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撒手人寰。
母亲求我给姐夫续弦。
我也不含糊,直接道:「外甥金贵,不听话能不能打?」
母亲连连点头:「自然可以。」
「外甥女娇弱,犯错了能不能批评?」
「没有问题。」
我最后道:「那姐夫呢?早看他不顺眼了,能不能揍?」
母亲抹了把汗:「这得问你婆母了,毕竟他也不是我生的……」
1
长姐过世后,母亲日夜思虑,寝食难安。
我每每见她挂着两个黑眼圈,对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十分不爽。
这些年来,姐姐是在她和父亲身边娇宠着长大的,而我,却是在嘉峪关,被外祖父外祖母养大的。
母亲本就亏欠了我,可待我归家后,却没想好好给我寻一门亲事,反而打算让我去给姐夫续弦?
好在她和父亲还知道顾忌,并不敢直接提,只日日在我面前唉声叹气。
我心中不忿,本想给外祖父去信,带着人马回嘉峪关去罢了,谅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可偶然间,我瞥见母亲发间的银丝、晦暗的神色以及父亲日渐佝偻的身躯,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罢了,就当还他们生我之恩了。
于是,我干脆和母亲开门见山:「嫁去晋阳伯府可以,但一切都要听我的!」
母亲激动得掩面而泣:「我的儿,娘就知道你还是惦记我们的……」
我冷淡地说:「打住!咱们丑话说在前面,省得日后扯皮。」
母亲讪讪地擦了擦眼泪,说:「你这孩子啥都好,就是这性格,太随你外祖父了……」
说完她连忙道,「你愿意嫁去伯府,那再好不过。你也知道,你姐夫公务繁忙,顾不上两个孩子,云姐儿才六岁,若无母亲教养,将来如何寻个好人家,佑哥儿只有三岁,怎能好好长大?若是落到继母手中,你姐姐泉下有知……死不瞑目啊……」
说着说着,又要开始掉泪。
我叹了口气,头更疼了。
2
说起我姐姐,确实命苦。
她温婉美貌,贤良淑德,虽然和我相处的时日不多,可待我一直很好。
姐夫是晋阳伯府的世子赵玉华,生得仪表堂堂,文武双全,现下在刑部任侍郎。
他们夫妻门当户对,还育有一双可爱的儿女,这婚事几乎人人艳羡。
可姐姐体弱,去年年初,一场风寒就要了她的命。
现在姐夫出了孝期,晋阳伯府传出话来,想要和我们越家延续两姓之好。
母亲本不太同意,她毕竟了解我,知我从小自在惯了,不愿去高门大户过日子。
可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让她太过牵挂。
如今伯府人口复杂,伯夫人身体不好,家中中馈乃是二房的夫人李氏掌管。
李氏也有一子,比佑哥儿大两岁,她为人尤为喜爱掐尖出风头。
姐姐所出的两个孩子整日困在自己院子里,被奶娘带着,越发小家子气。
若是继母进门,两个孩子后面的日子更不好过。
我左思右想,终究放心不下,无非是花十年时间罢了。
十年后,云姐儿也该出嫁了,佑哥儿亦能长大成人。
届时我二十六岁,再回嘉峪关就是了。
3
想到这里,我对母亲说:「既然是托付于我,我便要行母亲职责,佑哥儿金贵,犯了错,我可能打他?」
母亲连忙点头:「自然可以,若是你不打,捧杀宠溺,我才担心呢。」
这还差不多。
我继续:「那云姐儿呢?能不能骂?」
「没问题。」
母亲还算是明理。
我最后道:「那姐夫呢,我早看他不顺眼了,能不能揍?」
母亲抹了把汗:「这得问你婆母了,毕竟他也不是我生的……」
「……」
最后,我郑重道:「母亲,你可信我?」
母亲深深望着我说:「你是我的孩子,更是你外祖父教养长大的,智勇双全,一身正气!我不信你,就没别人可以相信了!」
有这句话,就够了。
4
就这样,我带着从嘉峪关带回的人手和大批嫁妆,如众人所愿浩浩荡荡嫁去了晋阳伯府。
续弦一般都没有我这般丰厚的陪嫁和阵仗,晋阳伯府的人眼明心亮,立刻明白了我在娘家中的地位不输姐姐。
新婚之夜,我本想和赵玉华说清楚。
从此搭伴过日子、养孩子,井水不犯河水。
谁知直到月上中宵,这厮才喝得醉醉醺醺的,被几个小厮踉踉跄跄地扶回房里,倒头就睡。
我的侍女们面面相觑,道:「姑爷……怎能这样?」
新婚夜不喝交杯酒,不洞房,实在是说不过去。
再说他又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岂会这么容易让人灌醉。
说到底,还是对我这个续弦夫人不够重视。
我想,可能他也并不想我很快有孕……以致影响了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
既然目标一致,我无谓难为他,于是挥了挥手,让手下人给他换了衣服,扔到了软榻上。
转日,赵玉华悠悠醒来,我早已梳妆打扮好,满屋子的侍女都在等着他。
