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知道是怎么考上普高的，有种神秘的屏蔽本领，听不进老师讲的一句话，读不了半页书，记不了一个单词，完不成最简单的作业，总之，哪怕你照看着，也绝对不听不读不写。

有人说，孩子是跟不上学习呀！问题在于，从没有要学的动机，即使讲的很容易懂的东西，也完全听不进去。

在学习知识中，孩子完全是聋子瞎子，只有在玩乐中，还是健康的三岁孩子。热衷吃喝玩乐，课间憨玩，跟同学在地板上打滚儿，发出极乐的欢叫。从打闹的顽劣看，跟幼儿园的孩子没有差别。也许他自觉到快乐，而幼儿园的孩子自觉不到。

对知识学习，对不学招来的批评，孩子显出高度超然的态度，愚昧顽固得令人痛心，仿佛不是抗拒老师教育，而是对老师天真的嘲弄。瞧着完全听不懂的神气，老师不是生气，而是气馁和悲哀。

在老师看来，孩子可能是愚昧顽固，或者智力有天生缺陷，是学习的零余人，不能不嫌弃。即使很有怜悯之心，老师也因为爱莫能助，不能不放弃孩子。

在知识方面表现出的愚昧和超然总给人一种错误的印象，孩子是智障。看他课堂上的表现，对窗外的动静非常敏感，耍小动作十分鬼祟灵活，可对老师讲的东西实在超然得令人难置信。比如，哪怕装着在听，也绝对没有。也就是跟幼儿园的顽皮孩子完全一样。

比如，老师问孩子，请你说出我刚才讲了什么！孩子天真无知地望着老师，既说不出一个字，也不感到丝毫惭愧，就那么傻傻地望着你。

面对老师批评，他从不生气，而是显出无辜的神情，从不拒绝惩罚，可从来不会受到惩罚，你能罚他做一道题吗？没有丝毫的痛楚或羞耻。总之，你拿孩子没有办法，只有无奈和悲哀，心头说，幸好不是我的孩子！

我坐在讲台照看孩子们阅读，瞧着他置身其外地玩耍，不由得想，孩子从哪里来，将去向何方？又想，孩子跟没有读十年书有什么区别，是完全一样呢？还是完全不一样？还想，孩子到底是弱智还是健全？……

总之，每天他是最引我注意的孩子，又是我的教育完全无法抵达的几个孩子之一。

孩子是一面雪亮的镜子，照彻教育的问题。孩子清闲无聊地坐在那里，就是生动的悲剧。有的孩子会因学习失败而抑郁，他是永不会抑郁的吧？听说，他是在一所重点中学读的初中，可凭他对知识的愚昧，怎么竟然考上普高？

他是教育的谜语，难以让人猜出谜底。他是怎么修养到超然的境界？又是什么激励他修炼？他超然得如此彻底，蕴藏着怎样惊心动魄的故事？

他的母亲是跟班主任密切联系的家长，常来跟班主任长谈，她到底是悲剧的制造者还是悲剧？

我对她说，不要再企图改变孩子，还是死心的好！

听说，他的父亲曾经常暴打他，却从不跟他交流。

孩子坐在教室，就是一个噩梦——荒诞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