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友一同穿越古代后,穿成王爷的他一心想要称帝,坚决不肯跟我回到现代。
可等我消失后,却又哭着说不带他走。
……
夜幕低垂,洛卿文才回了房。
他还沉醉在自己的畅想中,一见我就笑道。
“子渔,你可知我大有可能登基?”
五年前,我和男友洛卿文一同穿越到大华。
洛卿文穿成了当朝九王。
当今皇上子嗣众多,
二王最得圣宠,五王军功最重。
可今日洛卿文得到消息,五王被二王毒杀,二王服诛。
他最大的两个劲敌被去除,他夺嫡的把握一下子大了许多。
因此,他大概不会想跟我回家了。
见我不语,洛卿文又说道,
“但我保证,后宫佳丽再多,你也必定是我最爱的贵妃。”
“贵妃?”
我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
我穿来大华,不过是个商户庶女。
与洛卿文龙子凤孙的身份天渊之别。
他刚刚找到我时,欣喜若狂,力排众议将我带回府中。
即使当时,他区区九王根本无力夺嫡,
他也对我信誓旦旦。
“子渔,我必定娶你,”
“我若侥幸登基,定让你母仪天下。”
言犹在耳,一生一世却已不能一双人。
像是看出我的不虞,洛卿文说道。
“二哥既死,原本与他定亲的太师嫡女成了待嫁之身。”
“我若许诺其皇后之位,夺嫡的把握必定要大许多。”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问他。
“你不是说过,要回21世纪跟我结婚?”
洛卿文嗤之以鼻。
“子渔,在这有什么不好?”
“我只差一步,便可登天!”
“到时你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既然爱我,一定会为我着想对不对?”
我就是为他着想,才在这几年费劲心力,
替他打造了一个商业帝国,让他有源源不断的财力招兵买马。
心一点点撕裂,从前那些甜蜜的过往,
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不再真实。
他敷衍地吻了我的脸颊一下。
蜻蜓点水,那触感已有些陌生。
罢了,再有月余,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广纳后宫。
但我不会在其中。
洛卿文抚了抚我的长发。
“明日滦河灯会,你不是向往已久?我陪你去。”
滦河灯会月月都有,但我回到洛卿文身边三年,却一次都没去过。
翌日,我等了洛卿文整整一天。
傍晚,才有亲卫姗姗来报。
“九王与太师府大小姐在郊外赏景,”
“请小姐自便。”
好个自便,我遥望滦河的方向,默然无语。
洛卿文言而无信,早已不是第一次。
第二天,洛卿文仍未出现,只着人给我送来了礼物。
看着摆在眼前的珍珠珠花,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伺候我更衣的小丫头一眼瞥见了珠花。
“小姐,你怎有这珠花?”
“听说这是千金阁新出的贵宾赠品,”
“要买够一万两银子方才可得呢。”
我愣住了,这珠花原是赠品。
那一万两银子的正品呢?
不用想,定是戴在了太师嫡女身上。
我心里涌起一股自嘲,
时来运转,我也沦落到只配用赠品打发了吗?
我捏了捏手腕上的六珠手串。
今日已是六月初十,距离七月初七,
还有不到一个月,我就可以回家了。
再次见到洛卿文,是五日后我的生辰。
消失了数日,他终于出现。
“子渔,今日你生辰,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一进门他就献宝似的送上了一件华服。
大红底,大红绣花,还缀着血色珊瑚。
与我平日清素的风格相去甚远。
洛卿文携起我的手,去触碰衣衫上的红珊瑚珠,
在我耳边低声私语。
“大华国制,妃方可用珊瑚。”
我心里一空,有一瞬怔神。
“这次,我又该为谁让路?”
洛卿文眼神闪避。
“镇国大将军次女,心仪于我。”
“若文有太师,武有大将军相助,我必能登位。”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真情流露般说道。
“子渔,你放心,这一切都只是暂时。”
“等朝局稳定,还不是我说了算?”
“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唯一。”
我抽出手,深深福了下去。
“谢王爷隆恩。”
洛卿文面露尴尬,一把攫住我的手腕将我拉了起来。
“我步步为营,好不容易走到今天,”
“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
“非要如此咄咄逼人?”
我刚想反驳,说我根本没有逼他,
却一眼看到洛卿文的右手手腕空了。
那里原本有一串五彩手绳。
是我当初在现代亲手编制的,是我俩的定情信物。
多年来,哪怕穿越,洛卿文都绳不离身。
“你的手绳呢?”
洛卿文不过顿了一瞬,冷冷道。
“丢了。”
“不过一串旧了的手绳,”
“早已与我身份不符。”
“我赏你的东西,哪一件不比这个金贵?”
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洛卿文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日我被裹挟在流民中,路遇平乱的九王。
一眼到他手上的五彩手串,我不顾一切冲破重重阻碍,
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犹记得洛卿文当时不顾身份,泪如雨下。
“我日日戴着这串手绳,就是怕遇到你却错过。”
我们不欢而散,冷战了数日。
思来想去,我打算将那件红色华服还给他。
走到书房,我却被拦住了。
王府的规矩,从来不限制我。
但现在,我终是对他来说不再特别了。
我无奈转身,却在花园假山附近听到了洛卿文和策师的对话。
“王爷,古来为君者,最忌儿女情长。”
“谢小姐再重要,您也不至于茶饭不思。”
“我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手上那些生意。”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要是离了她,”
“那些生意可能照旧?”
我心里冰凉一片。
这些年,那些赚钱的生意确实是我在打理。
可我一心帮他,从不曾藏私。
现在,他是要鸟尽弓藏了吗?
郁闷之下,我去了府外散心,不知不觉来到了闹市。
恍神间,一条马鞭抽在我肩膀,火辣辣生疼。
“大胆民女,竟敢挡大将军家的车架!”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一个身着红裳的女子手持马鞭,面色不善地盯着我。
这不正是最近正跟洛卿文打得火热的那位将军家小姐吗?
我一眼见她,忽然莫名觉得,
洛卿文那件红色华服,似乎是更配她的。
我还未及说话,女子就恶狠狠地说道。
“你果然是爱着素色,”
“以至于他竟想把那件坠有翠玉的衣裙给你。”
她凑到我身边,居高临下。
“可你什么身份,怎配比本小姐更高的位份?”
大华国制,贵妃可用翠玉。
在洛卿文和其他女子眼中,
我已经变成他后宫争宠的一员。
“今天这顿鞭子就是教训。”
“你若再敢勾引九王。”
“下一回,我的鞭子就不会只打在你背上!”
马鞭伴随着簌簌风声落下,
我额上很快滚下豆大的汗珠。
绝顶失望袭来,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我已身在王府。
洛卿文在我焦灼万分站在我身边。
“子渔,你终于醒了。”
他眸光闪烁。
“她出身武将之家,脾气火爆。”
“我夺取大位之前,你避其锋芒吧。”
我心里冷笑连连。
再让,我就该把性命让出去了。
洛卿文瞬时换了一副柔情的面孔,道。
“子渔,你伤得重,”
“那些生意,我找人替你操心。”
虽早有预料,但我还是觉得心一下子空落落的。
洛卿文走后,我只觉头晕脑胀,困意上涌。
刚闭眼,就有人来报,太师府大小姐到访。
李梦希施施然走进来。
相比将军小姐的怒形于色,她的城府显然深多了。
“将军家的余妹妹火爆出了名。”
“大家日后还要同在后宫,”
“子渔妹妹心胸且宽广些。”
我直视着她。
堂堂太师小姐巴巴上门,一定不止是为看我笑话。
果然,她从丫鬟手里端过一碗药。
药味刺鼻,与我曾喝过的明显不同。
李梦希巧笑嫣然。
“登位之前有婢生子,于王爷清誉有损。”
“还请子渔妹妹替王爷考虑。”
我嘴角一挑,闷头喝了下去。
再过半月,我就会彻底离开这个伤心地。
不知是药太苦,还是背上伤太疼,
我竟落下两行清泪。
半夜,我被噩梦惊醒。
一睁眼,洛卿文竟坐在我床边。
“太师嫡女工于心计,”
“将军之女刁蛮任性。”
“子渔,你受委屈了。”
“但你放心,一旦我登临大位,”
“必会为你讨回来!”
他说得好听,可若无他首肯,
李梦希怎可如入无人之境,直冲我卧房。
似是心有所感,洛卿文惊道。
“子渔,你信我,”
“我跟她们不过逢场作戏。”
他不顾我身上有伤,一把抱住我。
“你若没有我,在这个时代将寸步难行。”
“我成九王,”
“你却只是商户庶女。”
“这不就是命吗?”
这也许是命,但我绝不认命。
此后洛卿文竟日日来陪我。
事出反常,我心里起疑,正要问。
洛卿文却像是下定决心,目光一凛。
“前日南蛮来使求娶公主,”
“朝中仅有大长公主的独女适龄婚配。”
南蛮,真公主定是不愿嫁去的。
“大长公主是父皇唯一亲姐,关系匪浅。”
“若有她助力,我登位如探囊取物。”
我看洛卿文的目光早已冷了。
“我能替你做什么?”
“让大长公主认你为义女,”
“七月初七,替她亲女和亲。”
“子渔,你放心。”
“和亲不过权宜之计,待我登位,必亲迎你归国!”
我对洛卿文算是彻底死心。
他不但不愿实现陪我回家的承诺,
还要榨取我最后的利用价值。
七月初七,南隅有落星。
真巧啊,我正好也要往南边去。
“好,我替公主和亲。”
掐指一算,今日已是六月二十六。
十日后,就是我离开这里之时。
自从洛卿文决定让我去和亲,
他出现在我房中的频率明显比之前高多了。
他还是懂我的,
知道我不会乖乖和亲,坐以待毙。
是夜,他照例搂着我睡。
他的怀抱已与从前不同,
不再温暖,反而成了桎梏。
“子渔,我知道你没睡着。”
“你还记得陪我住地下室,吃泡面的日子吗。”
“即使清贫,我们也无比幸福。”
洛卿文闭着眼,声调平和。
一时间,我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用意何在。
忆往昔,可今非昔比。
“那时我就下定决心,”
“一定要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
“因为子渔,你值得。”
我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子渔,皇后之位,只是暂时与她人。”
“最终,这个位子一定是你的。”
“只有你配与我比肩。”
我无话可说。
洛卿文根本不懂我。
作为一个现代人,
我对爱情是有洁癖的。
要是让我去他的后宫,跟别的女人争宠,
我只会直接舍弃他。
这样掺杂质的爱情,早已不是我所求。
见我一直沉默,洛卿文的手臂倏地收紧。
他用力过猛,勒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子渔,不论你在想什么,”
“你休想离开我身边!”
