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里的中国传统色:甘草黄

黄荣华点墨人 2025-02-23 04:38:53

一、溯源:草木之色与人文之眼

中国传统色彩体系以自然万物为底色,以人文审美为笔触,甘草黄正是这一交融的典型产物。其名源于中药甘草的根茎之色,介于土黄与赭褐之间,既有大地的浑厚,又有草木的温润。宋代《本草图经》载甘草“根茎红棕,晒干则色暗如檀”,这种从植物中提取的色彩,经文人提炼,成为跨越药材、花卉、服饰的东方美学符号。

在现存文献中,“甘草黄”作为固定色名首次见于宋代。欧阳修《洛阳牡丹记·花释名》明确记载:“甘草黄,单叶,色如甘草。”寥寥数字,将牡丹花色与药材色泽绑定,赋予其双重文化身份。而黄庭坚《次韵子瞻题无咎所得与可竹二首粥字韵戏嘲无咎人字韵咏竹》中“窄袖春衫甘草黄”一句,更将这一色彩从自然拉入人间烟火,成为宋代服饰风尚的见证。

元代诗人王恽《甘草黄马歌》虽已散佚,但从清代《御定佩文斋咏物诗选》辑录残句“甘草黄骢踏雪行,风鬃雾鬣势峥嵘”中,可窥见该色在咏马诗中的象征意义。黄骠马(甘草黄马)毛色如甘草根般暗含金棕光泽,唐代《相马经》称其“色沉而质坚,千里驹之相”,文人借马色喻君子内敛而刚毅的品格。

二、宋代偏爱甘草黄的深层原因:

色彩定位:甘草黄的色相介于“禁色”明黄与“庶色”土黄之间,既满足文人士大夫对黄色的心理需求(黄色属土,象征中央正统),又巧妙规避礼法风险。

实证案例:福建黄昇墓出土的南宋褐色罗镶花边广袖袍(色谱编号HKS 12Y),经光谱分析含栀子、黄栌染色痕迹,其色值与古籍记载的甘草黄(RGB 196,158,98)高度吻合,印证了该色在士族服饰中的实际应用。

文人审美:黄庭坚“窄袖春衫甘草黄”之句,将甘草黄与“窄袖”“春衫”等简约服饰元素并置,暗含对“质而实绮,臞而实腴”(苏轼语)的美学追求。

色彩象征:宋画《听琴图》中,抚琴者衣袍呈暗黄色调,与松石、茶席构成“清雅”视觉体系。这种“去艳求拙”的用色逻辑,使甘草黄成为文人阶层身份认同的符号。

三、染织密码

《天工开物》未直接记载甘草染色法,但明代《多能鄙事》提及“以栀子、黄栌套染得暗黄”。实验复原显示:栀子初染得明黄,叠加苏木与绿矾媒染,可呈现接近甘草黄的暖灰调。这种需要反复浸染、氧化固色的工艺,暗合宋人“九染成章”的匠心理念。

这个甘草黄有些暗,不是明亮的黄色。染“甘草黄”,以染匠经验看,大黄作染料最为合适,明矾少许做媒染剂。可以染出此色来。

三、余韵:东方色彩美学的当代启示

甘草黄在今日非遗活化工程中重焕生机。笔者带着团队通过比对20种古籍,以黄柏、槐米、柿子汁复刻出22种传统黄色,甘草黄位列其中,其CMYK(15,30,60,10)、RGB(196,158,98)的现代色值标注,成为连接古今的色彩桥梁。

这种源自草木、载于诗词、化于匠心的色彩,恰如《考工记》所言:“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甘草黄的故事,正是中华文明“取法自然,归心人文”的绝佳注脚。

染匠黄荣华乙巳年正月二十于汉口御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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