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里有一个古老的习俗。
每逢村里有女子出嫁,都要请绣娘绣制一方红色的绣帕,在婚礼上用来遮住脸庞。
这绣帕必须绣满吉祥的图案,和婚配之人的名字,寓意着婚后生活幸福美满。
而我就是村里有名的绣娘。
这么多年,他们发现,凡是经过我手的红绣帕,都能带来好运或财富,便不停索取。
可却不知,若心怀不轨,后果亦很严重……
1
“苏橙绣娘,我的绣帕绣好了吗?”
“好了,在筐子里,自己拿吧。
还是要提醒你,我的绣帕很特殊,它能带给你们祝福,但一定是两情相悦。”
我看着面前这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照例说出我绣帕的独特之处。
我的绣帕制作起来所用的材料很珍贵,需要用到姑娘以及相爱男子的心头血。
只有真心相爱的两人才能感动绣帕,带来祝福,否则会受到惩罚。
小姑娘羞红了脸,腼腆极了,拿着绣帕就跑了出去。
看着其他绣好的红绣帕,我将手抚在他们上面,笑容温柔。
诡异般的,那些红线仿佛有生命,纷纷缠上我的指尖,很是亲昵。
“咚咚……”
“苏橙绣娘在吗?”
又来生意了,“请进。”
来人不是小姑娘,而是一位老妇人。
“苏绣娘,小女马上成婚了,我想请您帮忙绣一方红绣帕。”
老妇人的腰弯得很低,对我态度倒是诚恳。
“母亲来求绣帕倒是稀奇,也不是不行。
一天时间,给我小女以及她爱人的心头血,注意一定要两情相悦。
否则,出了事,我一概不负责。”
我本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到了晚上,老妇人的女儿却找上我。
2
她名唤阿兰,也是为了红绣帕而来。
却和母亲不同,她是来求我,不要为她绣制红绣帕。
我自有我的规矩,绣帕一旦开始绣制,轻易不会停止。
于是,她就向我讲述了她的故事。
阿兰与同村的阿木相恋,两人情投意合,已经私定终身,准备择日完婚。
然而,阿兰的父母因为阿木的家境贫寒,坚决不满意这门亲事。
他们一心想把阿兰嫁给邻村一个富商的儿子——大壮。
阿兰坚决不从,她和父母大吵了一架。
父母却只是怒斥她不懂事,说女子就应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尤其是母亲王氏,思想封建,又极其重男轻女。
觉得女儿一出生就是给别人养的,出嫁所得到的彩礼全部都应该为家里的小儿子谋出路。
我听后也已知晓,王氏所求的是阿兰和大壮婚礼的红绣帕,而两人并非情投意合。
看着一旁小声抽泣的阿兰,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既然你是被迫,与大壮也没有感情,那么不用担心,绣帕自会帮你。”
望着阿兰离开的背影,她和当年的我有几分相像。
都是身处封建家庭,身不由己的女子。
我再次抚上红绣帕,自言自语地感慨,
“我们都很幸运,我可以帮她,就如那时,你救了我一样。”
绣帕上凌乱的红色丝线在慢慢滑动,组成一个诡异的鬼脸。
顺着月光,幽蓝的双眼发出亮光,仔细看倒像是个狐脸,邪魅妖异。
我就这样看着,思绪却慢慢飘远。
3
“快抓住它!”
