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专注表演30年

周瑜评国际 2023-01-03 21:12:04
意外的见面

2010年1月冬,我住在北京郊区一所大学里,上新东方的GRE培训课。

那年冬天很冷,但一个大讲堂里,满满当当地挤满了三四百个学生,里面热得只能穿一件单衣。

这还只是一个班,新东方的招生,就跟刚刚上映的《阿凡达》一样火爆。

有一天晚课,老师正在讲台上喷天吐沫的时候,俞敏洪领着一帮高管,满面春风地进来了。

几百号学生立刻炸了营,“俞老师、俞老师”地叫个不停,很多学生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都掏出小砖头拍照,我也拿出了自己的诺基亚5230。

我们没想到来这上课还能见到真人。

这种场面老俞见多了,于是摆摆手让我们静下来,然后对我们说,感谢大家选择了新东方,大家为了出国真的不容易,同学们辛苦了,然后给我们打了打气,也为我们这些学员送上了祝福。

他一笑憨憨的,说话也亲切,就像是辅导员给我们做毕业讲话。

等到其他高管说完,他双手合十跟我们告别,又领着人去下了一个大教室,一会儿走廊里又传来一阵骚动声。

看到大家都激动到喘粗气,讲台上的男老师也不讲课了,一屁股坐在桌子上,跟我们扯了一会淡。

他是个博士,当时也是新东方的一个名师,他说老俞现在确实牛掰了,企业干到这么大,也在美国上市,有你们这么多学生,社会地位也这么高,著名教育家,央视年度经济人物……

他还没说话,底下就有人接话,说俞老师现在还是政协委员呢。

这位老师点点头,但他沉默了一会,说了句有点愤青的话:

“没错,当你有价值的时候,自然就有人把你抬上去了,一旦你没啥用了,回家玩蛋去吧。”

12年前的一句闲扯,没想到一语成谶。

表演:招生火爆的秘密

在新东方上课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因为每个老师不仅激情满满,还会在课上讲各种段子。

我上过新东方很多课,我统计过,在新东方的大课上,老师们最起码花1/4的时间讲各种段子。这些段子有的让你哈哈大笑,有的让你热血沸腾,总之就是为了调动学生的情绪。

其中有个段子让我印象深刻,一个老师说,日本人当年在建设上海环球金融中心的时候,准备把它设计成武士刀的形状,后来没有通过,于是做了改动,把最顶部设计成一个梯形开口,这样太阳透过这个开口,就成了一面膏药旗,这楼如果盖起来,就压倒了咱们的上海金茂大厦,成为整个上海最高的建筑。

他专门准备了这些建筑的PPT,声情并茂低说完,把我们这些人气了个死。老师一看到时候了,立刻精神一振,用连珠炮一样的语速对我们说:

“大家不用担心,另一座高楼,上海中心大厦已经开工一年多了,600多米高,等建成之后,就会直插云霄,像一把宝剑一样,劈向日本人的膏药旗大楼。”

说着还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话音刚落,底下几百号学生都在拼命鼓掌,现场气氛如同今天那些微商们开会。

这就是新东方当年招生的秘密武器,也叫“激情教学法”,这是俞敏洪自己摸索出来的。

当年他私自教课,被北大通报批评了一个月,实在没脸待了,于是出来单干,开始艰苦创业。

老俞是个脑袋非常灵光的人,虽然起步非常艰难,但没多久就被他找到了两个独门秘籍,其中一个就是在课上,用老师的激情感染学生。

他会在课上和学生唠一些家常和闲话,也会把自己的经历,比如考了三次大学才考上北大,被北大通报批评、留学凑不齐学费等等,跟学生们分享,然后激情满满地鼓励大家。

这种教学方式在当时就是非主流,其他老师上课都是一板一眼,而老俞们则反其道而行之,教学效果非常好,很多学生都是慕名而来。

于是这种“幽默+励志”的教学方式在新东方被推广开了,每个老师都要编自己的段子,所以当时哪个老师专业课不行,那还可以补救补救,但如果谁的段子讲不好,上课不够激情,就得滚蛋。