他见我神色如常,并无委屈怨怼之色,有些诧异,解释道:「昨夜中山侯他们灌我酒……」
我打断了他苍白的托词,道:「夫君,该去祠堂认亲了。」
赵玉华见我神色清冷,眼中全是冷意,只怔了片刻,道:「好,我这就收拾。」
等他整理妥帖,便带着我往赵家祠堂走去。
一路上,再无半句话说。
听姐姐以前的丫鬟说起过,赵玉华为人严谨,行事沉稳,平日惜言如金,讲究说话不说破,在家中颇有威严。
姐姐和他相处时,往往需要加倍小心揣测他的心意。
若是猜对了,自然能得他一个肯定,若是猜错了,他不会疾言厉色,只是会冷淡待人,让姐姐自己琢磨清楚。
姐姐和他过了几年日子,从来都是小心伺候着他。
这次他和我的新婚之夜故意醉酒,假如我能温和大度地理解,他定然会给我个好脸色。
可我并没有,所以在他心里,我就是个不够贤惠温驯的女子。
他们这些自负的士大夫都有一套背后教妻的办法,可惜我没心思理会他。
5
认亲之时,我终于见到了伯府一众亲眷。
晋阳伯府人丁兴旺,除了大房和二房是嫡出,还有三房四房,都是庶房,听说还有几个姑奶奶,都已经嫁出去了。
伯太夫人看起来温柔和善,不过脸色苍白,显然身子骨不太好。
当家的二夫人李氏精明中透着霸道,话中句句都是机锋,听闻姐姐和她相处时,总是落于下风。
她对待我,显然也是想压我一头。
等平辈一一见过之后,姐姐的两个孩子都被奶娘带着向我行礼。
云姐儿也就罢了,礼行得中规中矩,可佑哥儿却畏畏缩缩的,看起来很是怯懦。
赵玉华皱着眉,眼中露出不悦之色,似乎对这个儿子不够满意。
佑哥儿被自己父亲一瞪,眼中恐惧之意更浓。
我暗暗叹了口气,拳头已经有些握不住了。
6
认亲过后,太夫人温和地让我回自己院子休息。
我从善如流,顺便把两个孩子带走了。
等到了自己院里,我先是吩咐下人去安排嫁妆和我带过来的人手。
随后,我对云姐儿和佑哥儿说:「以后你们每天早上来我这边吃早膳。」
云姐儿早已被奶娘教过,老实认真地说:「是,母亲。」
佑哥儿的奶娘宋氏却低声道:「夫人,哥儿年纪还小……起不了太早,不如奴婢每日晚膳带他过来?」
我抬眼看了宋氏一眼,早听说她这个人尽职尽责,把佑哥儿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来看待,倒是不假。
可孩子长期交给这样眼界短浅的妇人,是无法在这高门大户中生存的。
我淡淡道:「佑哥儿三岁了,已经不小了,我这边早膳的时间并不是很早,只要早睡早起,没什么起不来的。」
望着宋氏的眼睛,我慢慢道,「大爷公务繁忙,每日只有早膳能在家里用,佑哥儿已经没有了亲生母亲,难不成一天到晚,连父亲的面都见不着吗?」
佑哥儿和赵玉华接触得越少,越容易害怕。
男孩不能永远在奶娘母亲身边成长,更需要父亲在旁教养栽培。
宋氏嗫嚅道:「是,就听夫人的。」
云姐儿的奶娘翟氏见宋氏吃了瘪,眼中微微露出得意之色。
安排好后,我便让孩子们回去休息。
7
就这样,日子平静而有序地展开。
赵玉华自从上次被我在众人面前打断了话语之后,并没有再来和我解释什么,只一门心思地忙着公务。
夜里也不来我房里,直接去他的小妾柳氏和苏氏那里。
慢慢地,府里边有人传出闲话来,说我不受世子的喜爱。
我充耳不闻,反正他每日早膳时会过来和我一起用,算是给了我一点应有的「体面」。
我知道赵玉华是在「惩罚」我,要杀杀我的锐气。
可我当真求之不得,本也是没心思去应付他的。
每日我会让小厨房给云姐儿和佑哥儿做些合口味的饭食,细心过问他们的生活,顺便让两个孩子和自己的爹亲近亲近。
佑哥儿一开始面对赵玉华,拘谨得连筷子都不敢动。
几天后,终于敢偶尔说几句话,至少敢说「我要吃包子」或是「我想喝小米粥」,再往后,就没这么磕磕巴巴。
他年纪还小,很容易受到大人的引导和感染。
且孩子都是一心孺慕,没人讨厌自己的亲爹。
而我只有在两个孩子在的时候,会表现得温和亲切,孩子一走,我瞬间把脸冷下来,再也不看赵玉华一眼。
纵然赵玉华再沉稳如老狗,也不免被我这样大的反差弄得不上不下。
有一次,云姐儿给我带了一条她编的络子,虽然还很稚嫩粗糙,可被我夸到天上去了。
「真好看,真漂亮,云儿是要送给母亲吗?」我笑着说。
云姐儿红着脸说:「嗯。」
我把络子递给赵玉华,说:「你看看,我们云姐儿多心灵手巧,简直和姐姐小时候一模一样!」
赵玉华习惯了我只有这时候才会搭理他,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示意他多说几句,声音隐隐含有威胁道:「夫君,你说是吗?」
赵玉华瞥了我一眼,才说:「云姐儿做得好。」
云姐儿果然很开心,脆生生地说:「回去我给父亲也做一条!」
佑哥儿喊道:「姐姐,我也要,我也要!」
云姐儿却没说话,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8
我早就发现了,云姐儿好像有点儿讨厌佑哥儿。
按理说,他们俩是嫡亲姐弟,还都失去了母亲,应该更加团结紧密才是。
为什么会这样呢?
