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儿媳将我告上恶婆婆审判法庭。
若恶婆婆罪名成立，我会被抹杀，反之，被抹杀的会是他们。
我身形佝偻，容颜憔悴，祈求他们撤诉。
儿子甩开我的手，冷笑一声，直接按下了开始键。
可他不知道，我求他撤诉，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命。
……
1
我流着泪走向被告席时，评审团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又是审判恶婆婆，我最爱看这种，自己当媳妇儿的时候受委屈，就要还到儿媳妇身上。”
“审判还没开始就求着要撤诉，真不知道这老太婆平日里有多恶毒才被吓成这样。”
“孝儿媳千篇一律，好婆婆万里挑一，没劲，下次换个类型看。”
审判长的声音冰冷中带着巨大的威压：
“审判开始，全场肃静。”
瞬间，四下鸦雀无声。
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审判长代表了最高的正义与秩序。
渐渐地，为了方便审理，审判庭细化出了各种分类。
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儿子儿媳告上恶婆婆法庭。
若我被判有罪，将被直接抹杀。
但我若无罪，儿子儿媳会因诬告而被抹杀。
我刚刚的苦苦哀求，是想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保住他们的性命。
我本来就快死了，他们又是何苦呢。
儿子陈大可和儿媳王巧已经在原告席上站好，用志在必得的表情看着我。
他们在等我被判有罪后，拿走我的全部财产。
他们不知道，我不是拿不出钱，我是真的没有钱了。
我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听着四周的骂声，看着眼前飞速划过的弹幕，我不知所措，只能拘谨的站着。
独自站在我最后亲人的对立位置。
儿媳王巧率先开口：“你可真是惯爱做样子给别人看，皱着眉捂着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了你似得。”
儿子抚了抚她的手臂，以示安慰，然后满怀恨意的看向我：
“从我和巧儿结婚开始，你就没想过当一个好婆婆！”
“我爸的赔偿金有整整六十万，你却藏着掖着，连三金都舍不得给巧儿买。”
看着他吐沫横飞的样子，我几乎不能相信这是我疼爱了一生的儿子。
赔偿金的事情，我早就对他说过，原来，他从来没信过我。
我低着头说不出话，眼前有弹幕一条条飞速刷过。
【自己亲生儿子结婚都不给买三金啊，我当初结婚婆婆给我买了五金呢。】
【赔偿款不会被老太太藏起来给老头花了吧，哈哈哈，笑死。】
【她认怂了，快点判，我好赶去下一场。】
根据审判流程，他们举证我的罪行后，我的相关记忆将被提取，供大家观看。
一阵眩晕让我几乎站立不稳，只能伸手扶住旁边的桌子。
随后，我的记忆被毫无保留的展示在大家面前。
画面中，我穿着不怎么合身的红色呢子上衣，正在和未来亲家商量礼金。
王巧的妈妈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瓜子皮崩的满地都是：“亲家，不是我说你，我们家巧儿上过大学，样子又好，只找你要三十八万八，真不多。”
见我没有应答，儿子陈大可面色不悦，推我一把：“妈，我爸不是有赔偿款吗？你抠门一辈子，这都到我结婚的关键时期，你怎么还这么扣啊！”
2
我被陈大可推的踉跄一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儿啊，你爸的赔偿款已经……”
他直接打断了我的话：“你就快答应吧，我和巧儿是真心相爱的。”
见此，我终于下定决心似得点点头：“好吧。”
王巧开心的搂住陈大可的胳膊：“那下午你带我去买三金，我早就选好样式了！”
我被大家遗忘在一旁，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紧接着，画面切换到金店，我跟在二人身后，紧张的看着他们的动作。
很快，王巧就指出了自己喜欢的款式，让金店员工包起来。
我走上前拦住店员，打开手中的小手帕，露出其中老旧的金饰，低声问道：
“那个，我能不能用旧的金饰置换啊，或者卖给你们，你们融了重新帮我打成她挑选的样式。”
金店员工到嘴的鸭子飞了，满心满脸的不情愿：“没钱还买什么金子，不嫌丢人。”
陈大可和王巧听了这话，觉得脸上挂不住，当即开始埋怨我。
我小心的把陈大可拉到一旁，对他说道：“三十八万八的彩礼已经是咱家的极限了，妈真没钱了……”