我使劲掰开他的手,
空气一下子冲入肺中,让我咳嗽不止。
第二日他破天荒让我出府。
“去铺子里看看吧。”
洛卿文口中的铺子,就是我为他经营的那些生意。
作为幕后掌柜,我每月都会巡视一遍。
洛卿文早有将生意从我手中拿走之意。
上次我被将军小姐鞭笞受伤,
他已经借故让我交出了账本和钥匙。
我以为,这次他亦不会让我再巡查铺子。
“我让仲琦跟着你。”
“生意上那些关窍,”
“你都交代给他。”
我恍然,原来是让我交接。
也好,我点点头。
至少和亲此事,于他于我,都势在必得。
我踏出府门,洛卿文的策师仲琦客客气气跟在我身后。
我正抬步要走,一个黑衣人拦在我身前。
“谢小姐,请上车。”
从前哪一次,我都是自己走着去的。
看着眼前的马车,我疑惑地盯着黑衣人。
“你是子影?”
子影是洛卿文的亲卫,
平日与洛卿文贴身不离。
“是,谢小姐,”
“这是王爷之令。”
“自今日起,子影负责保护小姐安全。”
子影没说话,答话之人是策师。
我嗤笑了一声。
分明是为了监视我,防止我逃跑。
却说得如此动听。
上回我当街被将军小姐鞭笞,身受重伤,
那时怎么无人保护?
连事后,洛卿文也不敢为我讨回公道,
只敢让我避其锋芒。
“也好,只盼子影能挡得住将军小姐的鞭子。”
我冷斥一句,低头上了车。
三年来,我替洛卿文打造的商业版图之巨大。
都城此处,不过冰山一角。
我带着仲琦一间一间铺子巡过去。
每到一间,就将他介绍给掌柜和伙计,
又事无巨细交代他铺子的情况。
仲琦听得认真,
他越听,对我的态度也越恭敬。
我挑起嘴角,为官之人往往看不起商户。
但他现在方知,经营之事,
也并非如他所想那般轻易。
总算有人能知,这些年我为洛卿文付出几何。
我们巡到一处衣阁。
这里既卖布料,也售成衣。
经我几年经营,这里的布料不但纹样众多,
成衣也不落俗套,美轮美奂,
博得了京中一众夫人小姐的喜爱。
所以,李梦希和余秋月出现在这里,实在再平常不过。
“区区商户庶女,”
“怎么也配跟我们同在一间衣阁制衣?”
余秋月看我的眼神仍旧充满敌意。
“余妹妹怎么忘了,”
“子渔妹妹即刻便是大长公主义女。”
“九王让她来此制衣,”
“无非是为了几日后和亲之用。”
我一惊,这消息传得倒快。
还未下旨,我去和亲之事,她们竟都已得知。
不用想也可知,消息定是出自洛卿文之口。
只不知,他是以何等献宝的心态,
将我的下场告诉这两个女子。
我不屑与二人对话,
倒是仲琦快速行了一礼,说道。
“二位小姐误会了,”
“谢小姐来此,并非为制衣。”
“不为制衣?她一介女流,”
“来衣阁还能作甚?”
“可别告诉我,她能掌事。”
余秋月冷笑一声,眸中尽显鄙夷之色。
“你呀,这脾气真是!”
李梦希嗔了余秋月一眼,抬手点了她额头一下。
“子渔妹妹是九王挑中之人,”
“与你我又不同,她定有过人之处。”
“如今虽做不得姐妹,”
“到底相识一场。”
“你何苦句句相逼。”
我倒不知,皇后贵妃不是本应势同水火?
何时她二人竟已亲密至此?
这古时候的女人为了争宠,真是不择手段。
“姐姐说得是,”
“但我到底比不得姐姐大度,”
“不论何时,我也看不上这起子只会狐媚惑主的低贱之人。”
看来,她一直认为,
洛卿文看上我,纯粹是因我的姿色。
李梦希看似讲和,实则拱火。
余秋月反而出言伤人更甚。
仲琦在一旁尴尬扎手,
这几个女子,他一个也惹不起。
我早憋了一口气。
如今余秋月欺人太甚,我终是不欲再忍气吞声。
“我确与你们不同,”
“并非只能仰仗男人而活。”
“若非出身高贵,你们岂能在这乱世中活得如此恣意?”
我的话,不出所料激怒了余秋月。
“你一个低贱之人,也敢这么同我说话?”
“从前念你亦要入宫,”
“我还对你留有一丝怜悯。”
“现在你不过是个送去和亲的弃子。”
“我不怕告诉你,去了南蛮,且仔细你的性命吧!”
李梦希见撕破脸,慌忙止住余秋月。
但她接下来所说之话,却更为扎心。
“子渔妹妹切莫同她计较。”
“她武将家出身,鲁莽惯了。”
“日后入宫,我定然好好约束。”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携起我的手,笑道。
“我记得,妹妹婚期是定在七月初七。”
“可惜,到时无法亲送妹妹和亲。”
“我和余妹妹的婚期,亦在七月初七。”
真是讽刺啊!
多年来我都祈愿嫁给洛卿文。
如今我被他逼迫嫁于他人之日,
竟亦是他迎娶她人之时。
“既如此,先道声恭喜。”
我屈膝淡然道。
李梦希显然惊讶于我的反应,一时语滞。
话已至此,我不想再同二人纠缠。
毕竟还有铺子没巡完。
我正要走,余秋月却闪身拦住我。
“我说过,”
“我既与李姐姐在此,”
“你不许在这铺子里。”
她眼神扫过仲琦和子影,
显然是怒于洛卿文让这些人跟着我。
亦是在警告二人,她和李梦希身份尊贵。
仲琦和子影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但我已腻烦至极,越过她就要走。
“我还有正事,”
“比不得你们这些高贵的小姐清闲。”
“你敢!”
余秋月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顺势就要把我推出店门。
我转身避过,却被她扯住了手腕上的珠串。
‘刺啦’一声,
手串断裂,六颗珠子四处飞散。
我罕见地慌了。
要是没了这六颗珠子,我还怎么回家?
“疯女人,让开!”
我一把将余秋月推了个踉跄,
接着不顾一切开始寻找那六颗珠子。
众人都惊于我对这珠串的看重,一时间竟楞在当场。
我旁若无人,蹲在地上不顾形象,
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
离开这里,回家,是我唯一的希望。
这希望若是被打碎,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好在我很快找齐了珠子。
我刚轻舒一口气,
余秋月也反应了过来。
“你敢推我,活得不耐烦了!”
她尖叫着又要向我扑来。
我眼神一凛,周身散发出与我平日气场截然不同的寒气。
接着我一咬牙,转身蓦地抽出了子影的佩刀。
寒光一闪,刀已架在了余秋月脖子上。
她眼神惊却不惧。
“你敢伤我?”
我笑得瘆人。
“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不过一条命。”
“以我之贱命,换小姐的。”
“这笔买卖合算与否,将军小姐定然算得明白。”
余秋月还想再辩,李梦希用眼神制止了她。
“妹妹须记得,子渔妹妹不日便要和亲。”
“妹妹务必替九王考虑。”
意思是,她死就死了。
我至少现在,死不得。
为了找到合适的人替大长公主亲女和亲,
估计洛卿文费了不少力气。
他能为此舍弃我,也足以见得此事对他来说的重要性。
至此我早已没了巡铺子的心情,转身回了王府。
洛卿文很快回来。
他进我房间,脸色青黑,
直直地看着我,抬起一只手。
“给我。”
“什么?”
“珠子!”
“能让你护之如命的,”
“难道不是那六颗奇石吗?”
“我竟不知,七石你已集齐六。”
“子渔,你原来一直想离开我。”
我摇头,洛卿文是知道这七石效用的。
“你曾说过要与我一同回去。”
“如今变了的人是你,不是我。”
他一把揪住我的手,扯下珠串,
逼近我,眼神沉痛却又带着阴狠。
“我说过,我不得已。”
“日后皇后之位都许给你,”
“你还要怎样?”
我珠串被抢,几乎就要失去理智。
“我不稀罕你的皇后之位,”
“我只要回家。”
“洛卿文,你放我走!”
我伸手想抢回珠串,却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
“谢子渔,你这辈子也休想离开我身边!”
他狠狠吻在我唇上,
血腥味瞬间弥散开来。
我正要反抗,他却放开了我。
“你们听着,”
“谢子渔从今日起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谁敢放她,我必杀谁!”
我呆坐在地。
我竟被洛卿文囚禁了!
距离七月初七仅有三日。
若我仍拿不回珠串,回家必定无望。
一大早,就有一堆丫鬟鱼贯而入。
“你们干什么?”
看着丫鬟手里的吉服和首饰,
我心里‘咯噔’一下。
“谢小姐,宫里传旨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还请小姐梳妆。”
原来如此,洛卿文这是为了全自己的脸面。
我此时被他拿捏住七寸,不得不虚与委蛇。
待梳妆完毕,早有人将我领至正门。
洛卿文也在。
他看着我,眼神直了直。
“子渔,你穿吉服真美。”
“不日你就将穿上嫁衣,我真是期待。”
我目不斜视,现在之于洛卿文,
我不过是颗有用的棋子。
而他之于我,早已是陌路之人。
是夜,为庆祝和亲圣旨下,洛卿文大肆饮宴。
这也是他笼络朝中官员的手段。
我听着不远处喧闹的丝竹,只觉得置身事外。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洛卿文将珠串随身携带,我一丝机会也没有。
我正待睡下,洛卿文却闯了进来。
他已有七分醉意,手里握着圣旨。
“子渔,圣旨已下,我赢了!”