在我愣神的工夫,两个孩子已经被带回去了。
可赵玉华却没走,喊我道:「夫人?」
咦,他怎么还在?
我微微蹙眉:「夫君,还有事?」
赵玉华也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说:「日后,我能唤你闺名无咎吗?」
他这是犯的什么病?
我挑挑眉,道:「夫君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一个名字而已。」
赵玉华坦然道:「无咎,你我已是夫妻,不用这么生分,你也叫我玉华即可。」
见我不说话,他轻声道,「这段时间你初来乍到,事事做得很好,我都看在眼里。本来我还担心……你姐姐去后两个孩子会受苦,却没想到,你能这般体谅他们……」
看看,就算是条狗,也有心肠,能分清好坏。
我淡淡地说:「夫君客气了,这都是妾身应做之事。」
赵玉华见我不肯唤他的名字,自嘲地笑了笑,说:「罢了,日子还长着,你年纪还小,不懂事,我会多包容的。
「可你也要记住,不要恃宠而骄,为人妻,还是要温良恭俭为上……」
还没等他说完,我「啪」的一声放下茶杯:「妾身还有事,就少赔了。」
神经病!谁耐烦听他这些!
我外祖父都没有这么重的爹味儿!
9
我心里记挂着云姐儿和佑哥儿的事,于是轻轻走到佑哥儿的住处。
丫鬟们说宋氏带着佑哥儿去花园玩了。
我点了点头,径直跟着去了花园。
可刚到花园门口,就听到里面两个孩子的争吵声。
「这是我的!」
「你的就是我的!」
「这是我母亲送我的!」
「你哪里来的母亲!你母亲死了,那是你继母!」
我听得心头火气,闯进去一看,原来是二房李氏的长子聪哥儿在和佑哥儿争吵。
聪哥儿比佑哥儿大两岁,身量明显高上一些。
他把佑哥儿手里的九连环抢到手里,还狠狠推了佑哥儿一把。
佑哥儿委屈得眼泪都涌了出来,眼圈红红的,十分可怜。
可宋氏连同几个丫鬟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安慰佑哥儿,说院子里还有别的玩具。
我强压下怒火,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把玩具抢了回来,骂道:「聪哥儿,你是哥哥,怎么还欺负弟弟呢?!」
佑哥儿见我来了,犹如看到了救星,哭着说:「母亲,哥哥抢了我好多玩具,一直抢我的……」
宋氏连忙道:「夫人,小孩子间玩耍打闹,不用这般……」
我冷眼扫过她,只看得她不敢出声,随即用手戳了戳聪哥儿的眉心:「你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
聪哥儿哪被人骂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身边的婆子连忙走上前挡住我,不满道:「大夫人,小孩子家闹着玩的,您是大人,怎么能拿孩子的东西?」
刚刚一群大人站在这儿装死人,现在跑出来显眼了?
我反手给了她一个大嘴巴:「我说聪哥儿怎么学坏了,都是你们这些刁奴教的!」
婆子捂着脸,哭道:「你……你怎么打人?」
我冷冷地说:「聪哥儿抢佑哥儿的东西,你们不拦着还挑唆,难道不该打?我告诉你们,佑哥儿是没了亲生母亲,可还有我越无咎!有我们越府!我外祖父是威猛将军,在嘉陵关保家卫国!若是被他老人家知道你们欺负他重孙,他老人家直接砍了你祭旗!」
我这一番话说出来,吓得那婆子和几个丫鬟纷纷脸色惨白,浑身打战。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佑哥儿母家人管不到这里罢了。
教训了这群人之后,宋氏吞吞吐吐地说:「夫人,这……会不会太过了……毕竟是二房的人……二夫人她……」
我厉声道:「有人欺负佑哥儿,你不来告诉我,反而让孩子忍让?佑哥儿是赵家的长子嫡孙,难不成还要受气?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闹出来,就是要让满府的人都听着,看以后还有谁会小看姐姐的两个孩子!
在高门大户,这些下人都是有样学样。
如果一开始不受尊重,以后的日子越来越难!
10
还没到晚上,二夫人李氏就一状告到了太夫人那里。
「嫂子刚嫁过来就打了聪哥儿和奶娘,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气性,两个孩子本来玩得挺好,这不是欺负人嘛!」
太夫人年纪大了,最喜欢家族和睦,希望每个子孙都亲亲热热,不喜欢我这样挑事的刺儿头。
她派人把我叫过去时,一众女眷都在正堂等着我,每个人大气儿都不敢出,一时间针落可闻。
我挑了挑眉,这点儿破事,搞得跟鸿门宴一样。
「老大家的,我想听听你怎么说?」太夫人难得严肃地对我说。
二夫人在一旁委委屈屈地添油加醋道:「嫂子还年轻,脾气大些是有的。可我们聪哥儿才五岁,被她吓得回去都发热了,说到底,都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没用……」
她倒是很会颠倒黑白,怪不得我姐姐以前总吃她的暗亏。
我还没开口,赵玉华也赶了回来,对太夫人道:「无咎她年纪还轻,难免爱子心切,乱了方寸……」
他还没说完,太夫人不悦地摇了摇头:「这也不是打骂聪哥儿的理由!一家人,手足和睦才是根本!」
这些年来,李氏经常带着聪哥儿在太夫人面前讨好卖乖。
尽管都是孙子,太夫人肯定更看重前者。
赵玉华最重孝道,见母亲动怒,赶忙对我说:「无咎,快些向母亲认错!再给弟妹赔个不是!」
什么就让我赔不是?