他不耐烦的将我一把挥开：“爸的赔偿款都在你手里，怎么可能没钱？我看你就是不舍得！”
“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随即，他拉着对我翻白眼的王巧转身就走。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跟上去。
陪审团此刻议论纷纷：
“这还审啥啊，直接判了得了，老太婆扣的要死。”
“就是，自己儿子结婚还装穷，要把钱带到棺材里去吗？”
接下来，画面中被切换，我穿着朴素，头发凌乱，正毫无形象的哭喊着。
我想起来了，这是三十年前，丈夫刚刚在工厂意外去世的时候。
我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妇女，听到这个消息时，脑袋轰的一声，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丈夫对我很好，我们是自由恋爱，他的工资会交给我，我也全身心的爱重他。
可他在意外发生后，只来得及留给我一句话：“好可惜见不得咱儿子娶媳妇了，咱妈疼媳妇，你将来，也要对他们的小家好一些。”
“兰花，你若一个人活得艰难，就再……”
我哭到眼前模糊不清，喉咙中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只会抱着他流血不止的身体，拼命狠狠点头又摇头。
画面播放到这里，有半透明的弹幕出现在我眼前。
【天，怎么当初死的不是婆婆而是公公啊，公公最后还念着儿子将来的家庭。】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现在点的头一转眼就全忘了。】
【她点头应该是答应照顾儿子儿媳，摇头是拒绝再婚吧，也不知道后来这老太太有没有再婚，我要往下看看。】
接下来，是我拿到赔偿款后，被工厂赶出员工宿舍的画面。
保安一脸鄙夷：“去去去，你家现在又没有在这里上班的人，凭什么住我们员工宿舍？”
“拿了大把赔偿金，还想死皮赖脸呆着？领导脾气好，我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我一边流泪，一边背起幼时的儿子，艰难地拎着包袱被赶出宿舍。
3
后面的画面似乎被按下快进，我跟着中介跑了几天后，花四十万买了一间小房子，一双孤儿寡母，终于有了落脚之处。
没等大家发表评论，画面切换到陈大可小学时期，这次背景是在医院。
我跪在病床前，手紧紧握住医生的白大褂，青筋暴起，泣不成声：
“求求您了，大可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求您救救他，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治！”
医生皱眉看着我，叹了口气：“你一定要想清楚，他现在需要换肾，费用可不低啊。”
随后他打量着我的穿着，继续说道：“全部治疗费用大概需要三十万，你能接受吗？”
跪在地上的我如蒙大赦，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只要能治好我儿子，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医生见我如此，眼中满是不忍，伸手将我扶起。
画面至此结束。
审判长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一条指控，起诉罪名不成立。”
站在原告席上的陈大可和王巧瞬间变了脸色。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观众席上再次爆发讨论：
“这么说赔偿款早就花没了，还都是花在儿子身上了。”
“他真是一点都不记父母恩情啊，这么一算，这个妈妈后来自己带着儿子，还挣了五十多万，甚至省出来将近四十万当彩礼，天啊。”
“这还不算平时的衣食住行呢，她一个家庭主妇，吃了不少苦吧。”
“吃苦也不是她后来可以虐待儿媳妇的理由，再往下看看，能被告到这里来，肯定是做过坏事。”
听了众人的话，陈大可和王巧终于反应过来，王巧柳眉倒竖，再次开口：
“就算这件事有隐情，那你自己每天大鱼大肉，给我们吃素菜可是真的！”
陈大可也随声附和：
“是啊，妈，你这点可真是太过分了，巧儿嫁进咱家，你不每天给她做好的也就罢了，一直都这么自私，这点你应该无话可说吧！”
根据这条指控，记忆提取器再次抽取了我的相关记忆。
餐桌上，我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两盘素菜放在他们面前，一盘炸鸡腿和鸡翅放在了自己面前。