“我早说过,你逃不掉。”
“你何时才能乖些,不要总谋划逃离我身边?”
他欺身压了过来,将我抵在百宝阁上。
酒气涌来,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低头,却看到珠串正套在他手上。
“九王既已接旨,”
“须知我已是南蛮王未婚妻。”
以我对洛卿文的熟悉,他现下呼吸粗重,明显是动了情。
可我只觉得他很恶心。
“子渔,我说过,和亲不过权宜之计。”
“你永远是我的。”
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
我刚想躲,却心生一计。
我假意顺从,洛卿文大喜,搂住我开始亲吻。
“子渔,子渔,”
“你只能是我的。”
我在心中冷笑。
若我真和亲南蛮,
南蛮王发现我并非处子,
我岂还有活路。
洛卿文明知如此,还非要在我大婚前强要了我,
显然已经置我的性命于不顾。
“你既已不爱我,”
“为何不肯放我走?”
我低声诉道。
“谁说我不爱你!”
洛卿文攫住我的手腕,双眼猩红。
“子渔,你到底要我如何才肯信?”
“为何你现在变得如此蛮不讲理?”
洛卿文语气又软了下来,
一下一下吻我的脖颈。
可他的吻,极具掠夺,不再温柔。
“子渔,我知道,你是最爱我的。”
“你不可能舍得离开我。”
洛卿文,你错了,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在心里说完这句话。
刚刚解脱出来的右手慢慢沿着百宝阁上扬。
循着记忆,我摸到了一个青瓷花瓶。
洛卿文此时沉醉于我的乖顺,
丝毫未觉我的意图。
他的双手游走在我腰上,渐渐下滑。
我心里的应激反应也越来越大。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不断在心中呐喊,
瞅准时机,一把拿过花瓶,
‘钪啷’一下砸在了骆卿文头上。
他愕然抬头,接着一手扶着头软软倒了下去。
我不敢有丝毫耽搁,
一把取下他手腕上的手串,
疾步向外奔去。
快了!偏门就在我眼前。
此时府中宴饮,那里守卫必定松懈。
只要我逃出去,我就可以回家了。
还有三天,只剩三天!
眼看我的手就要够到门把手。
一股巨大的力量,‘倏地’将我扯了回去。
我如同一片随风飘散的落叶,
‘咚’地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巨大的疼痛让我无法发出声音。
我费力地抬起头,却见洛卿文扶额走了过来。
“子渔,我对你太失望!”
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珠串,
也夺走了我的全部希望。
“子影,从现在开始,”
“你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谢小姐,”
“不得有失!”
我被洛卿文抓了回去。
这一次,他甚至派了不少人一直盯着我。
一刻也不让我单独待着。
我是真的一丝逃跑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认命般安静了下来。
此后洛卿文也一直没来见我。
他不出现,我压根没有办法取回手串。
那么即使我逃走,也毫无意义。
要想重新获取那六种奇石,谈何容易。
比如这次偶然得之的黑琉璃,
就是在朝廷赏赐给洛卿文的贡品中发现。
就这样过了两日,
每日我只能麻木地看人一点一点备好红妆,
又一点一点备好行装。
和亲前一日,我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李梦希。
“我明日就要和亲,”
“李小姐还有何不放心?”
我质疑她的来意。
我本就无心与她相争,何况我如今只剩绝望。
她今日有些异常,
全然不似前几次相见,
运筹维护,一切尽在掌握的神采飞扬。
眼神中竟有一丝忧伤,挥之不去。
“我只是不懂,”
“你明明如此平平无奇,”
“为何我费尽心机还不能赢你。”
见我不解,她叹了口气。
“九王明日会亲自送你和亲,”
“谢子渔,他虽然只是送你去和亲,”
“但他终究是为你,延迟了与我的大婚。”
我一怔,心中哪里有半分喜意。
在李梦希看来,这大约是因洛卿文看重我,或是不舍。
但只有我知道,洛卿文分明是要防着我逃跑。
他绝不会容他上位路上有半分不妥。
没想到,他竟如此决绝。
我区区一个弱女子。
即使我不去和亲,也会有其他人顶上这个位置。
我的离开,明明不会对他登顶的大计有任何动摇。
可他就是不肯放我走!
李梦希看我的眼神愈发幽怨。
“谢子渔,你爱九王吗?”
她大概是想说,我既然不爱洛卿文,
为何还要占着他的心。
可只有我知道,没人能占领他的心。
“那么你呢?爱他吗?”
我反问。
李梦希咬紧下唇,不肯回答。
为后者,若动了真情,才将真是万劫不复吧。
“我曾经,很爱很爱他。”
“可现在,我只想逃离。”
“李小姐,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李梦希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谢子渔,我看你是疯了。”
“你怎么敢让我帮你?”
“你难道不知,我恨不得你去死。”
我颔首,我当然知道。
可敌人的敌人,也可以是朋友。
“我需要,他手腕上的那串六珠手串。”
“有了那个,我就可以永远离开他。”
“可那手串他贴身不离,你可有办法帮我?”
“李小姐,我不仅是在求你帮我。”
“我何尝不是在帮你?”
李梦希一言不发,极其不顾仪态,
将我桌上茶壶摔了一地,这才拂袖而去。
可我知道,她动摇了。
我给出的诱饵,还是极富诱惑力的。
我在黑暗里微笑,子影从阴影中现身。
“你要去告诉他吗?”
子影无言,我知道,我成功了一半。
明日,就是七月初七。
我一定要回家!
半夜,洛卿文竟然又来了我房中。
“你不怕我故技重施?”
我冷漠地盯着他。
没想到,他真要眼睁睁看着我走上不归路。
连我最后一丝希望都要剥夺。
“所以我才要亲自盯着你。”
“明日我再亲送你和亲。”
“我不会容许,你从我眼皮底下逃跑。”
他拥住我,声音里有些颤抖。
“子渔,我只是太爱你。”
“那些女子,我同她们都是逢场作戏。”
“你怎么可以不信我?”
“你不记得我们相爱的那些日子了吗?”
“你明明说过,要一辈子爱我。”
“我不允许你不再爱我!”
我仍用沉默作为对抗。
洛卿文恼羞成怒。
“谢子渔,你逃不掉的!”
“不日我就将登位,成为大华最高贵的人。”
“到那时,天涯海角,我也必定抓你回来。”
“从此将你锁在我身边!”
我闭了眼,不看,不听。
我信,洛卿文曾经确实对我有几分真意。
哪怕是他刚刚找到我的日子,
我们在府中相濡以沫,像极恩爱夫妻。
那些回忆,至今仍旧透着温暖和甜意,
只不过已随着时间慢慢在消逝。
但从他一次次违背承诺,将我至于不顾起,
我已经被排到了他心中最末的位置。
他现在这样,不过是因为对我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和他都一夜无眠。
第二日清晨,祭天地,拜皇权。
我身着一袭艳丽的嫁衣,在洛卿文的陪同下,
坐着马车缓缓离开了京城。
行至城外十里长亭,
一人一骑,红衣飞扬,挡住了我的车架。
是余秋月。
“谢子渔,你出来。”
“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还未动,洛卿文已用眼神制止了我。
“谢子渔,看来你也不过是个缩头乌龟。”
“竟不敢出来见本姑娘。”
我叹了口气。
“这就是你的贵妃。”
余秋月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
送亲的队伍,都是洛卿文的部下,
自然知道余秋月的地位。
一时竟无人敢上前拦她。
洛卿文终是无奈妥协。
“我陪你见她,有我在,无妨。”
余秋月倒是仍旧洒脱。
一见我她就怒道。
“谢子渔,没想到你都要和亲了,”
“还不忘狐媚诱惑九王。”
“我当日的鞭子轻了,今日,我非打得你满地找牙。”
她说着,竟弃马向我冲了过来。
虽仅有几步的距离,
但她的行动洛卿文显然没能预料。
他只得瞪眼看着余秋月扑倒在我身上。
我一身红裙飞洒开来,
宽大的裙摆将我和她都笼罩在底下。
我惊愕地瞪大眼睛,
但余秋月的拳头却并未打在我身上。
“叫!”
她在我耳边低语。
我心思一转,立刻发出一声痛呼。
众人一拥而上,掀裙摆的掀裙摆,拉人的拉人。
洛卿文也不顾形象来扯我。
一群人费劲力气,好不容易才将我们分开。
余秋月顾不得衣衫不整,翻身上马,远远的,
她冲我没好气地喊道。
“谢子渔,你最好走得远远的。”
“不要再回来。”
“否则本姑娘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转过头,我暗暗笑了。
我装作不虞的样子,恨恨上了马车,
拒绝了所有人的陪同,包括洛卿文。
大概是到底存了几分愧疚,他没再强行上车。
当车门将我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我掏出袖中藏着的锦囊。
这是刚刚余秋月趁乱塞给我的。
这里面,装着的该是最烈性的迷药。
马车一路南行。
沿途风景变换,我却无心欣赏,
只一心等着太阳落山。
望着远方渐渐黑沉的天空,
我内心的雀跃已无从隐藏。
流星啊,拜托你快点落下来吧。
待我取了陨铁,就可以回家了。
这个时代,洛卿文也好,
他与那些女子的纠葛也好,
我便都可以眼不见为净。
细细想来,最后关头能助我离开的,
不是我曾爱入骨髓的洛卿文,
竟是恨我入骨的李梦希和余秋月。
果真是人生无常吗?
夕阳西下,送亲的队伍在南隅扎营落脚。
我下了车,随众人来到篝火边。
洛卿文早在那里等我。
他正不错眼地烤着一块极好的羊腿。
能让洛卿文亲自动手烤的羊肉必定精挑细选。
只见羊腿肥瘦相间,滋滋冒油。
而他拿着一把刷子,时不时刷上些蜂蜜、调料。
他又空出一只手来添柴加火,
唯恐羊腿火候烤得过了。
大约是大事落定,他心下稍安,
一见我,洛卿文竟笑得云淡风轻。
“子渔,快过来。”
“你不是最爱吃我烤的羊肉。”
“今日你有口福。”
“且再等等,就好了!”