我冷笑,推开他走出来,淡淡地说:「今日之事,实乃媳妇不得不为之!」
太夫人皱眉道:「你这什么意思?」
二夫人嚷嚷道:「嫂子可真够嘴硬的,欺负孩童还有理了!我也不求她给我赔礼道歉,只求她以后别再吓唬我们聪哥儿,我们二房也就这一个儿子啊!」
此时赵玉华也有些不满,道:「你怎么这么倔……」
这一群人围过来,简直就像要吃了我!
可我不是吓大的!
在嘉峪关面对外敌时我尚且不皱眉头,何况是这一屋子低能妇孺?
我一字一句道:「我也是今日方知,聪哥儿欺负佑哥儿失母,已经一年之久,弟妹明明知道,竟然不曾管束?可怜我姐姐泉下有知,不知道该多么心痛。」
说完我拿出一个单子。
上面写着这一年来所有被聪哥儿抢去的玩具物品,九连环、竹蜻蜓、拨浪鼓、琉璃灯……林林总总,不下一整页!
「你们看看,」我也嚷嚷出来,「这琉璃灯是我姐姐的陪嫁,连这你们也不放过!到底是孩子间玩闹,还是你们二房想要打劫?想要东西直接说,我们越家给得起,就当打发要饭的了!只别弄得这么难看!伤了孩子间的情分!」
李氏接过这页纸,脸色微变道:「哪有这些东西,嫂子也太能编了!」
我冷笑:「有没有,去你院里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姐姐的嫁妆都有我们越家的标记,要是没有,我给你斟茶认错!若是有,也不麻烦,你把这些东西一股脑都吃了,我们越家就算了!」
我说得言之凿凿,而李氏脸色大变!
这些东西都是零碎小物件,她平日里肯定见过不少。
三件五件确实无所谓,可数量多了,就有些说不清了!
情势顿时翻转过来!
11
太夫人皱眉看向李氏,道:「这可是真的?」
李氏低声辩驳道:「没有这么多,平日都是孩子间玩笑,兄弟之间,交换个玩意儿是常有的。」
我哈哈大笑:「既是交换,怎么我们这边没有你们二房的东西?原来弟妹管这叫交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氏辩解了几句,实在太过苍白,只能道:「定然,定然是聪哥儿身边那几个刁奴糊弄了我,母亲放心,回去我便狠狠的责罚她们!此事再不会有了!」
事已至此,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太夫人思忖片刻,道:「佑哥儿母亲去了,本就可怜,你回去要好好教育聪哥儿,下次万不可再如此了……」
李氏连忙道:「母亲说得是,聪哥儿才五岁,哪里懂得什么,定然是被身边的人挑唆的,嫂子也是的,跟妾身好好说就是了。」
太夫人缓缓点了点头。
这是想要大事化小?还倒打一耙?
谁同意了!
我朗声道:「太夫人,聪哥儿一而再再而三地抢佑哥儿东西,说到底还是缺乏管教!这都是自家人还好说,可要是闹到外面去,可真是让人看笑话了!
「再说,不是所有东西都能拿的,其中有个玉如意摆件是陛下赐给我外祖父,外祖父赠予姐姐的。这御赐之物也能抢走,传了出去,恐怕事情就大了!」
我说完,众人终于都变了脸色!
12
「御赐之物?」
伯府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李氏声调微变,道:「什么御赐之物!这可不敢乱说!」
我道:「就知道弟妹不敢认,好在这一下午我也没闲着,红鸢,告诉二夫人,现下这玉如意在何处?」
红鸢从我身旁走出,清脆道:「奴婢打听清楚了,聪哥儿抢走的东西全都放在他床下的箱子里,少说也有三五十件,那玉如意也在里面。」
这丫头以前在嘉峪关做过斥候,用在内宅钩心斗角,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我转身对太夫人道:「母亲,东西有没有,您派个人去找找就知。」
太夫人被我架在火上,无奈之下,只能找了她心腹的婆子过去。
我不想给她们藏私的机会,对红鸢说:「你也跟着。」
红鸢大声道:「是!」
不一会儿的工夫,那一箱子玩具便被抬了回来。
李氏再无可辩,脸色难看得厉害,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心知聪哥儿一直欺负佑哥儿,却没想到这么过分!
「这都是误会……嫂子,母亲,这都是刁奴惹出来的……」
我叹了口气,把那柄小小的玉如意拿了出来。
这曾是我的心爱之物,在嘉峪关时经常把玩,后来姐姐给我寄了她亲手缝制的衣裙,我便把这个转送给她了。
逝者已逝,如意还在。
我把它呈给太夫人,让她看清内务府的印记。
见这玉如意被找出来,李氏终于吓坏了。
她脸色惨白地看向太夫人:「母亲,母亲,这真是个误会,孩子间玩耍做不得数,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聪哥儿,让他给佑哥儿赔不是,嫂子,你大人有大量,咱们一家人,这事就算了吧!」
说着,她就要给我跪下。
我侧过身,避过她的动作,只看着太夫人和赵玉华。
闹成这样,太夫人也脸上无光。
她长叹一声,道:「说到底,是我治家不严,愧对佑哥儿他娘啊!」
赵玉华见母亲这样说,只对我道:「事情都清楚了,不如就算了,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我特意嫁过来,就是怕聪哥儿和云姐儿遇到这样的家人!