王巧伸出筷子想夹一块鸡翅，被我动手阻止：
“这个不好，不健康，你们多吃点菜。”
陈大可被我气的一下子站起来：“你什么意思？凭什么不让我媳妇吃鸡翅？”
“她愿意嫁进咱家跟着我受穷，你不至于这可苛刻吧。”
随后，他强硬的将盘子推倒王巧面前：“巧儿，吃。”
一向软弱的我却直接伸手夺回盘子：“这个真的不好，你们别吃。”
王巧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哭着扑进陈大可怀里：“我不吃了，我不配吃你们家的好东西。”
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
陈大可却彻底急了，没等我开口就一把掀翻桌子：“走，我带你出去吃，这个破家就让她自己呆着吧！”
我失神的坐在凳子上，没有去捡起地上的碎片，也没有阻拦。
弹幕里骂声一片，迅速从我眼前滑过。
【天啊，这是个啥婆婆啊，不至于吧，怎么还和小辈争嘴啊。】
【我要笑死，这也太护食了，哈哈哈哈哈，活该被告。】
【幸好这个儿子疼媳妇，不然媳妇早被老太婆欺负死了。】
4
接下来，画面变换，是我在市场买菜时的情景。
第一段记忆中羞怯懦弱的我完全不见踪影，此刻的我，已经成了能为几毛钱在菜市场和人掰扯半天的中年妇人。
我蹲下身买了一节藕，问摊主能不能摸个零再给我搭两头蒜。
摊主不耐烦的翻个白眼，往我的菜篮子里扔了一头蒜。
我笑的露出牙齿，对着摊主连连道谢。
接下来的我在肉铺前对着各类肉品问了又问，肉铺老板也被我问的直撇嘴：
“这个是最便宜的，不过是昨天剩下来的，不行你就买这个，反正吃不死人。”
我将一缕散落下来的头发别进脑后早已失去弹性的皮筋上，开口说道：“算了，给我切五块钱新鲜的吧。”
摊主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最少十块钱的，不然切不着。”
我面色颓败，点了点头。
下一个画面，是我挎着菜篮子走在回家路上。
路过炸鸡店时，我忽然停下脚步。
接着，我在店门口的垃圾桶里拎出了一袋没被炸好的鸡翅。
这时有店员看到我的动作，推开玻璃门走出来。
我面色发红，声音怯懦：“我以为你们不要了。”
店员上下打量我一番，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我们冰柜坏了，今早才发现，这些都不能卖了。”
“你捡回去不要紧，小心吃坏肚子啊。”
我听到她的话，回了一笑：“我们家有小宠物，我拿回去喂喂宠物，不是自己吃的。”
听了这话，店员无奈的摆了摆手，走回店中。
我的脚步快了几分，似乎是在怕撒谎被发现，或许，我自己也觉得丢人。
紧接着是我在厨房里忙活，我先把肉摊上买的肉洗洗切好，随后起锅烧油，全部加进了素菜中。
再用剩下的油把鸡翅炸了一遍，端到鼻子面前，仔细闻了闻。
确认没有什么异味后，我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笑容。
画面到这里终于结束，站在被告席上的我低着头，不敢去听四周传来的嘲笑声。
我怕给儿子丢人。
可转念一想，今天过后，我再也没有儿子了，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陈大可一脸愤怒，正伸手指向我：
“你真是和巧儿说的一样，惯会装可怜博同情！”
“我衣服球鞋都是最好的，你怎么就沦落到去大街上捡东西吃了？”
“我看你一点本事没有，就是会装！”
此言一出，无数弹幕在我眼前划过。
【有没有可能是结婚掏空了老太太的家底，他们家真没钱了？】
【我看不像吧，儿子和儿媳都穿的挺好啊。】
【可是你看看这个老太太啊，这么大年纪，瘦的只剩一把骨头，都快挂不住衣服了。】
【才看了两段，不好评论，再往下看看吧。】
不久后，等四周终于恢复宁静，审判长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条指控，起诉罪名不成立。”
审判长的声音落下，嗡嗡的议论声几乎将我淹没。
“这老太太是能装啊，过期了早说嘛，非要让孩子误会她。”
“我不这么觉得，如果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知道自己捡垃圾吃吗？”
“她会不会是太久没吃过好东西了啊……真的好可怜。”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有预感，后面她肯定有实打实的大错，不然人家何苦告到这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