这语气亲昵随和,像极了我们曾经相恋时的场景。
我确实一直爱吃烧烤。
在现代时,便没少缠着洛卿文撸串。
可细想起来,他成九王起,
便没再下过厨了。
这一顿饭,竟是最后的晚餐吗?
我和他,终究是不会再有这样恩爱的日常了。
我觉出了些唏嘘。
“若不是我今日和亲,”
“想必也劳动不得九王亲自动手。”
“子渔,”
他深深看我,半晌才无奈道。
“我要说多少次,你方才能信我。”
“和亲不过权宜之计,”
“我怎么舍得,真送你去和亲。”
舍得或是不舍得,
我都已经在路上了。
如无意外,再过几日,
我就会是南蛮王新娶的王妃。
洛卿文,到底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心?
但此刻我无心与他纠缠,
今夜我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将他药倒。
我装作释怀,接过烤好的羊腿。
眼前明明是我平日最爱的食物,
但现在却分毫无法下咽。
“子渔,没胃口吗?”
“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想到,我只片刻踟蹰,就落入他眼里。
洛卿文竟对我的状态异常关切。
此时我必须谨言慎行。
一个不慎,或许就会被他察觉我的真意。
“无事,许是舟车有些劳顿。”
“分与大家吃吧,别浪费了这上好羊肉。”
洛卿文哼笑一声。
“我亲手烤的羊肉,他们哪配吃?”
“若不是你,我哪里会出手。”
罢了,我终究没能认清的现实,
是洛卿文已是九王。
不再与我平起平坐。
大概在他眼里,我也不过是个可尽其用之物。
“我们喝些热酒可好。”
我低声开口。
有酒方才便宜我下迷药。
洛卿文立刻扬声叫人,吩咐取杯温酒。
“子渔,你我二人好长时间没这样,”
“幕天席地,把酒言欢了。”
“你可记得,从前你酒量很好。”
不知是否因我态度软和,洛卿文有些兴奋。
他难得这样对我滔滔不绝。
回到他身边的这三年间,
我们之间的柔情像是慢慢耗尽,
我与他时常相顾无言。
他总爱与我谈及登位的大业。
可我满心只有回家的愿望。
我和他,终究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所以我们早已不曾把酒,更别提言欢。
“我敬你一杯。”
“祝你,得偿所愿。”
我举杯,直视洛卿文,深深地看着他。
单看样貌,他早已不是原来的他。
现在连心,也已经变了吧。
一时间,我竟有些想不起来,
从前与我相爱的那个洛卿文,是什么模样。
今日一别,只盼不复相见。
从此你我一别两宽,各不相干。
我在心里说着,饮下了杯中酒。
见我如此洒脱随和,洛卿文也酒兴大发。
一杯接一杯下肚,他口齿开始含糊。
“子渔,待我登位,”
“你就是皇后。”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没法为你空置后宫,”
“这是现实,你不能强求。”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还要一心想着离开我……”
他下巴抵在我肩上,
凑得很近,酒气熏得我眼泪直流。
“九王,你醉了,”
“醉了,就睡吧。”
一觉醒来,大概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我让人将洛卿文扶入营帐。
遣散众人,我摇了摇他。
“卿文?”
“要不要喝些解酒的汤药。”
洛卿文已沉沉睡去。
刚刚最后的几杯酒中,
早已被我用指尖沾上了迷药。
余秋月给的药,果然是最顶级的。
就是不知,若洛卿文知道,
是他的皇后和贵妃放走了我,
他该是何种表情。
“今日本公主和亲,”
“喜酒人人有份。”
“大家不妨畅饮几杯。”
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送了众人一壶酒。
将送亲队伍的人都迷晕了去。
也许可免洛卿文醒来迁怒无辜之人。
聊胜于无吧。
洛卿文已是天子之姿,心深不可测了。
大事已成,我疾步走入营帐,抓起洛卿文的手腕。
果不其然,那手串他仍旧贴身戴着。
我大喜,取下手串,冲出营帐。
抬头望天,我努力辨认星图。
我必须提前找到落星的方位,
方可伺机获得陨铁。
我又不能离得太近,恐为落星所伤。
黑暗中,我摸索着前行,
很快来到一片湖边。
按照钦天监推测的方位。
那落星大抵会在这附近。
这里视野又空旷,附近有树林丛丛,
真是进可攻退可守。
我在湖边坐下,默默开始祈祷。
“流星,流星,你快些落下来吧。”
“落下来,送我回家。”
不知是否上天听到了我的呼唤,
不久后,我看见天空一闪,
一道流星飞掠而下。
那流星近得,足以照亮我脸上的惊喜。
落星一闪即逝,
只听一声巨大的‘轰隆’之声,
它显然是落在了附近。
我大喜过望,朝着落星的方向冲了过去。
一路上,我三步并作两步,
紧紧捏着手里的手串。
筹谋多年,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年代,
女人如万物,只能靠男人宠爱生存的年代。
我就要永远离你而去了。
这短短一段路,不过几分钟内,
我幻想了一切回到现代要做的事。
甚至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
我要去吃火锅、烤串、寿司,
还要去看电影、去迪士尼、去狂欢。
我无法忘却的那些日子啊,
我终于要回来了!
即使将曾经的爱情丢失在这个年代,
我也毫不可惜。
我沿湖跑了大半圈,很快看到了落下的陨石。
如图记忆中一样,那陨石坑坑洼洼,
看上去没什么特别。
现在,我只需在其中找到陨铁,
就可以集齐七种宝石,开启法阵,穿越时空。
再也没有什么,能将我徒留在此。
我兴冲冲冲了过去。
还差一步,我的手就可以触到陨石。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笼罩了我,
将我扣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下。
“子渔,我早知你要逃。”
“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甘心留在我身边?”
我瞳孔巨震,是洛卿文!
他明明被我迷晕了,怎么竟会出现在这里。
看出我的震惊,洛卿文缓缓抬手。
“我太了解你,子渔。”
“你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去和亲?”
“我特意换了手串,”
“你费尽心机拿去的,是假的。”
“我手里这串,才是真的。”
“至于迷药,这个时代,”
“你可以借用的工具,并不多。”
“不过屈指可数几样而已。”
我心中大骇。
这种无限接近成功,却功败垂成的感觉,
真的太能刺痛我了。
“洛卿文,南蛮和亲,并不是非得我。”
“即使没有我,也不会阻碍你登上王位。”
“你为何,就是不肯放我走?”
我颓然倒地,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喊。
“子渔,”
他蹲下身,手指勾起我的下颚。
逼迫我抬起头,看他的眼睛。
“因为我爱你啊!”
洛卿文,可是你的爱,如此廉价,
是个女人就能给,让我无法再信任。
你的爱又如此桎梏,强留我在这个时代,不肯放我回家。
“可我已不再爱你。”
我一甩头,避开他的手指和目光。
声调冷冷,我字字如刀。
“你一心只有大位,”
“何曾有我?”
“你不顾我所愿,只一心考虑自己,”
“洛卿文,如果这也算爱,”
“那这样的爱,我要不起。”
我恨恨看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你可以抓我,锁我,”
“但无论多少次,”
“我都一定会逃!”
“无论要付出何种代价,”
“我都不会放弃回家!”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大约才能将我的躯体留在你身边。”
“但我的灵魂,也照样会自由飞去。”
‘啪’地一声,脸颊随即传来火辣辣的疼。
洛卿文手掌上扬,双目猩红看着我,
像一匹野兽,要将我拆吃入腹。
这是他第一次打我。
这一巴掌,我们之前所有的情爱,都将一笔勾销。
“谢子渔,你试试看!”
“我不杀你,但也绝不放你。”
“你明日,就给我乖乖去和亲。”
“我现在就断了你逃跑的念头。”
我正不知他要如何,
他已经抢先一步,将串着六石的手串扔在地上。
接着,他双手举起身边一块巨石,
“不要!”
我终于看破了他的意图,奋不顾身想要阻挡,
却已经迟了。
巨石落地,六石碎若齑粉。
我生的希望,也随之烟消云散。
我颓然倒地,不可置信地摩挲着地上的齑粉。
就连指尖被碎块磨破,也毫无所觉。
我真的无法相信,
我回不去了吗?
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
“洛卿文,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洛卿文低低一笑,命令亲卫。
“扶公主回营,严加看管,”
“若再有失,你们提头来见。”
我木然地被亲卫托起,带回了营帐。
一路上,我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不喜,不悲,如同行尸走肉。
我仍不能置信,六石已碎。
那是我耗时三年,花费无数心力才集齐的六石。
就这样,被洛卿文都毁了吗?
我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
当梦醒,我已回家。
洛卿文没有再出现,
但我营帐外的守卫多了一倍不止。
我心中溃恸,却无论如何哭不出来。
我正呆坐在地上,一个身影晃了一下。
我像是被点燃了,
一下子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
“洛卿文,我杀了你!”
来人没有躲闪,刀锋入肉,我听到一声闷哼。
不是他,原来不是洛卿文。
我冷静下来,定睛一看,却是子影。
他是洛卿文的人,我对他亦无好脸色。
“你来干什么?”
“在外面守着还不够吗?”
子影任由手臂上的伤口汩汩冒血,
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看我的眼神,分明有几分同情。
“有事就说,”
“无事就滚。”
我心情不顺,开口说出的话也决绝。
况且子影之前听到我与李梦希商议计谋,
谁能保证不是他告密了洛卿文。
“小姐,子影并未出卖你。”
像是看出了我眼神里的含义,
犹豫再三,子影终于低低开口。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
可惜已经没有意义了。
无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结果都是一样。
我回不了家了。
我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子影下去。
他艰难抬手,在我手中放下一个东西。
我低头一看,竟是一块灰黑的圆石。
大小如莲子,看起来平平无奇。
“小姐,似乎在找落星。”
“我替你取了来。”
我猛地抬头,看着子影。
这是陨铁。
这就是我倾其所有想要得到的陨铁。
这就是我回家的最后一步。
“好,好,好!”