猎枪的声音伴着人声,响彻在整个深冬的森林。
九岁的我,就已经开始在外为家里谋生。
突然,我的怀里钻入一只白狐。
这种情况下,不难猜出这群猎户就是在抓捕它。
白狐就这么让我抱着,也不挣扎。
我看着它幽蓝的眼睛充满灵气,一时善心大起,将它带回了家。
起名小白,一养就是六年。
这些年时常有诡异的事情发生。
比如村里那些猎户离奇死亡,而小白从外面回来,面带血迹,异常暴躁。
又比如,我总能在小白的窝里找到血迹淋淋的内脏,但周围的动物一个没少……
小白将我保护的很好,父母时常打骂我,小白会帮我教训他们。
六年过后,小白失踪,我再没找到它。
只做过一个梦,梦里的小白邪气十足,凶残暴戾,竟会口吐人话。
它告诉我它乃狐仙,受了伤被我所救,现在终于恢复。
它还推算出我在十六岁将有一场大劫。
为了报答我的恩情,它将一缕魂魄附在我从小绣制的绣帕上,可以救我一次。
但是一旦它救下我,我就需要和它签订一个契约。
待事情了结之后,我必须成为一名绣娘,且专为婚配之人绣制红绣帕。
红绣帕的原料则一定为婚配二人的心头血,以来温养狐仙的魂魄。
两情相悦之人得到红绣帕,魂魄就会祝福他们。
同时狐仙以此来吸收善缘,促进自身修行。
不是两情相悦,或者所持绣帕之人,不是我所绣制上名字的。
就会得到狐仙的惩罚,以犯错之人的身体部位来偿还孽缘。
同样的,孽缘也可祝它修行。
等到在我的帮助下,狐仙的修为有所上升,我便可以再获得一次请求帮助的机会。
我并不相信所谓狐仙的话,直到那场灾祸的降临,我彻底和狐仙达成了这个交易。
4
终于到了我的十六岁,父母竟要将我卖到一个叫广昆村的地方。
那个村子里面全是没有婚配的老头,唯一的优点就是有钱。
我的父母想把我卖过去,为他们生孩子。
一个男孩五千,一个女孩两千。
广昆村里的人要求,送过去的女子必须十六岁,不少和我一样年龄的女孩被糟蹋迫害。
我痛苦绝望,宁死不从,却被父母下了迷药,直接送到广昆村。
在运送途中,我怀里的绣帕传来狐仙的声音,将我唤醒。
再次睁眼,我身着红嫁衣,头戴红盖头,坐在轿子里。
我终于明白了狐仙的意思,这场劫难已经到来。
没有选择,我能做得只有接受狐仙的救助,与它达成一辈子的交易。
绣帕开始悬浮,一点一点变红,一条条红色丝线逐渐变长,变得锋利,瞬间从轿子里面射出。
轿子骤然跌落,我连忙出来,抬轿的四人均已被贯穿心脏死亡。
红丝线一面对我就乖顺无比,它们回归绣帕,仿佛刚才一切都是错觉。
唯一能证明事实的是,再也没变回颜色的红绣帕。
我逃离我的父母和那场劫难,来到现在的村子里当绣娘,就这样一待就是十年。
我也和红绣帕有了情感,虽然是狐仙的魂魄,但却早已成为我的宝贝。
即使我不主动告诉阿兰会帮她,红绣帕也会解决这场孽缘。
王氏将心头血交给我,但却是阿兰取走的红绣帕,她很相信我,我也不会让她失望。
大婚前一天的夜里,阿兰在房间独自伤心,而红绣帕就放在桌上。
不料,大壮竟翻窗偷偷潜入阿兰的房间,嘴里嚷嚷着。
“娘子,娘子,为夫真的等不及了,让相公好好宠爱你。”
说着,便着急忙慌地脱下衣服,准备强暴阿兰。
5
阿兰只得以死相逼,但即使这样也无法阻止大壮的动作。
突然,一阵阴森的哭声传来,大壮爆着粗口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
这时,桌上的红绣帕出现异样。
红色丝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始自动缠绕起来。
不一会儿,红绣帕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鬼脸。
大壮又继续压在阿兰身上,惊慌之下,阿兰看到大壮背后悬空漂浮的鬼脸。
阿兰很害怕,但想到我的话,就没有提醒大壮,只是使出全力将其推开。
一瞬间,鬼脸咬上大壮的下体,他痛得大喊。
此时,门被打开,阿兰父母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他们看到大壮在女儿房中很震惊,随后又看到他下体的鬼脸。
还没反应过来,大壮就因为疼痛和大出血晕倒在地。
阿兰的父母直接被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找来郎中。
他们把我也喊来,我早已猜到。
我瞥了一眼狐脸,轻笑说道:
“看来不是真心相爱呀,我说过了,出了事我不负责哦。”
我将狐脸唤到手心,拿手帕垫着,
“这么脏,你也吃的下,还不吐出来。”
只见它装模作样地嚼了两下,连忙吐出来。
红色丝线被血沾染得愈发红艳,它们在我的手心乱舞,冲我撒娇,仿佛在说:
“一点也不好吃!”