因此,很多北大毕业的老师只能出局,但像罗永浩这样高中都没毕业的,反而成了名师。

这种教学方式,掺杂了表演的因素,每个新东方的老师,不仅是讲师,还是单口相声演员和演说家。

所以新东方很多年来,采用的都是“名师策略”,把一大批老师打造成一个个“小俞敏洪”,树立他们的个人IP,很多学生报名,都是冲着这些名师。

这种“激情教学法”是顺应市场潮流的。

准备留学是个非常辛苦的事,和考研、高考出的力差不多,而花费要多很多。

造了家里这么多钱,各种考试的成绩却迟迟不达标,很多学生的压力都很大,有的时候甚至会感到绝望,而老俞的激情,以及自己传奇又凶险的创业经历,还有巨大的成功,深深地感染了每个苦苦挣扎的学生。

我俞敏洪这样的都能行,你们为什么不行?

学生需要这种鸡血。

而幽默的段子又让学生喘口气,增强了学习效率。

俞敏洪的另一个招生的秘密武器,是做免费讲座。

91年刚起步的时候,老俞的学生少,他心生一计,想着自己本来学生就少,干脆开个免费讲座吧,还能积攒点人气,于是就在中关村的实验二小尝试着办了一场,没想到来听课的学生爆满,中途没有一个人离开,很多学生当场报名。

老俞这下找到了诀窍,于是慢慢开始在大学里做免费演讲,北京的大学基本上都跑遍了,也是场场爆满。

老俞的演讲能力是超凡的,但他和陈安之、聂枭这些所谓的“成功学大师”不一样,因为他是个做实事的人,是企业家,有真货,那些创业的艰辛和危险也都是真的,这些故事,新东方的老师们都会给学生们讲:

刚单干时,他穿着棉大衣,提着浆糊在电线杆上刷广告,新东方还专门拍了个视频,老俞亲自出镜,老师会放给我们看。

92年的春天,手底下的人出去贴广告被竞争对手捅了三刀,他请派出所的人吃饭,喝酒喝到去医院抢救,醒来后哭着说自己不干了。

98年他被绑架,被人抢走200多万,还注射了给大象注射的麻醉药,差点死了。

老俞身体异于常人,这些绑匪总共做过7次案,全是注射了同一种麻醉药,其他6个人都死了,只有老俞活了下来。

99年他又被同一批人绑架,和自己的保镖拼死抵抗,这才又捡回一条命。

……

这类明清传奇小说一样的故事,远比《中国合伙人》精彩,让学生们如痴如醉。而且俞敏洪太接地气了,几乎每个人都能从他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因此也被老俞身上巨大的个人魅力所折服。

于是免费讲座成为新东方的招生法宝,从那以后,包括教四六级的老师,都会去全国各大高校宣讲。

俞敏洪成为了一个现象级IP,他也是新东方的金字招牌,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留学教父”的人设,学员数量也从1994年的3500人次,增加到2001年的25万。

俞敏洪是国内第一批打造个人IP的企业家,这也难怪,因为教育行业,拼的就是老师,和他一起这么干的,还有疯狂英语的李阳,他的讲座甚至比俞敏洪还火爆。

但做生意,最终拼的是产品,是人,你的货不硬,打广告只能死得更快。

俞敏洪就有货,他大三时因为得了肺结核,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就以背单词消磨时光,掌握了几万词汇,所以教起GRE来小菜一碟。他自己编纂的《GRE词汇精选》,留学生都叫“红宝书”,申请去美国读研的学生人手一本,他的业务能力可见一斑。

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俞敏洪又出版了《在绝望中寻找希望》、《我曾走在崩溃边缘》两本书,讲述了自己的创业历程。

与此同时,他开始在央视和其他卫视的电视节目频繁露头,成为人人皆知的教育家,企业家。

俞敏洪很会搞舆论,公关能力极强。

在各种尺寸的屏幕里,在数不清的高峰论坛和研讨会上,在各地的宣讲台上,俞敏洪游刃有余,妙语连珠,收割着一波又一波流量,成为人人仰慕的明星。

凡是有留学生的地方,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这个当年北大的弃子,也成了北大企业家俱乐部的理事长。