「此事干系重大,我一介妇人不敢做主,只能去请娘家人过来,再给我外祖父去信,才能分辩清楚了!」
既然被我逮住了,今日不给你攥出水来,我就不是越无咎!
13
见我执意要把事情闹大,赵家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我柔声吩咐红鸢:「骑快马我去娘家,把老爷太太都叫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红鸢道:「是!」
太夫人和李氏都急得手足无措,说:「何必如此……不必如此!」
李氏急得满头大汗,哀求道:「我给嫂子赔不是了,嫂子莫怪!莫怪啊!」
赵玉华紧紧盯着我,话中隐含威胁:「越无咎,你要懂得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
聪哥儿欺负佑哥儿时,怎么没人让他适可而止?
我轻轻仰起头,凛然道:「夫君的意思,妾身不懂,御赐之物乃是大事!万不可如此轻忽,夫君在朝为官,想必比妾身一介女流要清楚!」
他不是喜欢说大道理吗?
还有比天地君亲更大的道理吗?
「你!」赵玉华气急败坏。
今天这事要是闹了出去,赵家的脸就全丢尽了!
就在赵玉华和我纠缠之时,一把苍老的声音从堂内传出,老伯爷慢慢走出来道:「都住口!」
众人见惊动了老伯爷,都连忙躬身行礼。
太夫人面有愧色,叹了口气道:「都是我的过错。」
李氏更是跪在地上,哭泣道:「请公公为妾身做主!聪哥儿还小,他真不是故意的!妾身以后定会严加管束,不让他犯错了!」
老伯爷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慢慢扫过,最后把眼睛落在我身上。
他沉声道:「老大媳妇,你想怎么样?直说便是。」
不愧是老伯爷,知道我今日不会善罢甘休。
我欠了欠身,轻声道:「姐姐去后,我母亲日夜悬心,为了不让两个孩子受苦,才把我嫁了进来。云姐儿佑哥儿不只是赵家的子孙,亦是我们越家的血脉!弟妹放任聪哥儿这样做,就不怕寒了越家人的心?」
李氏再不敢狡辩,大气儿都不敢喘,只低低地垂着头。
老伯爷点头,道:「你待如何?」
这就是可以谈条件了。
我冷冷地说:「聪哥儿金贵,自然只有让弟妹去严加管束,可那些下人……实在是罪无可恕,请弟妹把他们的身契交出来,让妾身帮着调教,以正家法!」
李氏猛然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恨意。
若是她手底下的人给了我,那她在府里势必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老伯爷深深看了我一眼,道:「老大家的,过于严苛,于你名声不利。」
我坦然道:「名声?咱们关起门来教训奴才,谁会知道?只传出去才会有人非议,可妾身既嫁了过来,自是伯府的媳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必不会有人在我背后嚼舌根。」
老伯爷见我咬死不松口,终于叹了口气,道:「老二家的,把那些人的身契交给你嫂子。」
李氏着急地喊道:「父亲!这如何使得!」
老伯爷重重一拍桌子,喝道:「让你交你就交!不然,你这不贤不德的妇人,让老二休你回娘家去!」
听说要休弃她,吓得李氏浑身打战,再不敢说话。
老伯爷脸色阴沉至极,一字一句道:「事情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提,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你们都懂。」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正好看向我。
我装作不知道,和众人齐齐称了一声「是」。
14
事情发展到这里,李氏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她脸色惨白地把手下人的身契都交给我,再不敢多说一句,只眼神中充满怨恨。
我施施然接过装着身契的匣子,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我不是我姐姐,眼里不揉沙子。这次小惩大诫,你若再敢惹我,我就把你肚肠子扯出来,围在聪哥儿的脖子上!」
李氏猛地抬头,一脸惊惧地望着我。
我回以一个嚣张得意的笑容,意思是「我可没有开玩笑」。
首战大捷。
我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到自己院子里。
红鸢早就调查清楚了,在一旁对我说:「这个孙婆子最坏,就是她撺掇聪哥儿欺负佑哥儿的,这个春芽不好不坏,这个秀雪也不是个好的……」
几句话间,就把这些奴才的错处指了出来。
我冷冷地说:「行了,各打三十大板,买到苦寒之地为奴!」
现在我是杀鸡儆猴,若是不够狠辣,起不到震慑效果。
这些婆子丫鬟听了,纷纷哀求告饶:「夫人,饶了我们吧~夫人,我们错了~」
一时间,院子里求饶声此起彼伏。
我挥挥手:「带下去打,务必让整个伯府的人都能听见!」
红鸢一撸袖子:「小胡他们最擅长打军棍,我这就让他们去。」
小胡也是我从嘉峪关带回来的,从前在奇袭小队负责过刑罚。
可让小胡动手,这些人还有命在吗?
我低声说:「让小胡注意分寸,留下性命。」
15
在这段日子里,我始终没和李氏正面交锋。
这一次便是我等待已久的机会。
我要的是彻底立威!
这时,赵玉华沉着脸回到院里,冷冷地道:「我有话和你说。」
老伯爷刚刚把他留下了,肯定是嫌弃他管不了自己的妻子。
可他老子骂他,干我什么事!