王氏也知道这是自己的错,没敢冲我发火。
大壮的父亲一路靠着自己,做成有名的富商,信奉鬼神,也最忌鬼神。
他直接取消了婚礼,也没有找阿兰一家的麻烦。
但是阿兰被强暴的事情传了出去,村里人纷纷议论阿兰,也无人愿意娶她。
过了没几天,阿木就来提亲,他是真心爱阿兰。
我也收到了他俩即将结婚的喜讯。
大婚前天,阿兰和阿木亲自来找我,求一方红绣帕。
一是来感谢我,二是她告诉我,王氏已经知道自己重男轻女的过错,现在很支持阿木。
我也挺欣慰吧,我要了两人的心头血,依旧照例说出我的规矩。
这次的成亲很顺利,他们夫妻二人过得很好,生活也开始富有起来。
这就是狐仙结成善缘,带来的祝福。
阿兰这件事在外村传播开来,我的父母顺着消息找来。
6
“苏绣娘,村口有两个人说是你的父母,到处找事。
村长见他们满嘴污言秽语,就没让他们进村,他让我来找你问问。”
“好,谢谢你,我马上过去看看。”
其实我不去也知道他俩绝对是我的父母,只要有我的一丝消息,他们都不会放过。
更别说我现在过得很好,他们会抓住一切可以利用我的机会。
“村长,你给评评理,我们养了苏橙十六年,她一声不吭就走了,什么也没留下。”
“是啊,真是不孝顺,我和她娘担心死了。”
我来到村口,就看见他们两个道德绑架的恶心嘴脸。
母亲李氏一看见我,立马笑容满面,装成一副假惺惺的慈母模样,甚至还想抱我。
我直接躲开,父亲苏氏忍无可忍。
“你这个贱蹄子,当年你自己跑了,广昆村里的人来找我们麻烦,把你弟弟打成残疾。”
“这不是你们罪有应得吗?”
我说出这话,苏氏就要挥动手里拐杖来打我,一旁的李氏连忙拉下他。
“你干嘛?闺女这些年也不容易,自己在别的地方生存,她只是忘了我们这个家而已。”
这是在唱双簧吗?看着他们俩这一出,我心里嘲讽,就这样静静欣赏。
“也就是你娘大度,不和你计较,还不快谢谢她。”
“哦,那咋了,这是你们该的,有屁快放。”
我的耐心还是有限的。
“你他娘的!”
苏氏说完,冲过来就要打我,却被村长拦下。
“苏绣娘对我们村里很多人有恩,别动手动脚的,否则我代表我们村将你们赶出去。”
村长也是明白人,我没来的时候,苏氏和李氏坏话说尽,大家都能听出他们来者不善。
“你们无非就是想要钱,或者想我赡养你们。”
苏氏和李氏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们敢拿。”
我握着红绣帕的手慢慢收紧。
就这样赶走,也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也尝尝绝望的感觉。
苏氏和李氏暂时在村里住下。
村里还是有喜欢乱嚼舌根的人。
一大早就听到门外叽叽哇哇的讨论声,李氏聚集一群左邻右舍在诋毁我。
“我告诉你们,苏橙伺候了一群老男人,为他们生孩子,她就是一个浪荡贱女人。”
“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骚。”“我一来就觉得她不是什么好女子。”
诋毁者无心,旁听者淡漠,独独风暴中心之人饱受谩骂之名,承受恶意交缠。
有多少女子,即使从广昆村逃出,也难逃轻生之祸。
我拿起红绣帕,人群里有人看到我的动作,惊恐大叫。
“你们要还是在这里乱嚼舌根,我不介意让你们没舌头。”
红绣帕缓缓漂浮,所有人被吓得逃走,除了李氏。
“你这破戏法吓不到我!”
真是好笑,明明腿已经都成筛子了。
“你不是想要钱吗?晚上叫上你男人来房间找我,过期不候。”
7
夜幕很快来到,我在房间透过窗户缝隙注视着院子。
苏氏和李氏已经到来,我带上自制的口罩,宣布:
噩梦降临!
“老苏,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这苏橙晚上也不知道开灯,整的我心里有点发毛。”
“不就是花香吗!害怕什么,这贱人肯定很多钱,拿了我们后半辈子就无忧了。”
他们一把推开我房间的门,窗台的曼陀罗开的正娇艳。
“你们两个真是让我好找,苏橙跑了,就拿你这个母亲来偿还吧!”