我连说三个好字。
眼泪终于如决堤一般喷涌而出。
现在拿到陨铁,又有什么意义。
看到我哭得无法自持。
子影显然手足无措。
他嘴又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我。
“为什么给我这个?”
我抬起泪眼,问子影。
“人都有难处,却没有过不去的坎。”
“子影只盼小姐能有一丝欢喜。”
我痛哭失声。
子影尚能知我所求,
洛卿文,你与我相爱过,为何却对我如此绝情。
这陨铁,终究来得不是时候。
我屏退子影,将陨铁贴身藏好,
敛了眼泪,呆坐等天明。
子影说得对,没有过不去的坎。
所以,我绝对不会放弃。
第二日清晨,洛卿文下令拔营。
三日后,我们按时抵达了南蛮都城。
说是都城,不过是个人多些的村落。
南蛮地处边陲,文化又极其落后,
难怪没有真公主愿意和亲来此。
可这些,都已无法激起我心中的任何波澜。
我像是麻木认命了一般,任人摆布。
“多谢九王亲自送亲。”
“今晚吉时,我们就举行大婚。”
“也好让九王尽快回程。”
南蛮王客气地迎了出来。
这是个面相老实的中年人。
阅历沧桑,却无甚阴谋诡计。
相形之下,竟比洛卿文坦荡许多。
这,难道就是我此生的归宿?
南蛮人的婚礼极其简单,
不过碍于洛卿文在场,
南蛮王将军民齐聚于此,也热闹不凡。
我已被迫洗去一身浮沉,装扮一新。
除却脸上毫无喜色,
一切就如一位待嫁的娇娘。
也罢,我若是能留在此处,
也可以与洛卿文此生不复相见。
他一旦离开,南蛮人还能留得住我吗?
婚礼开始,鼓乐震天,觥筹交错。
嫁衣红裙飞扬,再有几步,我就将被送到南蛮王身边。
今夜礼成,我就是南蛮王妃了。
因祸得福,我要是冠上这个头衔,
洛卿文再想拘我,是不是也不那么容易?
我深思不闻,不经意地一瞥,正巧看见洛卿文的眼神。
那眼里,占有欲喷薄而出,
尽是巧取豪夺的势在必得。
我心里‘咯噔’一下。
此事必定不会如此简单。
洛卿文到底还有什么阴谋。
眼看南蛮王已经向我伸出手。
洛卿文嘴角一挑,眼神中冷酷尽显。
像是要回应我的猜测一般,
他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
一时间喊杀震天,掩盖了锣鼓的喜乐。
无数大华兵士,像洪水猛兽,
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他们不言不语,手举刀落,
迅速而残忍地收割着一个有一个南蛮人的生命。
南蛮众人前一秒还沉浸在婚礼的喜悦中。
下一秒却就已经身首分离。
那空洞大睁的双眼,
透着无尽的不解与愤恨。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拿起武器,
堂堂正正比试一场。
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上,就这么满含冤屈而死。
南蛮王眼睁睁看着族人惨死。
他怨毒地看着洛卿文。
但他与洛卿文之间,已经隔满了大华的兵士。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杀不了这个仇人了。
一转眼,他的怨毒转移到了我身上。
“大华之人,都是如此卑劣吗?”
“我既然杀不了洛卿文,那我就杀了你!”
“你和他,都是我南蛮人的灾星。”
我一动不动,默默闭上了眼睛。
这样惨烈的画面,也并非我所愿。
是洛卿文为了一己之私,
将这人间变了炼狱。
我若因此而死,灵魂是否可以穿越回家?
这一刻,我甚至有些期待,
南蛮王的刀快些落到我脖子上。
“子渔,快躲开。”
洛卿文的声音穿透嘈杂传了过来。
这一刻,我知道,
有他在,我是不可能如愿的。
子影如来自地狱的幽灵,
从我身后穿身而出。
他手里的剑如一条毒蛇,
在南蛮王抬手之前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
南蛮王艰难转头看着洛卿文。
“我诅咒你,”
“永世不得所愿!”
洛卿文已疾步走到我身边,
手起刀落,南蛮王彻底陨落。
这漫天的血海,让我浑身止不住开始发颤。
“子渔,你太傻了,刚刚为什么不躲开。”
“我早说过,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你嫁给别人。”
“我早已布置后手。”
“和亲不过是假象。”
“大婚之日,就是南蛮人的死期。”
我愕然抬头看着洛卿文。
所以,他骗了所有人。
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真让我去和亲。
他这一招好算计。
算尽了南蛮人的命,
也算掉了我回家的希望。
不仅如此,我亦身在局中。
如同刚刚那样,一个不慎,我也将万劫不复。
可他根本不在乎。
洛卿文紧紧抱着我,
想要止住我的颤抖。
“别怕,子渔,”
“我不会让你死。”
“我向你保证,”
“你就算死,也逃不开我身边。”
这一刻,我不知我的恐惧,
是来源于眼前的修罗场,
还是来源于身边的洛卿文。
这一刻,我才发现,
原来,我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他扶着我往来时的车架上走。
每走一步,我的心情就沉重一分。
洛卿文握着我的手,
我只觉浑身冰凉。
我所有的心思都只集中在一件事上。
我不能跟他走。
我不能成为他的阶下囚。
哪怕是死,我也要逃出去。
我装作柔弱乖巧,吓坏了的样子。
顺着洛卿文的意思。
他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洛卿文果然放松了警惕。
我快速扫了一眼四周。
我必须先发制人,一击即中。
我还必须抢走一匹马,
这样才能有机会不被洛卿文追上。
眼看就要接近马车。
我‘呼’地一下转身,
从洛卿文的怀中挣脱出来。
袖中匕首出鞘。
我不顾一切,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别过来!”
洛卿文唬了一跳,本能就想来拉我。
“子渔,你要干什么?”
“洛卿文,你若不放我走。”
“今日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大可带着我的尸首回京!”
他说过,我就算是死,也别想逃离他身边。
所以我在赌。
我赌他舍不得我死。
“子渔,别闹。”
“乖乖跟我回去。”
洛卿文小心翼翼盯着我手中的匕首,
一点一点,试图靠近我。
他眼中戾气暴起,怒意无所遁形。
我一闭眼,刀刃入肉半分。
血顺着匕首汩汩地流了下来。
“你断了回家的路。”
“可你早已不再爱我。”
“别再骗自己了,洛卿文。”
“我就算是死,也必定不会跟你回去。”
看到我真的狠心下手伤了自己,
洛卿文眼中难得露出一丝不忍。
“子渔,别做傻事。”
“我是爱你的。”
“你为何不信我?”
“爱?”
我自嘲地看着洛卿文。
“三年前,我们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好不容易重逢,”
“那时你说爱我,我信。”
“可今日,为了你的宏图伟业,”
“你牺牲了我的全部期冀,”
“甚至不惜牺牲我的性命。”
“你让我怎么信?你所谓的爱?”
记忆回溯,我不由得想起跟洛卿文在现代时的情形。
那时候,他对我很好。
会在意我的喜怒哀乐,也会关注我的喜好厌恶。
然而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
他终究还是被权位蒙蔽了双眼。
他心里,到底只剩他自己了。
都说为王者,必孤寂。
洛卿文却已经毫不犹豫踏上了那条不归路。
“我不可能让你有事。”
“南蛮王之事,确是我未预知。”
“但我还是及时保护了你。”
“子渔,想想以前,我们多么相爱。”
“为何你就不能助我成就霸业?”
“为何你不肯留在我身边?”
“难道江山和美人,真不能兼得?”
我摇摇头,看着洛卿文,
手上的匕首不曾放松分毫。
“不是不可兼得,”
“是你不配!”
李梦希和余秋月都是很好的女子,
洛卿文何德何能,能玩弄她们的感情。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
女子的爱情,注定毫无价值。
“你的六石已经被我毁了。”
“子渔,你回不去的。”
“既然如此,为何不肯留在我身边?”
洛卿文提起六石,又让我心中隐隐作痛。
若非他的极力阻挠,
我现在说不定已经躺在现代的床上伸懒腰。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衷心祝愿你,夙愿得偿。”
“但我将不会再陪伴你。”
我将匕首立起,
只要我稍稍用力,
就足以斩断自己的生机。
血还在不停地往外冒。
洛卿文终于动摇了,他呼吸急促,
胸部大起大伏。
“子渔,我们之间,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我无言以对。
这个问题,我想他应该比我更知道答案。
只是,他不曾觉察。
“放我走!”
我下了最后通牒,手腕渐渐握紧匕首。
我知道,洛卿文再试探我。
他还是没有完全相信,
我有自戕的勇气。
但他低估我了。
匕首刺入皮肤带来的痛,
与我心中的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刻,我只想离开他,
不惜一切。
看我对自己如此狠绝,
洛卿文终于绷不住了。
我亲眼看着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好!”
“放她走,”
“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去追她。”
我不敢放松,匕首仍比在脖子上。
接着我翻身上了一匹白马。
横刀一斩,就将白马从马车上解脱出来。
我看也没看洛卿文一眼,就催马奔袭而去。
深怕慢一秒,洛卿文又将反悔。
当白马孤寂地奔跑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
我知道,这一次,我终于逃出来了!