我挑挑眉,和他回到正房中。
「越无咎!你太过了!你姐姐那般贤惠温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嫡亲妹妹?」赵玉华呵斥道。
他要是不提我姐姐,我还没有这么生气!
「若是我姐姐还活着,看到佑哥儿被这样欺辱,定然比我还要狠!」我怒道。
赵玉华森然道:「你乃是一门宗妇,怎能这般戾气深重,刚嫁过来就敢公然违逆丈夫,驳斥长辈,将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我反问:「你还好意思指责我?要是你能负起责任,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家里能出这种事?你身为人父,失职在先,不思反省在后!我是替你善后,你还敢怨我?谁给你这么大的脸?!」
赵玉华还是头一次被我这般顶撞,恨声道:「越无咎!」
我高声道:「怎样?!告诉你赵玉华,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三分薄面,但你不要给点儿颜色就开染坊!我越无咎不会没事找事,可要是有人在我头上动土,就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揍不误!」
赵玉华气极反笑,道:「好,好,很好!」
难得撕破了脸,我再不想和他装模作样,鄙夷道:「我好得很,用不着你来说。」
赵玉华再也无法忍耐,说了一句「粗鄙妇人,好自为之」,然后拂袖而去。
16
我在伯府大闹一场后,效果很好。
本来我只是长房续弦,年纪轻轻初来乍到,伯府众人对我多少都有些轻视。
可经此一役,大家都知道我有勇有谋,还是个硬骨头,再无人敢轻忽长房的两个孩子。
外祖父曾教过我,如无把握的时候,可以暂时隐忍。可若是找到机会,必然要一击即中,永绝后患。
李氏虽然和我结了仇,可她已然知道了厉害,再不敢惹我。
太夫人和老伯爷对我强悍的作风很有意见,可我没有别的过错,他们也拿我没辙。
云姐儿和佑哥儿没有亲眼见到我舌战群儒,可听了下人转述后,都对我崇拜不已。
尤其是佑哥儿,他年纪虽小,却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
只有赵玉华对我怀恨在心,干脆再不来正房用早膳。
他是不是以为我很稀罕他?
竟然妄图用这种方式来拿捏我。
我假装不知,就当没他这个人。
可两个孩子无法和我一样,赵玉华不来,两人的小脑袋会四处张望,似乎很是惦记他。
果然是血浓于水。
既然赵玉华不来,那我就逼他来。
这几日他不来正房,自然会去妾室那里。
他一日不来,我便让苏氏和柳氏到我这里站规矩,一站一整天,累得她们腰酸腿疼。
两人临走时,我淡淡地道:「你们知道该怎么和大爷说吗?」
两个妾哪里不知,只念叨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所以,无论赵玉华去谁那儿,她们都各种推脱,要不就劝说他同我和好。
赵玉华气煞,喊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干脆不回内院,只夜夜睡在书房里。
我不能把他怎么样,可我能折腾他书房里的下人小厮。
暴力整顿了半旬左右,赵玉华身边的人被我修理了个遍。
最后,他不知怎么想通了,依旧来正房用早膳。
孩子们见了他很开心,我也恢复了柔声细语。
17
等两个孩子一走,我顿时放下了茶盅,做送客的姿态。
赵玉华冷冷地打量我片刻,才道:「真不知道你的心是怎么长的!
我眼皮都不抬,懒懒地说:「女人心,海底针,你自然是不懂。」
赵玉华转过身去,淡淡地说:「越无咎,那玉如意……真的是御赐之物吗?」
我心中一跳,慢慢道:「我外祖父累受圣上褒奖,家中御赐之物无数,何必说谎?」
赵玉华冷笑一声:「那确是内造之物,可我了解你姐姐,如果真的是你祖父相赠,她不可能这么随意地交给佑哥儿把玩,除非,那是别人给她的……」
他留下一句未尽之言,就这样走了。
我吁出一口气,把那玉如意从抽屉中拿出来轻轻摩挲。
它温润柔和,小巧可爱,从前在嘉峪关时,我总拿出来玩。
那时……算了,我轻轻摇摇头。
往事不可追,如今总要向前看。
赵玉华比我想象中要机敏一些,看来这么多年的官没有白做。
正想着,红鸢神色凝重地从外面走进来,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竟是这样。」我道。
红鸢气愤道:「小姐,要不要把她抓起来审审?」
我摇头:「小心打老鼠伤了玉瓶。为了云姐儿,要谨慎行事。」
几日后,我把云姐儿单独叫了过来,问她:「你可愿去王家的女学上学?」
礼部侍郎王家请了几位极有名望的女先生,在家里开办女学,只收了亲近几家的高门闺秀。
这是我特意回娘家,从我娘那边找的路子。
云姐儿不太懂,问道:「母亲,上学是做什么?和表兄他们上学堂一样吗?」
我笑着说:「云姐儿,女学有些不同,读的书更适合女子,还学乐理绘画刺绣等等。还有,上学可以读书明理,还能交到同龄的朋友,对你有益无害。」
云姐儿听我解释,顿时明白了,红着脸点头:「女儿愿意去上学。」
我大喜过望,将一切安排妥当。
临出发前,我找了个借口,把云姐儿的奶娘翟氏留了下来。
一直以来,云姐儿对翟氏极为依恋,见她留下,频频回望了好几眼才收回目光。
我见马车走远,才对翟氏道:「姐儿走了,你该交代一下了!」
18
翟氏一愣,谄笑道:「夫人指的是何事?」
红鸢厉声道:「还敢嬉皮笑脸!?」
翟氏见我冷笑地望着她,终于有些明白了。
她眼圈一转,嘴硬道:「奴婢不懂夫人的意思。」
我在上首坐着,见她梗着脖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十分嫌恶。
「你以为你做得隐秘,事情就没人发现?你对云姐儿都说了什么?让她这般厌恶佑哥儿,我姐姐临终前把姐儿托付给你,你竟敢狼心狗肺,背信忘主!」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发现云姐儿对佑哥儿的态度十分冷淡。
和李氏交锋过后,我曾问过云姐儿,既然聪哥儿欺负佑哥儿这么久,她作为姐姐,为什么不帮忙。
两个人团结在一起,总不至于被欺负得那样惨。
云姐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当时我就明白了,孩子肯定是被有心之人蒙蔽挑唆了。
而那个人,竟然就是云姐儿最依赖的翟氏!