房间里站满了广昆村的老男人,他们扑向苏氏。
表情凶残,眼睛发着幽蓝光芒,仿佛贪婪的饿狼。
李氏直接被吓坏了,拼命的挣扎,但无论怎样也摆脱不了这群老男人的魔爪。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是苏橙的房间吗?”苏氏强装镇定。
“你管我们呢,可惜你是个男的,你就这样看着吧。”
李氏全身衣服已经被撕破,她痛苦绝望地喊:
“老苏,你救我!”
一个巴掌扇在李氏脸上,“贱人!叫什么叫。”
“我给你们找年轻女人,你们放了我们。”苏氏尝试谈判。
“给你们脸了是不是?敢跟我谈条件,把他直接打死吧。”
苏氏看着人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一股尿骚味传来,可惜这阻止不了他们。
“我求你们了,你们放了我,这个女人你们要怎么玩怎么玩,我只求活着。”
苏氏在身体和心理双重冲击下,实在受不了了。
他蜷缩在地上,拼命求饶。
李氏听到苏氏的话彻底绝望,下体传来的疼痛让她不停地哭喊。
“哈哈哈,看到了吧,这就是人心。
也不是不能放了你,你来上她,给我们看着,我们乐呵了,就放了你们。”
苏氏和李氏被广昆村的人团团围住,李氏因为苏氏刚刚那句话,和他翻脸。
就这样,两人疯狂自相残杀,窗台的曼陀罗渐渐枯死。
直到天空出现亮光,广昆村的人开始消失。
苏氏和李氏逐渐清醒,他们看到彼此,就再次扭打起来。
我走了进来,鼓着掌,
“这是干嘛,嫌我太无聊了,给我看场大戏吗?”
“都是你搞的鬼,是你害我们!”
两人又将矛头指向我,这是死性不改。
我嘴角上扬,用手指了指他们背后。
“可不是我,是它们。”
他俩齐齐转头,红绣帕化成一个个鬼脸贴上他们。
“我的宝贝们很饿的,你们想留下喂它们吗?”
我的话还没说完,两人就跑了出去,去哪我不管。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仅仅只是他们的幻觉。
在进入院子的那一刻,他们闻到的曼陀罗花香,就昭示着幻觉已经开始。
之所以恢复是因为曼陀罗的枯萎,导致能致幻的花香消失。
我知道有了这次,他们就不可能再来找我,他们比谁都惜命。
我朝着红绣帕上的狐脸笑了起来,慢慢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很解气,我从小受到的不公,现在全都还给他们。
8
苏氏和李氏并未触犯红绣帕惩罚的规则,我所做的一些不过只是用来恐吓。
我也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是他们的恶行造就现在的悲剧。
本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过着刺刺绣,平平淡淡的生活。
但是,等我从外面回来,竟发现有人趁我不在,偷走我给别人绣制的红绣帕。
果然贪心、不信邪的人有很多,我不会管。
左右不过是为我的计划添砖加瓦,就让我的宝贝来惩罚他们吧。
外村……
“相公,这不是隔壁村很神的那个苏绣娘,绣制的红绣帕吗?
你什么时候求的?”
一个猎户家人的娘子,满脸欣喜地询问自己的丈夫。
“这还用求?我直接偷来的。”
男人一脸不屑与贪婪,
“有了它,我们就能有钱了,哈哈哈!”
“这上面也不是我们的名字呀!
相公,我听说这玩意很邪性,我们还是放回去吧。”
“你个死婆娘,害怕个屁,滚一边去,别耽误我发财。”
女子被重重地甩了一巴掌,只得听话地走出去。
但她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想要回头提醒一下,就听到一声惨叫。
“啊!”
月光下,土砖地面出现一片血迹。
男人跌坐在地上,瞳孔收缩,脸上青筋暴起。
他抱着胳膊,痛苦嘶吼,一只断臂赫然滚落到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红绣帕上的鬼脸,幽蓝的眼珠被溅满鲜红。
鬼脸对上女子,嘴里不停地咀嚼。
倏地,它诡异一笑,嘴角流出的鲜血浸染着红绣帕,直至变得暗红,而后瞬间消失。
多家村户经历着同样的事情,这些人皆与红绣帕上面的名字不匹配。
只不过,有的人丢了耳,而有的断了臂,还有的则失了腿……
本该寂静的夜晚,却被嘶吼声夹杂着哭喊声响彻。
他们都是罪有应得之人,就该为了自己的贪欲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