我策马无休止的奔跑。
深怕一停下来,追兵就会立刻来到。
直到狂奔了一天一夜,人困马乏。
我确定身后没有追兵,
这才勒马停下。
环顾四周,我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个深山老林。
身体的疲累,却冲不散我心中的欣喜。
我终于逃出来了。
虽说我已经无法回到现代。
但至少现在,我能为我之命运做一次主人。
我所在的这座山极偏远,
甚至已出了南蛮境内。
和亲风波过后,
南蛮已尽皆为洛卿文所获。
但这座山,却不在他所辖。
山中仅有猎户数家,淳朴良善。
见我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便好心收留了我。
我安心在这山中住了下来,
来日方长,回家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时光荏苒,不多时,半年光阴一晃而过。
半年来,山中的日子虽清苦,
却自由自在。
我能在山林中恣意奔跑,
也能在落叶里随心打滚,
还能与山中各种生灵交往。
这样的日子,我是情愿一辈子过下去的。
我因留在这与世隔绝之处,
对洛卿文此后的经历并不甚了解。
我也不感兴趣。
我知道,以他的果决狠辣,
他是必定会登上大位的。
只是,我没想到,他登位之愿,
会那么快就得偿。
大华旧王禅让,九王登位,年号亲余。
这消息传到大集,
收养我的猎户大叔偶然听到,
像说着遥远的故事一样告诉了我。
但只有我知道,这故事并不遥远。
不多时,山中就不再太平。
一日,猎户大叔从山外回来,心神不宁。
“集上莫名多了好些眼生的兵士。”
“不像此方之人。”
“这不是好兆头,”
“说不定要开战。”
我心中一滞,忙问道。
“大叔,那些兵士作何打扮?”
大叔略一思索,道,
“全身披黑甲。”
我心中一惊非同小可。
身披黑甲的,正是大华兵士。
这山中与世无争,
更非兵家必争之地。
按大叔所言,早和平了好几代人。
山中新生之人,甚至从未见过兵士。
那么这一次,大华兵士来犯,所谓何事?
难道又是洛卿文?
难道他登位成功,却仍不满足,
连放我在这荒山野岭苟延残喘也不情愿吗?
女人的直觉,让我有些慌乱。
但我仍存了一丝侥幸。
这里与世隔绝,
洛卿文不会那么轻易找来。
可我再一次低估了他。
待他来到我面前,我才后知后觉。
“你已得偿所愿,”
“成了大华新王。”
“你后宫佳丽万千,”
“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
洛卿文带来的人不多,
却足以控制住猎户一家,
胁迫我不能逃。
我只是不懂,为何曾经他明明对我不屑一顾,
现在却又如此死缠烂打。
“子渔,半年不见,”
“你气色倒是好了很多。”
我惊讶于眼前洛卿文的失相。
他颧骨深深凹陷,眼眶黢黑。
像是长久忧郁不眠所致。
又是什么,让他短短半年就变成这幅样子?
“我说过,我不会放你走。”
“你看看,没有你在身边,”
“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日思夜想,只求你回到我身边。”
“子渔,这一次,我会对你百倍的好。”
他再次见我,显然有些激动。
竟不顾一国之主的形象,
上前就要抱我。
“为了你,”
“我改变了一切计划。”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登位,好来找你。”
“我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一个字,杀!”
我惊诧万分地看着他。
虽非我所愿,
但我到底是给这个世间普通的民众带来了灾难。
“挡我者,死。”
“没想到凑效了。”
“不过短短半年,我就得到了王位。”
“子渔,如你所愿,”
他痴痴地看着我,神情竟有些病态。
“我虽娶了几个官家女子,”
“但来找你之前,我已将她们尽数打入冷宫。”
“现在,我的后宫,”
“只虚位以待你一人。”
我瞳孔微缩。
时至今日,我已不可能再因洛卿文为我空置后宫所喜。
事实上,我从未想过要入他后宫。
但李梦希和余秋月,
那样美丽飞扬的女子,
她们并未做错什么,却被打入冷宫。
“她们是爱你的。”
“你何必对她们如此无情。”
终是忍不住,我为她们发了声。
洛卿文冷嗤一声,
“她们不配得到我的爱。”
“因为她们占了本该给你的位置。”
“子渔,你现在可信?”
“我只爱你啊。”
“为了你,我不惜与这天下为敌。”
“为了你,我不惜让大华血流成河。”
我漠然地看着他。
与天下为敌,不是因为,他要为自己夺这天下吗?
“不,别再骗自己了。”
“你根本不爱我。”
见我仍旧漠然,洛卿文眼中射出冷冽的光。
“子渔,你可知我为找你,”
“花费了多少心力?”
“我登位后,只下一令,”
“上天入地,必要找到你谢子渔。”
“我让农民停耕,”
“让工人停工,”
“让军队停训,”
“所有人,只要是我大华子民,”
“就都要替我去找你。”
“好在,他们没让我失望。”
“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你。”
洛卿文势在必得地看着我。
“子渔,我说过,”
“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逃开。”
我惊呆了,没想到洛卿文为了找我,
竟敢做如此违逆人伦之事。
“洛卿文,你疯了!”
“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子渔,这半年没有你陪在我身边。”
“我只觉得,灵魂亦是空虚的。”
“若是没有登位的目标牵动我,”
“只怕我已是一具空壳。”
“我食无味,寝无眠,”
“心中所想就是再次找到你,”
“让你回到我身边。”
“子渔,回来好吗?”
我转头看着洛卿文,眼神冰冷。
“洛卿文,正如你执著于让我回到你身边一样。”
“我也有我的执著。”
“我要回家,这一信念是不变的。”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
“那又为何不肯遵从我的心意?”
洛卿文气急败坏。
“不论你怎么说,”
“我这次都一定要带你回去。”
他抬手一指猎户诸人,
像是在指点些低贱的牲口。
“你若逃,我就杀他们。”
“你若自戕,我就让天下人替你陪葬。”
“这场豪赌,你同我耗得起吗?”
我早知洛卿文登位后,必定愈加歇斯底里。
只是没想到,他竟疯魔至此。
上次我自戕逃脱,
是因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
但此时时移世易,猎户诸人救了我性命。
半年来我已将他们当作亲人。
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无辜丧命。
“好,我跟你走。”
我咽下心中所有的苦和痛,决绝开口。
“但你必须保证,不伤他们。”
大约没料到我会如此轻易松口,
洛卿文喜不自胜。
“子渔,你放心。”
“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
“我必厚待他们。”
我最后看了一眼,
这无忧无虑让我生活了半年的山中小屋。
带着无比的留恋,转身离去。
“来人,迎皇后回宫。”
洛卿文为了接我,
竟带来了皇后规制的整幅车架。
如此招摇,真是为我所想吗?
我心中一片孤寂。
从他砸碎我的手串,
碎掉我回家的梦开始。
我就永远也不会再原谅他了。
来到车旁,我见到了子影。
再次见我,他面色带着些许歉疚,
还有那熟悉的同情。
“皇后,新王为你,”
“确是茶饭不思。”
“或许你的归来,”
“亦能让他稍许回归理智。”
原来,他们是把我当做医洛卿文的药。
可惜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天下,是洛卿文所负。
凭什么,让我替他承担?
一路上,洛卿文都未停止在我耳边诉衷肠。
“子渔,你可知高处不胜寒。”
“我自登位,夜夜只觉孤单寂寥。”
“没了你,我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偌大的皇宫,即使灯火通明,”
“我也觉得,差一个你。”
“子渔,你离去后我方知,”
“我果然还是不能没有你。”
他亲热地握住我的手。
我却一阵接一阵反胃。
“待你回来,”
“我就一直陪着你。”
“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行。”
“不论你想要什么,”
“我上天入地也替你取来。”
我目光呆滞,转头看他。
“我什么都不要,”
“只要回家,”
“你可能应允?”
洛卿文避而不答,转开眼眸,避开我目光。
我就知道,所谓的有求必应。
不过是为了全他自己虚幻的梦境。
若是真的爱我,
从前就不会一次一次弃我于不顾。
我歇了与他理论的心思。
任他说什么,我都不曾听进去。
不多时,车架已回到京中。
全民出迎,万人空巷,
亦是洛卿文颁布的旨意。
可我根本无颜见大华子民。
我的存在,已为他们带来了太多灾难。
车架在宫门口落定。
洛卿文亲自伸手扶我下车。
“子渔,我们到家了。”
“从此后,这里就是你我的家。”
家?多么动听的名字。
可惜,这里并非我的归处。
我的归处,才是我真正的家。
不同于我的冷淡,
回到皇宫,洛卿文似乎兴奋异常。
他一路指引我,不辞辛苦向我展示皇宫之中各种景致。
“子渔,你爱莲花,”
“我便命人在这御花园里挖池塘,遍植莲花。”
“你爱兰,”
“我便命人遍寻名种,”
“种在了皇宫各处。”
“还有你喜欢的锦鲤,”
“大金刚鹦鹉。”
“这皇宫之中都有,”
“我说过,只要是你要的,我必定都为你寻来。”
我们路过一处花架,
花丛中有一架秋千。
洛卿文献宝似的拉我走到近处。
我这才有了几分动容。
这架秋千,竟与我在现代见过的一模一样。
“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去嘉年华,”
“你就爱荡这秋千。”
“我于是找人复刻在此。”
“可惜,这个时代的技术,只能复刻秋千。”
“其他的,都做不来了。”
‘嘉年华’这个名词,从洛卿文口中说出,
真让我觉得恍若隔世。
我以为,他早已忘了我们在现代的日子。
作为这个时代的九王,乃至现在的新王,
他早已深入骨髓。
洛卿文仍旧拉着我往皇宫深处走去。
“子渔,后宫空置,”
“你就住在我寝殿如何?”
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到好。
朝夕相处,我哪里还能有半分逃走的机会。
但如今让我日日面对他,
简直让我生不如死。
我摇摇头,果断拒绝了他。
“若你觉得不便,”
“这宫中众多宫殿,”
“随你所选,住哪里都行。”
洛卿文又热情地说道。
我抬眼望了望这座皇宫。
金碧辉煌,生气盎然,欣欣向荣。
表面上看,均是一派祥和之气。
可这个时代的皇宫,哪一座不都是少女青春的坟墓?
哪一座没有埋下无数少女的爱甚至尸骨。
我又想起了李梦希和余秋月。
那两个本该获得幸福的女子,
现在却在冷宫终日哀怨。
“我哪里也不去。”
“你若不肯放我离开。”
“我便要住到冷宫去。”
我不爱洛卿文。
冷宫才是我最适合的归宿。
洛卿文一惊。
“子渔,你是我唯一的皇后。”
“住到冷宫去,成何体统?”