但话说多了,总有犯忌讳的时候。

2018年11月,俞敏洪在一次演讲中讲到嘴瓢,竟然说了一句“现在中国是因为女性的堕落,导致了整个国家的堕落。”瞬间冲上了热搜,全网一顿口诛笔伐。

这个错犯得非常离谱,几乎可以宣判社死。

但2个月后新东方年会上,6名员工用一首改编自神曲《沙漠骆驼》的《释放自我》,将新东方和俞敏洪再次送上了全网热搜。

在歌里,这几个员工吐槽了新东方管理层出现的种种问题,以至于当时网友说他们“唱完了歌就要收拾工位了”。

但几乎所有的报道里都强调“俞敏洪在台下笑得合不拢嘴,带头鼓掌”,并奖励了表演的员工10万钱。

也是在这个月早些时候,俞敏洪连发6封邮件,严厉训斥企业管理层内部问题。这样有戏剧性的事件,赚足了网民们的眼球,老俞一举扳回了自己的形象。

重生上市

大概在08年左右,董明珠开始打造自己的人设,当时很多媒体都在报道董明珠的故事,其中有一个是1995年,董明珠的哥哥想通过走后门,给一个经销商提前拿一批货,被董明珠言词拒绝了,从此兄妹两人关系破裂。

当我跟我爸提起这个事来,老头切了一声,说俞敏洪那才叫狠,把她亲妈、老婆和姐夫等一大帮亲戚都开了,听说她妈气得半年都没给他做饭。

说完还咧嘴“嘿嘿”笑了两声。

他借着这个事又教育了我一顿,说:儿子,干大事,要有魄力,要够狠。

当新东方已经成为一家巨大的企业,高管们都在安插自己的亲戚,公司内部关系盘枝错结。

当整个企业往失控和混乱的深渊里滑落的时候,他带头清理了自己的人,理清了股权关系,让整个公司回到了正轨。

但他在新东方老师里的口碑很好,给我们上课的老师都说老俞这人有人情味,够仗义,看我们这群老师给你们上课,虽然累得要吃西洋参片,但是挣得多,一个暑假一个寒假,就能把一年的工资都挣了,一年小几十万是有了。

有的老师还说,有的名师出去创业,老俞还给予资金支持。

俞敏洪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引领着其他人把事业做强做大,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驾驭住如此庞大的企业。

于是在他的运作下,新东方在2006年成功在美国纽交所上市,把民办教育圈的人刺激得两眼喷火。

但当他敲钟的那一刻,新东方今天的悲剧就已经注定了,再也无法挽救。

一片“蓝海”

非典那一年,张邦鑫在北大上研二。

他是江苏农村出来的,父母都是农民,为了挣钱贴补,就去外面当家教。因为性子好有耐心,又是北大研究生,没干多久就小有名气。

当时他给一个军队大院里的孩子辅导数学,结果这个孩子三次考试都是一百,把孩子父母高兴坏了,跟同事们闲聊时提起这个事,其他父母一听,哭着嚎着要张邦鑫辅导功课。

而他辅导的几个学生,基本上都考上了重点中学,他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原本学生物的张邦鑫发现,课外文化课培训大有可为,于是下定决心准备创业做课外辅导。

当年8月,他和一个同学凑了10万块钱,注册了一个小公司,专门从事中小学课外辅导,从此开始了创业之路。

这个机构叫“学而思”,10年之后,改名为“好未来”。

张邦鑫是个低调的人,在创业最初的那些年,很少接受采访,也不怎么露头,不像老俞那样频繁参加各种电视节目,更别说出去演讲。

他不走新东方那种名师路线,好未来的秘密武器,在于严格的教学管理和完备的课程体系,学校采用各种方式,拼命把控每个老师的教学质量,体系的重要性远高于个人,所以即使老师离职,对学校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2010年,“学而思”在美国纽交所上市,距离成立仅仅过了7年时间。

那年,张邦鑫30岁。

“学而思”光速做强的背后,是国内中小学学科类辅导的巨大蓝海市场。

此时的国内公办教育,在一次次“减负”政策的刺激下,逐步削减自己身上的教学职责,比如减少作业,减少在校时间。

但在“唯分数论”的大环境下,这些空白迅速被民营机构抢了过来,校外培训机构遍地开花,迅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市场,直到2019年,市场规模已经接近8000亿元。

与此同时,教育内卷慢慢形成。一开始只有差生补课,差生成绩提高后,倒逼中等的学生补,最后好学生也被逼下场了,而且这种情形从一线城市慢慢下沉,逐渐扩大到农村,终于形成人人补课的局面。

