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查子·大闹学堂（新韵）

翟海潮

并肩入孔门，岂为读书故。情种竞风流，斗草招花怒。

两方相斗殴，砚起书飞舞。休要怪顽童，应讽狎徒蛊。

【品评】翟海潮

第9回，宝玉同秦钟一起入贾府家塾读书，因同窗群顽之间的亲疏厚薄，引起了一场大闹学堂的风波。这学中虽都是本族人丁与些亲戚的子弟，未免人多了，就有龙蛇混杂、下流人物在内。薛蟠就是其中之一，上学只图结交些契弟，金荣等学生因贪图银钱吃穿，都被薛蟠哄上了手。

自宝玉、秦钟二人来了，都生的花朵儿一般的模样，又见秦钟腼腆温柔，未语面先红，有女儿之风，宝玉又是天生成惯能作小服低，赔身下气，情性体贴，话语绵缠，因此二人更加亲厚，也怨不得那同窗人起了疑，背地里你言我语，诟谇谣诼，布满书房内外。金荣因见宝玉、秦钟与学内两个小学生名叫“香怜”和“玉爱”的彼此有情，心生醋意。

可巧这日贾代儒有事，命贾瑞暂且管理。因秦钟与香怜私语，被金荣看到，从而引发了一场纠纷。此事触怒了与贾蓉相好的贾蔷，意欲挺身出来抱不平，又怕得罪了和金荣相知的薛蟠，于是挑唆了宝玉的书童茗烟去闹事，自己却借故先溜了。这茗烟乃是宝玉第一个得用的，且又年轻不谙世事，如今听贾蔷说金荣如此欺负秦钟，连他爷宝玉都干连在内，不给他个利害，下次越发狂纵难制了。茗烟便一头进来找金荣，也不叫金相公了，只喊：“姓金的，你是什么东西！”唬得满屋中子弟都怔怔地痴望。金荣气黄了脸，便夺手要去抓打宝玉、秦钟。

于是，学堂内顿时一片混乱：那边“从脑后飕的一声，早见一方砚瓦飞来”，这边“两手抱起书匣子来，照那边抢了去”；这里“将一个磁砚水壶打了个粉碎，溅了一书墨水”，那里“只听哗啷唧一声，砸在桌上，书本纸片等至于笔砚之物撒了一桌”。金荣更随手抓了一根毛竹大板，地狭人多，在那里“舞动长板”；宝玉的几个小厮岂有不淘气的，早一齐乱嚷，墨雨遂掇起一根门闩，扫红、锄药手中都是马鞭子，蜂拥而上。“众顽童也有趁势帮着打太平拳助乐的，也有胆小藏在一边的，也有直立在桌上拍着手儿乱笑，喝着声儿叫打的。登时间鼎沸起来”。

外边李贵等几个大仆人听见里边作起反来，忙都进来一齐喝住。问是何原故，众声不一。李贵且喝骂了茗烟等四人一顿，撵了出去。宝玉不依不饶，李贵劝住宝玉，又谴责贾瑞，再指出金荣“起的头儿”，劝金荣给秦钟磕头赔不是，这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这是一幅绝妙的群顽闹学图。金荣的称霸，贾蔷的滑头，茗烟的淘气，李贵的成熟，贾兰的省事，宝玉的倚势，以及众顽童的形景，都可谓历历如绘。群顽闹学，妙处又在写出了一个“闹”字。你看，砚飞匣抡，墨溅壶碎，笔落书撒，更兼板舞鞭挥，一个“闹”字可谓写尽矣。脂批云：“先飞后抡，用字得神，好看之极。”

注：翟海潮、范文义、刘承彦主编的《诗画品红楼》一书已于2021年1月由北京出版社出版，当当、京东、天猫有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