我并不看他,冷笑道。
“只怕我终有一日会被你厌弃。”
“与其到时被你打入冷宫,”
“倒不如现在我就自请入冷宫。”
“也省了与你一番纠缠。”
洛卿文眼中露出焦虑之色。
“不会的,子渔。”
“我爱你还来不及,”
“怎么可能厌弃你?”
“我承认,我从前是利用过你。”
“可如今,我对你只有爱。”
“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能力和名声。”
我毫不让步。
“洛卿文,这是我最后的尊严。”
“你若不肯让我入冷宫,”
“我必定不择手段死在你面前。”
“你大可以试试。”
“闹到鱼死网破,你杀光这天下,”
“我也不会眨一眨眼。”
许是了解我的性格,
又许是洛卿文存了一丝侥幸,
大约他认为只要假以时日,
说几句好听的,做些讨好我的事,
我就可以回心转意。
所以这一次,他没有强求。
大概知道,我即使在冷宫,
也插翅难飞。
洛卿文没有再纠结我的住处。
于是回京当日,我就片刻不停,直接搬进了冷宫。
洛卿文将嫁给他的那些官家女子尽数打入了冷宫。
因而其他宫殿都空荡冷清,像极了冷宫。
反而这冷宫里,却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我甫一进去,就遇到了旧相识。
“好你个谢子渔。”
“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小人。”
“你怎敢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来人气势汹汹,我却笑了。
看到余秋月仍旧如此神采飞扬,我倒是心下稍安。
眼角晕起一抹雾色,我掩下心中酸楚,
撒娇似的靠了过去。
在余秋月抬手要打我之前,拉住了她的手臂。
“好姐姐,原谅我。”
“我也想信守承诺的。”
我反其道而行之,余秋月反而一时呆住了。
她右手早就高高举起,
现在落下也不是,不落下也不是。
她哪里见过我这撒泼刷滑的样子,
只得恨恨骂道。
“你个奸猾小人,”
“当初是怎么应承我们的?”
“我们姐妹好好的姑娘家,”
“刚进宫就被打入冷宫……”
余秋月的话让我面色蒙上了一丝阴霾。
正尴尬间,李梦希走过来,
轻轻按下了余秋月的手。
“妹妹莫生气了,”
“想必今日出现在此,”
“也并非她所愿。”
“都是些可怜人罢了。”
李梦希的一声叹息,
终是让我忍不住潸然泪下。
我与她二人难得相对而坐。
昔日视我为洪水猛兽的二人,
现在看我眼里却多了丝同病相怜。
但我们并非真的同病相怜。
她们费尽心机是要留在这宫中。
但我,是不惜一切想要离开。
“直至此刻,我心意仍未变。”
我直视她们二人。
“这皇后之位,与我就是砒霜。”
“我从未肖想。”
“我所求,从来都只是回家。”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回来!”
余秋月快人快语,
但她的话,我真无法回答。
李梦希与我对视一眼,
我们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罢了,子渔定是有她的难处。”
李梦希叹息一声,道。
“我们以为,”
“上次你已经成功回家。”
“现在看来,”
“陛下对你势在必得。”
“哪怕他曾负你,”
“现在也已有悔意。”
“你既已回到宫中,”
“为何不与陛下安心相处?”
我遥望远方,高高宫墙外,是我自由的方向。
我与这个时代的女子,始终是不同的。
“不,他不爱我。”
“我要的爱,不能有丝毫掺杂。”
“你们知道吗,在我家那方,”
“与大华不同,男女老少,众生平等。”
我的话激起了二人的兴趣。
我们彻夜畅谈,不眠不休。
我对她们说起现代的文明,
她们也向我细数这半年来大华发生的变化。
从她们口中,我才知道,
我离开后,洛卿文是如何歇斯底里。
他确实放弃了策师向他献上的所有计划,
将原本徐徐图之的王位,
以排山倒海之势纳入囊中。
按李梦希的说法,
洛卿文这样做,是为了能安心将我寻回。
长夜慢慢,他总是一个人孤寂地站在宫城最高处,
翘首远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那时候,李梦希她们都嫉妒我进了骨子里。
她们以为,洛卿文是真心爱我。
“现在我方才懂得,”
“你所说的,爱一个人要想她所想,”
“是什么意思。”
“如果圣上真的爱你,”
“就不该寻你回来。”
李梦希叹道。
我点点头。
“无妨,”
“我想要回家的心,永不会停歇。”
“再说,宫里有你们,”
“我大概也不会寂寞。”
余秋月白我一眼,哼了一声,娇嗔道。
“你这狐媚之人,”
“我凭什么要跟你交朋友。”
我笑着去揪她衣袖。
“好姐姐,不是你要跟我交朋友,”
“是我缠上你了。”
“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可要护着我周全。”
余秋月恼羞成怒,一甩衣袖。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是如此疲赖之人?”
我笑道。
“你没发现的事还多呢,”
“放心,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相互了解。”
余秋月奈何不得我,
便只能向李梦希求助。
李梦希只顾掩着嘴低笑,乐得看戏。
我心里轻叹一声。
好在,这些姑娘还是花一般的模样。
她们也比我想象中更加坚强。
有她们在,至少这冷宫的日子,
不至于无聊。
她们在冷宫无不无聊我不知道。
但我来后,是一定不会无聊的。
因为洛卿文每日下朝后,
必来冷宫看我。
他时不时会寻来市集上一些新鲜玩意儿。
不能论大小斤两,
总是成箱成箱地送到冷宫里。
对着他,我从来没有好脸色,
连勉强应付的那一点点耐心也欠奉。
洛卿文倒是学得如我这般疲赖。
不论我对他脸色脾气多坏,他都笑脸相迎。
哪怕我言语攻击,他也全数受下,半分不还嘴。
只一点,他不放我走。
那一刻,连我差点都要相信,
他也许是真的还爱我。
可我是了解他的,
我不过是他一个求而不得的梦。
所有的珍贵,都在这‘求而不得’四个字上。
往后余生,我却不能将我的幸福和未来都押在这上面。
洛卿文送来的礼物我从来不拆。
每日都是李梦希和余秋月兴致勃勃,
一点一点帮我拆开。
迎着午后的阳光,
我总是懒洋洋喝着一杯清茶,
饶有兴致看她们将礼物在桌上一字排开,
一件一件细细品鉴。
李梦希博学,手里拿着哪怕一枝野花也能引经据典,
说出个让人潸然泪下的故事。
余秋月朴质,总是大喇喇一语道破洛卿文的心思。
“这样的礼物,也送得出手,”
“圣上最近不怎么用心啊?”
“如此市井之物,”
“怎么好拿进宫来。”
余秋月今日颇为挑剔,
她嘴里衔着一串糖葫芦,
饶有兴致地指指点点。
糖葫芦、糖画,这些余秋月嘴里的市井小吃,
曾是我来大华后所向往的。
但那时,我是想让洛卿文陪我体验这个陌生时代的风土人情。
洛卿文从未陪我在这里逛过街,看过戏,
但他也许都记得。
所以最近,他开始送我这些旧物。
我和李梦希相视一笑,
极其促狭地点了点余秋月。
“那虽是市井之物,你却吃得很开心啊?”
“怎么样,糖葫芦可甜?”
“可对我们将军小姐的胃口?”
余秋月红了脸。
“这也是食物,岂能浪费。”
“我又不是三岁小儿,”
“哪里会喜好这些甜腻之物。”
她嘴是硬,但在我眼中,她不就是小姑娘么?
她和李梦希,都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小丫头。
哎,这样年少慕艾,花一样的女子,
不该在这冷宫终其一生。
“你们放心,”
“我若能侥幸离开,”
“也必定助你们出冷宫。”
冷宫的日子一成不变。
洛卿文仍旧日日过来,
放下礼物,絮叨半日才走。
这一日,他忽然对我说。
“子渔,你不是一直想去滦河灯会赏灯?”
“今日就有灯会,我陪你去看可好?”
听他提起灯会,我的记忆又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候,我刚刚回到他身边。
我以为,即使在这个遥远的时代,
我也能与他相濡以沫,
像平常夫妻一样共度此生。
那时,我回家的决心并未如此坚定。
我陪着他,在他身后替他潜心打理生意,
为他创造源源不断的钱财。
那时候,只要他想达成的目标,我必定全力支持。
只可惜,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不在意我了吧。
逝去的感情,没什么值得追忆的。
洛卿文不知我所想,反而开始与我追忆在现代的事。
“子渔,你可还记得,”
“那日我们一道跨年,”
“你许下的心愿?”
那是我与洛卿文刚刚在一起的第一年,
年末跨年夜,我与他相拥而卧。
我在他耳边低低说道。
“跨年心愿,我只愿与你一道,不离不弃。”
“以后每年,我的心愿也都会一样。”
我还记得,是他忘记了。
现在提起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我记得你所有喜欢的东西,”
“除了那架秋千,”
“我已在大华遍寻能工巧匠,”
“子渔,如果你想,”
“我就在这大华替你打造一座现代都市也未尝不可。”
他转身从宫人手中拿过几个锦盒。
在我面前一一打开,
“子渔你看,”
“这是我让人所制的现代衣物首饰,”
“你可喜欢?”
顺着洛卿文的目光,我低头一一看过,
锦盒里装着的,竟真是一众现代衣饰。
连衣裙、针织衫、甚至还有风衣外套。
再看那些首饰,
戒指、手镯、项链、发卡,无一不是潮流的样式。
我有些吃惊,在这遥远的时代,
要复刻这些东西,也定然不是易事。
看着这样久违的东西,
我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洛卿文竟愿意花费如此代价,
为我复刻现代的东西。
甚至夸下豪言壮语,要为我在大华建一座现代都市。
可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我回去。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
“如今我对灯会已没了兴趣。”
“陛下日理万机,”
“此后不必为我费心。”
洛卿文讨好地笑着,
“子渔,你若是不想看灯会,”
“我可以陪你去别的地方。”
“哪怕离开大华,”
“你不是说过,先去看山川大海,”
“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
“那你的天下呢?”