而根据新东方自己的报告,2020年留学咨询行业的市场规模仅有61亿,托福雅思等留学考试培训也才有144亿,整个国际教育行业市场规模是700亿元,仅仅为课外学科辅导的零头。

这么大的市场,新东方是不会放弃的,因为此时的新东方,已经由不得俞敏洪了。

饥渴的资本

俞敏洪从上市第二年就一直说一个事,那就是他后悔上市了。

在2011年一次教育行业论坛上,他当着台下数百人又说起这个事来:

“新东方上市,带了一个好头,也带了一个坏头……就像你娶了一个你完全把控不住的女人一样,很难受,你又爱她,但是她又不听你的话。”

不是新东方不听他的,而是资本。

你爱的老婆并不爱你,她爱的,只是你能挣钱的本事。

上市之后,新东方首先要对外部投资者负责,剩下的才是学生和家长。营收、招生人数、利润和市场规模,这些都是一个上市公司的命根子,因为这些都关系到股价——投资人的心间肉。

为了维持并推高股价,所有的指标必须不停增长。

当一片蓝海出现在眼前时,对利润无比饥渴的资本,就像一只饿瘪肚子的花蚊子,终于看到了一个胖乎乎的光屁股娃娃。

于是新东方开始涉足K12培训。

2007年,新东方推出高端幼教品牌“满天星”,为2-6岁的孩子提供双语学前培训。

2008年,新东方推出“优能中学教育”,为小、初、高的学生提供学科培训课程,从此开启全面转型之路,将经营范围从英语扩大到全科,目标群体从大学生下沉到小学生。

于是“优能中学”的学习中心在各个城市迅速铺开,猛增的学员数量,给新东方带来了爆发式的增长。

到2011年时,K12培训项目的营收已经超过出国留学,到了2015年左右,K12的营收超过整个集团的一半。

而到了2021财年,K12课后辅导、备考和其他课程的营收占新东方总营收85.8%。

新东方,早已经不是那个出国留学的新东方了。

一个教培人的忏悔

2013年开始,线上培训开始发力,K12教育呈现井喷的态势。有一段时间,几乎每隔一个星期,就会传出哪个教育机构又获得了几个亿的融资,一批又一批培训机构为上市做准备。

很多人都看好教育,认为这是一个永不褪色的朝阳行业,再说教育是个多么崇高的事情啊,收入可观,又能落个好名声,站着,就能把钱挣了。

于是很多人就进去了,包括我。

但干了没几年我就发现,教培行业有两个天大的问题,把无数家庭往火坑里推,而行业内部是永远无法解决的。

第一个,就是要不停地制造焦虑,只有这样才能拖更多的学生下水,让家长交更多的钱,一家培训机构才能活下去。

因为只有让家长产生焦虑,他们才会感到内心极端痛苦,才有动力去交学费,拿钱来消除这种心理不适,否则就会带有强烈的负罪感,认为对不起孩子。

而交了钱之后,有没有效果先不说,反正我作为家长,尽力了,孩子将来怨不着我。

所以教培行业存在的意义,一半是给孩子补课,另一半就是用来消除家长们的负罪感。

也就是花钱买个安心。

但花多少钱能让家长们彻底安心呢?掏空所有家底,再拿不出一分钱来,就彻底死心了。

曾经我接待过一个单亲妈妈,家里条件很不好,住的廉租房,但为了给孩子提高英语成绩,刷了信用卡,硬生生给孩子交了3万元的学费,在收据上签字的时候,手都哆嗦。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夺下她的信用卡,但我知道,她没有选择。

有多少妈妈,连个驴牌的包都不舍得买,从没有出国玩过一次,但咬着牙,几万几万地给孩子交学费。

而孩子们更是这种消除焦虑过程中的牺牲品,他们被迫参加各种辅导班,周六日比上学都忙,参加个机器人班就算是休息了。

我曾不止一次看到学生们在机构大门口转悠,深吸一口气之后,才有勇气拖着疲惫的身躯进来上课。

上个月,我妈有点抑郁,去心理医院住了一段时间,我去陪床。

令我吃惊的是,医院里住院的大部分病人,不是成年人,而是14到20岁的青少年,其中有一个还是重点高中的。我问大夫怎么回事?大夫跟我说:

