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玉
编辑|子昂
1914年俄军在前线虽然失利,保守主义者仍然勉强坚持“内部和平”的方针,但当1915年6月俄军再次遭遇重大失利后,“内部和平”显然无法再持续下去了。
黑色百人团再次发生分歧,导致了矛盾的加深。
是否继续与德国的战争俄国军队在战争中失利后,黑色百人团领导人关于是否继续与德国进行战争,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在战争爆发之前,普里什凯维奇和其他保守主义者一样属于亲德派。
普里什凯维奇认为,俄国保守主义者与德国友好的最主要原因是两国在传统君主制上的一致性,并且敌视英法,他曾称英国为“新的迦太基”(古罗马共和国的死敌)。
但是战争爆发后,普里什凯维奇不仅发表了反对德国的演说,还经常有亲英法的言论,全心全意地支持战争。
杜布罗文和马尔科夫却对战争的对象充满了暧昧,二者在1916年进行了和解。全俄杜布罗文俄罗斯人民同盟每年都倾向于进行与德国实现单独和平的尝试。
马尔科夫相较杜布罗文更加谨慎,他却始终对俄国的其他协约国盟友充满了不信任与敌对的态度。
但也认为与德国单独媾和是不现实的,因为这很可能招致协约国的报复,俄国将不得不卷入另一场更可怕的战争。
黑色百人团领导人关于是否继续战争的争论造成的结果是,杜布罗文与马尔科夫因为其对德国暧昧的态度不得不面对来自社会各界的指责。
虽然普里什凯维奇因为其亲英法的观点很少遇到此类问题,但无论如何,黑色百人团的声誉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并且再次陷入了分裂的状态。
关于犹太人和其他俄国少数族裔黑色百人团从建立之初就坚定地反对俄国的犹太人,在这些极端保守主义者看来,犹太人是俄国东正教传统和沙皇专制潜在的敌人。
战争爆发前,黑色百人团就曾多次煽动和组织针对俄国犹太人的大屠杀。
战争爆发之初,为了团结起来一致对抗德国,黑色百人团暂停了对犹太人的迫害。
但随着战场局势逐渐对俄国不利,保守主义者开始寻找国家内部的敌人,作为黑色百人团传统迫害对象的犹太人自然首当其冲。
一些极端保守主义者将犹太人与德国联系起来,然而他们首先关心的,不是这些“俄国的敌人”的国籍,而是宗教。
马尔科夫在其演讲中多次声称,这场战争不是俄国与“奥地利——德国”的战争,而是与“犹太——德国”的战争。
战前,他就在库尔斯克贵族大会上的演讲中强调:“俄罗斯人民信仰基督,德意志人民信仰的是敌基督。因此,虽然德国人的头盔和腰带上都有‘上帝与我们同在’的印记,但应当牢记,这个神是犹太人的神。”
马尔科夫后来就这一问题在俄罗斯人民同盟总理事会上讲话时,不仅将德语和犹太人的语言进行比较,而且比较了德国的路德派新教与犹太教。
对此,马尔科夫的结论是:路德派新教与犹太教相比更加接近俄罗斯人信仰的东正教。
此外,马尔科夫还认为德国和奥匈帝国的政府是被犹太人所控制的,因此,马尔科夫认为这场俄国在战争中的对象不应该是德国人民,而是所谓“被犹太人所支配的,欺骗了德国人民的德国政府”。
马尔科夫等人认为犹太人作为战时俄国的敌人必须受到监视和管控,他们认为俄国的大多数自由主义和进步主义性质的报刊都是犹太人所举办或参与举办的,因此必须加以审查。
此外,极端保守主义者认为,犹太人的投机行为导致是战争期间经济崩坏的罪魁祸首,因此必须对其进行严格限制。
对于其他党派试图拉拢和团结犹太人的行为,黑色百人团坚持予以抵制,如1915年8月立宪民主党人领导的进步同盟成立并提出废除对犹太人的歧视法律后,就遭到了马尔科夫和杜布罗文的强烈反对。