“你身为一国之王,难道可以置天下于不顾?”
我不客气地质问道。
“可以,大华不缺我,”
“但我不能没有你。”
见我依旧不为所动,洛卿文满眼伤痛看着我。
“子渔,我恨不得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
“我就不信,终此一生,我捂不热你。”
“我对你所承诺过的那些事,”
“现在开始,我都会一一满足。”
我冷笑一声,道。
“你如今夙愿得偿,已经成了大华新王。”
“江山美人,要什么没有?”
“何苦在我这个故人身上再浪费心思?”
洛卿文站起身来,背对着我。
一时间,我竟看出他的背影有几分寂寥。
“子渔,你可知道帝王多孤寂。”
“我虽坐拥这天下,”
“心却无比空虚。”
“夜半无人,我每每不能入睡,”
“只觉得高处不胜寒,”
“我居万人之上,竟无一知心人陪伴在侧。”
“俯瞰这大华众生,”
“只有你子渔,才配与我比肩而立。”
“这个时代的人,心智皆落后,”
“只有你能懂我啊,子渔。”
话不投机,我转身走入寝殿。
我已经看透了洛卿文,
现在他做什么,也无法再挽回我的心。
夜已深,冷宫不知何时静了下来。
我却仍是无法入眠,
孤身一人站在寝殿门口吹着冷风。
李梦希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这个太师家的娇娇嫡女,
不到一年,已敛去一身盛气,
整个人沉静了许多。
“你还是要走?”
我点点头。
“你大约不知,”
“我去南蛮和亲,到底发生了何事。”
被洛卿文寻回大华,
我才知道他对南蛮那场惨剧做了何种粉饰。
“那一日,我是被牺牲掉的。”
“还有无数的南蛮人,”
“他们想要的原本只是和平。”
“那夜,一片血海,”
“我差点被鲜血淹没。”
想起那日,我依然忍不住心悸不止。
人命在洛卿文眼里,简直连草芥也不如。
“洛卿文的心,太狠了。”
“我没办法再信他。”
李梦希与我并肩而立,也眺望着远方。
“为君者,多冷酷。”
“他能登位,就注定不是什么纯善之人。”
我转头看她。
“可我,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而已。”
我抬起手腕,上面仍有个手串,
只是,其中仅剩一枚陨铁。
“我不怕,不过是重头再来。”
“我能集齐一次,定能集齐第二次。”
若不是有这个信念在,
只怕我在这个异世界,
已仅剩一缕幽魂。
李梦希一言不发,转身回房。
日复一日,我拒绝了洛卿文所有的补偿。
我不接受他的礼物,
不同意与他出宫。
甚至,我连这冷宫都不曾踏出一步。
这座偌大的皇宫里,
他还是孤家寡人。
拥有无上的权利如何,
拥有这全天下又如何?
失了的人心,是找不回来的。
这一夜,他不知因何,心情难得雀跃。
竟在冷宫设宴,招待所有冷宫女子。
“子渔,我又攻占一国,”
“此后大华版图,又将变得更宽广。”
这是男子的宏愿,
在我看来,战争只能使民不聊生。
我是高兴不起来的。
但洛卿文却一杯接一杯喝酒。
“少喝些,注意身体。”
我忍不住开口劝道。
“子渔,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洛卿文在我面前,从不以孤自称。
大约他也是矛盾的。
既有一个现代的灵魂,
却又沉溺于古时候的权利。
我并非是关心他,
我是担心他醉后乱性,
毕竟,洛卿文的酒品一直不怎么样。
酒至半酣,他果然兴致上涌,
只见他‘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指着除我之外的冷宫众女说道。
“子渔,你一直不肯原谅我,”
“是不是嫌这帮女人碍眼?”
“我承诺过你,空置后宫。”
“此前将她们一直养在冷宫,”
“不过是因为前朝她们的家族,”
“还有些藕断丝连。”
“如今我大位已稳,”
“我现在就把她们都处死,向你以表钟情。”
次话一说,我看到李梦希和余秋月的脸色一变。
大概,她们也没料到,
自己的生死,在洛卿文心里轻如鸿毛。
“洛卿文,你不要发疯了。”
“我不爱你,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们都是好女孩,”
“每个人都值得幸福。”
“你已经剥夺了她们获得幸福的权利,”
“为何还要咄咄相逼,再夺走她们的生命?”
洛卿文醉意上头,像饿狼盯着猎物般看着我。
“我只要你,”
“留着她们也无用。”
我早猜到,他是想拿这些女子的性命来威胁我就范。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变过。
哪怕他装出一往情深,悔不当初的样子。
但骨子里,他还是那个置我与不顾的洛卿文。
“子渔,辰光正好,”
“给我生个孩子吧。”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
湿冷的触感,让我心中生出无限嫌恶。
他以为,生个孩子就能束缚住我吗?
他以为,留下我的人,就能留下我的心吗?
其他女子目瞪口呆看着洛卿文。
也许这一刻,她们才能真正理解,
我为何有如此决心,要离开这个男人。
我环视着那些女子。
这短短几个月的日子,
我与她们都已成了挚友。
原本我就对她们心存愧疚,
到底是因了我的原因,
才让她们年纪轻轻就被生生圈禁在这冷宫。
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那我此生,都无法摆脱这愧疚了吧。
我与李梦希和余秋月对视了一眼。
前者目露焦虑,
后者怒火喷薄而出。
我用眼神制止了她们,
让她们安心。
接着我转向洛卿文。
“我答应你,”
“但你必须答应我,”
“不论发生什么,”
“不能伤这些女子性命。”
“如若不然,我会不顾一切让你失去我。”
“我们大不了鱼死网破!”
洛卿文大喜过望,仰头饮下杯中酒,
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就急不可耐要往寝殿走。
“子渔,我应承你,”
“这些女子必定不会因你而死。”
“春宵苦短,我们快些歇息吧。”
我漠然不语,任由洛卿文抱入内室。
他迫不及待就吻上我的额角。
“子渔,子渔,”
“我等这一刻,等得太久太久了。”
我知道,他对我已经失去耐心。
他原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我强忍着心中的不适,
不回应他的热情。
一咬牙一闭眼,我把心一横,
就当被猪拱了吧!
我双手紧紧握成拳,
指甲甚至划伤了手掌。
洛卿文激烈地吻着我,
眼看他就要更进一步,
却忽然之间整个人瘫倒了下去。
我急忙起身查看,
发现他已沉沉地睡着了。
我正不解,子影出现在了寝殿的角落。
“小姐,王只是睡着了,”
“你别担心。”
担心?我担心洛卿文才有鬼了吧。
摊开手掌,我手中握着一块鹅卵石。
原本我就是打算在关键时刻把他打晕,
现在反倒省了我动手。
“你给他喝了什么?”
我看着子影问道。
洛卿文酒量不错,
刚刚在席上他仅是半醉,
不可能睡得如此快。
细细捋来,
问题一定出在最后那杯酒上。
果不其然,子影支支吾吾开口,
“这东西,小姐也用过。”
原来是迷药。
“为何这么做?”
子影猛地抬头看着我。
“这些年我跟着小姐,观小姐行事,”
“小姐,你值得自由。”
我心中一动,
原来在这深宫之中,懂我的人不少。
我颔首致谢,
谁知子影几步走了过来。
“这些年来,小姐过得不开心,”
“王也不再是往日的样子。”
“如果可以,子影愿小姐欢喜。”
他握住我的手,将一物塞入我手中便飘然而去。
我低头一看,一枚红色圆石静静躺在我手中。
我压抑住心中狂喜,
默默将圆石穿入手串。
七石已得二。
我还有回家的希望。
子影迷药下得足,第二日洛卿文醒来,竟断片了。
我假装顺意,让他以为好事已成。
他丝毫不疑,心花怒放。
开开心心上朝去了。
“子渔,今日你且好好歇息,”
“散朝后我再来看你。”
他这是以为我昨夜承了恩泽,起不来床了?
待我出得寝殿,
冷宫众女竟尽皆聚集在此。
她们看我的眼神极其复杂,
有同情、有怜惜,还有感激。
“昨夜可好?”
余秋月上前一把拉住我问道。
我点点头,示意她安心。
“明知你百般不愿,”
“他竟用我们姐妹的性命威胁你就范。”
“真没想到,王会变成这个样子。”
余秋月曾经,也是真心被洛卿文吸引。
但现在,她大概也已经看到了他真实的样子。
我无奈摇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无碍,他没得手。”
余秋月眼睛瞪得溜圆。
“谢子渔,我到底小看了你。”
“你个死妮子,怎么这么鬼。”
我笑了笑没答话。
并不是我诡计多端,
而是我运气不算太坏,
还遇到了一帮愿意帮助我的人。
我应付完其他人,
独独留下了李梦希和余秋月。
这冷宫众人里,曾经与我势同水火的她俩,
如今却相交莫逆。
我神秘兮兮掏出手串,
二人都是聪明的,
一眼就看到了多出来的那颗红色圆石。
“呀,怎么变成两颗了。”
“谢子渔,我就说你是个有手段的。”
余秋月到底心大,一下子就咋咋呼呼起来。
我惊得忙去捂她的嘴,
“小心,隔墙有耳。”
李梦希拍了她一下,警告道。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万千思绪尽在不言中。
“我也没想到,”
“机缘巧合,”
“看来我还有机会绝处逢生。”
李梦希拉过我,低声叮嘱。
“我们姐妹合计过,”
“按新王现在对你的执著,”
“他必定不会放你走,”
“若想逃脱,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我点点头,正要开口,
不妨李梦希也将一物塞在我手中。
我一看,竟是一颗熟悉的蓝色圆石。
余秋月不甘人后,几步走过来也在我手中塞进一颗黑色圆石。
“这颗黑琉璃,可是我家传家之宝,”
“原是我的嫁妆,”
“我如今给你,你若回家,可别忘了我。”
转瞬之间,七石我已得四。
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得我转瞬之间就泪流满面。
“你们怎么……”
“我真是没想到。”
我确实没想到,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
我并非一个人在战斗。
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她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