翟氏脸色一僵,可她反应极快,瞬间就恢复了神色,委屈道:「夫人的话,奴婢不懂,奴婢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姐儿好!」
我深吸了口气,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红鸢冷笑道:「翟氏,是不是你对姐儿说,前夫人是因生佑哥儿才过世的,要是没有佑哥儿,夫人就不会死!」
这些诛心之话,若不是我找人在云姐儿房里潜伏了数日,根本无从得知!
翟氏被我说中隐秘,顿时慌张地摇头:「没有,奴婢没这么说过!奴婢可以发誓,奴婢没说过这样的话!」
我盯着她,慢慢道:「你的这些小心思,我已经一清二楚。姐姐去后,你与佑哥儿的奶娘宋氏不合,所以离间两个孩子的关系,让云姐儿只认你一个人,只听你一个人的!」
除了这些话,她还说了不少,什么「别人对姐儿都不是真心的,只有奴婢对您是真心」这一类的话。
我冷笑道:「至于为了什么,应该是为了你那不成器的弟弟,你偷拿了云姐儿的首饰去典当,被宋氏发现了,所以才会做这种蠢事!
「带上来!」
我话音一落,一个鼻青脸肿的猥琐男子被绿绮拎了出来。
翟氏一见这男子,顿时呼出来:「宝根,你怎么了!」
她眼中露出一丝怨恨,道,「夫人,你抓奴婢的弟弟作甚?!他是无辜的!」
红鸢喝道:「大胆!竟然敢这样和夫人说话!」
我摆了摆手,道:「你这个弟弟吃喝嫖赌,无一不精,仗着伯府的势力,在外欺男霸女,恶行昭彰,若不是你还有一点儿用处,我早就活剐了他。」
那个叫宝根的男人大声呼救道:「姐……救……我……」
我让绿绮把他带下去,对翟氏一字一句道:「你若只是小偷小摸,我还能容下你,可你离间云姐儿佑哥儿的关系,是为心术不正,我便留不得你了。」
翟氏拭了拭泪,昂首道:「夫人,奴婢是前夫人安排给云姐儿的,你要是撵了我,越家夫人不会同意的!」
还敢拿我母亲说事?
果然胆子不小!
我冷笑:「母亲早说过,一切都按我说的来!你的身契她早就给了我,我想怎么料理你,就怎么料理你。」
若不是早从母亲那得了准话,我才不会来蹚这趟浑水!
翟氏尤不死心,慌张地说:「夫人,云姐儿从出生起就跟着我,等闲离不开我。撵了我,您就不怕她怨您恨您吗?」
红鸢气呼呼道:「你一个奶娘,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些!」
我知道翟氏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拿云姐儿说事。
孩子还小,很多事都不懂。
我毕竟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若是强行将翟氏撵走,云姐儿说不得会心生怨恨。
19
可越是这样,我越留不得她!
我冷冷地望着翟氏,道:「今日等到云姐儿放学,你就去同她说,说你弟弟成亲了,要接你去享福,所以我额外开恩放你出府。日后只要有时间,你就回来看她。至于后面的事,不用你操心。」
翟氏死死盯着我,不发一言。
我淡淡地说:「翟氏,我不妨告诉你,你没有别的选择。一会儿你说错一个字,你弟弟身上就少一样东西,你且想好了,他这样的人,能挨得多少刀?」
翟氏嘶吼一声,用力挣扎着要扑过来。
红鸢一只手就制住了她,喝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冷冷地说:「放开她。让她自己想清楚。」
这种事,总要翟氏配合,才能处理得更好。
翟氏浑身发抖,脸上露出困兽犹斗的神情。
我也不催她,只静静地望着她。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如同泄了气的灯笼,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神情衰败绝望。
我道:「可想好了?」
翟氏轻声道:「奴婢……奴婢懂得了,奴婢去后……请夫人怜惜云姐儿,好好待她。」
我冷笑:「云姐儿是我的外甥女儿,我自会好好待她!」
用得着你一个恶仆去提醒!
