽然开口说道。
我讶异了,“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这三年来,我见过了太多的悲惨,太多的伤痛,太多的无奈。我不能够呼吸,我的眼睛一闭上就会想到那么多的冤魂。”他继续说道:“我想,这皆因冷漠和事不关己。”
“世人皆苦,这是宿命,没有人能逃避掉的。”我低声道。
王二没有理会我,他继续道:“我的母亲去年去世,我没有回去,因为非必要不得外出;我的父亲今年也走了,我还是没有回去,因为要保持静默。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想这世间究竟是怎么了?”
“可是你走出这个小区,这个城市,你能走出这个天下?”
“这是你口中的天下,”王二用手比划着,接着又比划了一个更大的圆,“这是我眼里的天下。”
他转头又看了我一眼,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我的朋友,我真的要走了。”
王二走到一个拐角处,拨开掩映的灌木丛,那儿赫然是一个狗洞。
“可是路上的野狗你怎么办?”
“我还有这身躯体可以奉献于他们。你说的《金刚经》里面,歌利王割截身体时可以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我想我也可以做到。”王二丢给我一本书,在低头钻进去的瞬间,说道:“等我安顿下来的时候,我会给你电话的。”
这是他给我的最后一句话。王二就这样走了。
我看了那本书,是黄梨洲的,上面有王二用粗体标注的几句话。离散天下之子女,唉!
远处有悠扬的音乐响起,似乎在与什么做告别,那是许巍的《蓝莲花》: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的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穿过幽暗的岁月 也曾感到彷徨
当你低头的瞬间 才发觉脚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远
然而,这朵蓝莲花终究也是凋零了
王二后来毕竟还是失信了,他并没有联系我。
过了几天,我忍不住打他电话,传来的是电话已关机的提示;再几天,是电话已停机。又过几天,当我再一次播出号码的时候,听到是此号码是空号。
而我到现在也终于没有接到他的回信—大约王二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