对于俄罗斯帝国内部的其他少数族裔,如波兰人和芬兰人希望获得自治的诉求,马尔科夫等大多数黑色百人团成员反应冷淡。
他们认为在战争期间讨论民族自治的问题还为时尚早,他们声称波兰人因为其作战的英勇可以在战后受到俄罗斯帝国的奖励,而战争期间则不能给予这些少数族裔自治权利。
普里什凯维奇却与马尔科夫和杜布罗文不同,他完全改变了战前自己作为一名狂热的反犹太主义者的形象。
战争爆发之前,人们眼中的普里什凯维奇是一名坚定的反犹太主义者,他对犹太人的仇恨来自于对俄国爆发革命的恐惧。
他认为犹太人缺少对沙皇和帝国的忠诚,因此是俄国各种革命运动的先锋,他谴责犹太人是一个“罪犯种族”,甚至在战争爆发前不久普里什凯维奇都在公开发表各种反犹太的言论。
然而战争爆发后普里什凯维奇对犹太人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
1914年7月22日,普里什凯维奇在敖德萨的一次犹太人的集会中发表了热情的演讲:目前为止我对犹太人所说的一切和我的看法都是谬论和谎言。
我收回我之前的言论,而现在我深信犹太人和我自己一样都是俄国沙皇的忠实臣民。从此不再有犹太人和俄罗斯人的区别,只有一个伟大而不可分割的俄罗斯民族。
为了显示自己的真诚,普里什凯维奇甚至亲吻了在场的犹太拉比(犹太教会的导师和精神领袖)和犹太人带来的《摩西五经》。
很多犹太人被普里什凯维奇的行为所感动,未来的苏联犹太裔作家帕斯特纳克在他给父母的信中说:“当我听到普里什凯维奇说要废除所有种族之间的纷争时,我控制不住我的情感,并哭了起来。”
不仅对犹太人,普里什凯维奇对俄国其他少数族裔的态度也变得温和起来,战争爆发前,普里什凯维奇称波兰人为试图分裂俄国的分离主义者。
1912年,普里什凯维奇曾在杜马的演讲中称:“在将来我们可能与德国和奥地利发生战争的时候,波兰人却为起义做准备。”
但战争爆发后,波兰人对德奥军队的英勇抗争让普里什凯维奇对他们有了好感,1916年2月他改口称自己为“波兰人最好的朋友”。
普里什凯维奇的行为让杜布罗文等人感到困惑和愤怒,黑色百人团的刊物《俄罗斯旗帜》讽刺普里什凯维奇是犹太人“新结交的朋友”。
普里什凯维奇则反击《俄罗斯旗帜》过于短视。他声称在战争时期,黑色百人团不应该对犹太人进行迫害,犹太平民和俄罗斯平民之间没有区别。
一些曾与普里什凯维奇共事的保守主义者对他产生了怀疑,早在1915年,很多保守主义组织就猜测普里什凯维奇试图投靠左派自由主义者。
1915年12月,根据内务部副大臣贝列茨基的证词,普里什凯维奇与极端保守的马尔科夫和扎米斯洛夫斯基决裂。
后者要求内务部停止对普里什凯维奇的资助,但普里什凯维奇声称他仍然是保守主义者,并试图说服贝列茨基他的根本立场没有发生改变。
民族主义者舒里京对普里什凯维奇对犹太人态度的转变做了解释。
舒里京把俄国的反犹太主义分为三类:种族和人种学上的反犹太主义、出于政治原因的理性反犹太主义、以及出于宗教或神秘主义目的的反犹太主义。
舒里京认为,普里什凯维奇和他自己同属第二类反犹太主义者,即是否反对犹太人取决于是否对国家和民族有利,对不同的犹太人的看法也有所不同。
极端保守主义者的再次分裂使黑色百人团在经历短暂的崛起后很快再次衰败。
此外,1915年9月11日,杜尔诺沃的去世也使极端保守主义者遭受了重大损失,杜尔诺沃生前被认为是一位“才华横溢、拥有无与伦比的工作能力和出色的洞察力”的保守主义领袖,自由主义者阿尔谢尼耶夫表示,极右派保守主义者失去了一位不可替代的领导者。
杜尔诺沃的离世和组织的再次分裂标志着黑色百人团无可挽回地走向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