话说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
等到云姐儿下了学,翟氏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抵不住对弟弟的疼爱,终于对云姐儿说了那番话。
云姐儿脸色大变,依依不舍地哭着让她别走。
红鸢在一旁劝道:「姐儿有所不知,翟妈妈是去享福呢,和弟弟弟媳一家团聚,您若是不让她去,她老来无依,不是更可怜?」
云姐儿泪眼婆娑地问道:「妈妈,这是真的吗?您不是说永远不会离开我吗?」
翟氏心痛至极,这几年她小偷小摸是真,可对云姐儿的疼爱也是有的。
在伯府的日子多么舒服,她宁死也不想出去。
可弟弟是她心头宝,她不敢违逆我,终于咬了咬牙,道:「红鸢姑娘说得没错,奴婢、奴婢是去享福呢!姐儿莫要惦记了!」
红鸢顺势道:「妈妈以后有时间,定然会回府里看望姐儿的,姐儿放心等着吧。」
翟氏干巴巴地点了点头,紧紧抱了抱云姐儿,含泪道:「姐儿,你以后要听夫人的话,好好过日子,妈妈这就去了。」
20
翟妈妈走后,云姐儿大哭了一场,睡着之后小脸上仍有泪痕。
我把几个丫鬟中最温柔灵巧的姚黄留在了云姐儿那,让她好好宽慰这孩子。
当初,在姐姐生病过世的那一年里,翟妈妈是唯一陪在云姐儿身边的人。
一个孩童骤然失去母亲,现在又失去了亲密无间的奶娘,实为一个不小的打击。
可我相信她能挺过来。
云姐儿不再是一个人了,她有我,有佑哥儿,有赵玉华,还有学院里的同窗师长。
以后,她的世界会越来越大,慢慢地就会忘了这个居心叵测的老仆。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姐儿整日郁郁寡欢。
我对她说:「母亲懂你对翟妈妈的感情,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翟妈妈是去过好日子,你该为她开心。」
云姐儿红着眼睛道:「母亲,娘去世后,翟妈妈说,我只有她了……现在她也不要我了……」
我心头微痛,闭了闭眼,轻声说:「你怎么会只有她,你还有我,还有你爹,还有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佑哥儿,我们是你的亲人,是最爱你的人。」
我扶住她的肩膀,鼓励道,「云姐儿,你太外公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是大英雄!你也是将门虎女,母亲相信你,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坚持下来!」
云姐儿抬头望着我,目光中渐渐坚定起来。
她重重点了点头:「母亲,女儿明白了。」
云姐儿将会慢慢成长起来。
我想教会她的不只是分离,还有坚强。
21
云姐儿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连对待佑哥儿的态度,也终于有所改变。
这段日子里,我时不时地教导她,告诉她同胞兄弟的重要性,并认真澄清——她母亲的过世和佑哥儿没有半点儿关系。
这确实是事实。
这些话不止我在说,姚黄也会说,她的先生也会说。
慢慢地,云姐儿对佑哥儿的戒心消除了。
姐弟俩渐渐变得无话不说,亲如手足。
我收拾翟妈妈的事并不算隐秘,只能瞒住云姐儿佑哥儿这样的孩童,却瞒不住伯府其他人。
在太夫人和李氏看来,我所倚仗的无非是越家,可我这样不留情面地撵了姐姐留下的老仆,娘家多少会对我有些意见。
可我母亲不仅没有,反而在看到两个孩子的变化后,感动地抱着我大哭了一场。
然后她大手一挥,斥巨资送了我一座京郊的马场。
母亲是想感谢我,肯定我的付出。
伯府里想看我笑话的人终于悻悻然偃旗息鼓。
我也很感慨,母亲虽然没养过我,却很了解我。
从前我心里有事,在伯府待着并不觉得有多难受。
自从孩子的问题一一解决后,我越发觉得日子难熬。
十年啊。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我想念嘉峪关的风,想念嘉峪关的沙,想念从前策马奔腾的自己。
我野惯了,实在受不了拘束。
我娘给我买这个马场,简直是送到了我的心坎里。
望着宽阔平坦的场地,我心情激动昂扬。
从嘉峪关带来回来的马儿好久没有舒展筋骨,都长膘了。
我狂跑了一整天,不仅丝毫不疲惫反而神采奕奕。
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接下来,我每天都泡在马场,有时还带着云姐儿和佑哥儿一起,让人给他们找两匹小马骑着玩。
按道理说,我这个世子夫人不该每天都出门。
可太夫人不管事,李氏也不敢触我霉头,我只说出门经营马场,谁也不好说什么。
这段时间,赵玉华也变了很多,他已经明白我并不待见他。
可他似乎习惯了和我相处,来正房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还暗示我想留宿。
「……」
22
对赵玉华,我几乎什么难听的话都说过,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对我产生「兴趣」。
可拒绝他次数多了,我担心会影响两个孩子。
说到底,赵玉华是他们的亲爹。
从嘉峪关我带过来四个得力的手下,分别是红鸢,绿绮,姚黄,紫馨。
红鸢擅长情报探查,绿绮尤擅刑讯逼供,姚黄善解人意,洞察人心,紫馨……杀人如麻,冷酷无情。
这种事,我好像只能和姚黄商量。
姚黄温柔地笑了笑,说:「据属下观察,姑爷这个人自视甚高,小姐对他不假辞色,他反而激发了征服欲。」
说完她撩了撩额间发丝,「男人,就是这么肤浅。」
「……」
我抚了抚额,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知难而退?」
姚黄想了想说:「自尊心越强的男人,越担心被拒绝,您只要远着他,淡着他,他自然就懂了。」
希望如此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对赵玉华越发冷淡,日日跑到马场去避着他。
赵玉华却并没有退缩,反而越发来劲儿,整日讨好我,送我礼物,有时还跑去
文章转载自知乎,书名《越无无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