就是太累了,压力太大,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大部分能恢复,但是必须住院治疗。

我听了心理很不是滋味,庆幸自己早早离开了这个行业,没有成为帮凶。

教培行业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教育不公平。

优秀的老师总是稀缺的,和重点大学名额一样。在市场经济下,金钱就是分配这种资源最高效的方式,所以有钱的家庭可以获得更好的师资,一般家庭就找中不溜的老师。

但低收入家庭被挤出了。

我接待过不少来城里打工的家长,他们也想给孩子报班,但一听到学费,都如霜打的茄子,但会故作镇定,然后找一个借口,比如我再考察考察,出门后消失在人群里,再也不会回来。

而教育,几乎是这些家庭翻身的唯一希望。

而很多中产家庭,既是受害者,也是获益者,他们拼尽全力想挤出那些贫寒家庭的孩子,只为自己的孩子能多一点机会。

所以当政“双减”落地时,我看到网上一大批人都在拼命反对,我只能叹息,因为那些寒门家庭,在网络上是没有话语权的。

公立学校老师的下海,更加剧了这种不公平。

公办学校的老师有一线教学经验和资料,他们的教学效果往往更好,所以是校外机构的争抢对象,课时费也高。

我以前的机构就有一些下海的老师,有一次我问一个老师说:教育局不让公办老师去外面教课,你为啥还敢偷偷地来。

她立刻理直气壮地问我:“公立医院的医生可以走穴,我们凭本事吃饭,凭什么不让我们教?”

我真想对她说,因为你拿着公立学校的教学资源来挣钱,这对学校里其他孩子不公平。

有一次,一个初一的小女孩在教室里突然大哭起来,老师们呼啦一下都围了过去,孩子哭得开始摔东西了,孩子妈妈来了也劝不住,最后只能先领回家去了。

看着她娘俩离去的背影,一个想法突然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

这哪里是在做教育,这分明是绝育。

当初带着“唤醒灵魂”的理想来的,结果现实是这个样子。

于是我毅然离开了这个行业,即使有同事拉我入伙开学校,也被我拒绝了。

我曾对身边的人说,校培行业这么整,已经是社会毒瘤了,迟早要完蛋。

除了教育圈子里的几个人,没人信。

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这牵扯到几百万人的就业和家长已经预交的天量学费。

但我没想到,决策层有这么大的魄力,我很欣慰,因为再不整顿,就完了。

开学了

2018年9月,俞敏洪登上了央视的《开学第一课》,再次讲起了自己三次考上北大,从农民变成大学生的奋斗故事。

他的演讲依然是如此富有感染力,等他讲完,台下的孩子们拼命鼓掌。

我几乎不看电视,但那天鬼使神差看到了这个节目。俞敏洪那张憨厚如庄户人的脸,头一次让我感到如此厌恶。

那些激动的孩子,如同待宰的羔羊,在为农场里的屠夫拼命欢呼。

当时我就在想,俞敏洪张邦鑫这些人中龙凤,为什么就看不到这个行业正在吃人?

为什么不能到教学一线去了解一下,家长和孩子的真实情况?

而直到几个月前,为什么大刀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之前,也没有做出改变?哪怕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种地步。

或许这就是资本的力量,一旦你被它裹挟了,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资本是给你提供了机遇,也把你变成了它的傀儡。

屁股决定脑袋,怪不得别人,作为资本的代言人,俞敏洪们要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负责。

前一段时间,俞敏洪开始直播带货卖农产品。他还做了一个事,就是捐献了8万套课桌给农村的孩子。

这都是非常讨喜的决策,因为涉及农村的事情,往往有公益的光环。从公关上来说,是两步好棋。

于是很多人开始同情俞敏洪的境遇,说他是体面人。

俞敏洪需要的不是怜悯,也不是体面,而是重新找回奋斗的方向。

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即使60岁了,依然办得到。

俞敏洪曾说,他最想要做的,是成立一所世界一流的私立大学。但他说,现在时机尚未成熟,“这颗种子藏在心底,希望有生根发芽的那一天。”

他的想法,在国内注定难以实现,就像他的K12,注定会消亡。

在中国,教育,只能姓“公”,公平、公正、公共的“公”。

但老俞可以考虑在国外建立一所这样的学校。

衷心祝愿他的大学能早日开学。

就像12年前的冬天,他祝福我一样。

(一篇随笔,想到哪写到哪,有点杂乱,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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