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群灰喜鹊在村庄安了家。这些陌生的“闯入者”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刚刚落了户,就开始嘈杂地呼朋引伴,闲话家常。晨曦微露,苍茫黄昏,它们带着满嘴的“外乡”口音,似乎一刻也消停不下来。
陕西的最北端,是一片与内蒙古、山西接壤的黄土地。之前,这里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叫灰喜鹊的鸟。直至现在,人们也不知道它们来自哪里,甚至很多人都叫不出它们的名字。难以想象,它们从熟悉的家园起飞,越过山川、峡谷、森林、河道、草地……穿过劲吹的狂风、蔽日的云翳和霏霏雨雪,风餐露宿、日复一日,飞飞又停停,终于抵达这个前所未至的地方,为厚重而静默的黄土地带来了生机和活力。
灰喜鹊体长大约三十到四十厘米,比喜鹊略小,也没有喜鹊那般浑圆的身体。灰喜鹊体形精巧、玲珑、轻盈,黑色的顶冠、耳羽和后枕,仿佛戴着一顶没有边檐的绅士帽。天蓝色的双翼、修长秀气的尾巴、灰白色的下半身,看起来层次分明,像是化了妆,浓淡有致、清新典雅,却又不失庄重得体。
三只、五只,灰喜鹊们总是喜欢集成小群,在村庄内部或周围飞来飞去,一边觅食一边嬉闹。不过,它们总是小心翼翼地,与人类保持着足够的安全距离。好多次,我试图抵近观察,可还没等调整好手机拍照,它们就警觉地迅疾飞离了。
我家房前屋后栽植了好多适宜北方生长的果树,油桃、苹果、西梅、海红果都有。夏秋之际,围墙外的梨子即将成熟——这种梨子,成熟时间早,皮薄汁水多,吃起来酥脆甘甜。没想到,灰喜鹊早就盯上了这些将熟未熟的果实,还没等人去摘,它们就捷足先登尝了个新鲜。那群灰喜鹊,大概十来只,每天下午都立在树枝间大快朵颐,而且叽叽喳喳地“边吃边聊”,闹哄哄的,好不热闹、欢喜!
我妈心疼了,嘴里骂着,从地上拾起小土块扔去,灰喜鹊们纷纷四下逃散。可没过多一会儿,它们又重新飞回来,继续站在树枝上大吃特吃,一副贪婪喂不饱的模样。如是三番五次,彻底激怒了我妈。她满处找篮子,随即气呼呼地拎着去摘树上已然所剩无几的果子。灰喜鹊们呢,见有人来摘梨也不肯飞走,而是围着果树上下翻飞,嘴里还“骂骂咧咧”,显得恼怒至极……
几分钟后,我妈拎上装有几颗梨子的篮子往家走,嘴里还絮絮叨叨、念念有词。有那么三只灰喜鹊,竟然在头顶盘旋着追赶我妈,还叫个不停,一直尾随进院子里。那情形,分明是在质问:“你是谁?凭什么要偷走我们的口粮?”直到我妈进门,它们才大失所望,悻悻地飞走了。这些小家伙,打扮得像是绅士,可哪里有半点儿绅士的样子嘛!
灰喜鹊是很讲团结的鸟,习惯与同伴联合起来对付眼中的敌人。一旦别的鸟来抢地盘或争食物,它们会迅速发出警报,呼叫附近的同伴来帮忙,集体向对手施压,必要时展开进攻。这样子说来,我妈还算幸运,因为灰喜鹊们既没有搬救兵,更没有集群进攻。
在自然界中,鸟类也有吃饭睡觉、安然栖居的生存权利。在我看来,这些灰喜鹊同人类一样,很懂得随遇而安、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态之道呢!
(作者:白耀文,系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榆林市作家协会会员)
来源:《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