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局三楼办公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赵明远盯着桌上堆积如山的红包，红色烫金纹路在午后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王秘书捧着最后两摞红包进来时，鞋跟在地砖上打了个滑。
"局长，这是城建科和开发区那边送来的。"小王的声音像是被空调吹得发颤，"按您吩咐，名单都登记好了。"
赵明远的目光扫过红包上龙飞凤舞的"囍"字，喉结动了动。这些艳红的信封在深褐色办公桌上堆成小山，让他想起上周廉政教育片里那个被双规的县委书记——那人也是在这样的红绸布覆盖的礼桌前拍的忏悔视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妻子发来的语音："老赵，萌萌的婚纱照取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试礼服？"背景音里传来女儿和婚庆公司讨论捧花材质的笑声。他掐灭屏幕，指节在实木桌面上叩出沉闷的节奏。
"把李主任叫来。"话出口时，他自己都惊异于声音的平静。
财务科老李进来时带着股烟味，手里还攥着半截中华。赵明远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二十年的老部下，突然想起十年前女儿考上重点高中时，老李也是这么叼着烟来送红包，说"给孩子买点文具"。
"把这些拆了。"赵明远推了推眼镜，"每个红包抽一百元，剩下的在喜宴上还给他们。"
老李的烟灰掉在登记簿上，烫出个焦黄的洞。"局长，这...不合规矩啊。张副县长、孙局长、李局长嫁闺女时，咱们可都是..."
“他们当面笑脸贺喜，转身之后就说是红色的罚单。”赵明远苦笑了一下，“其实我们每次去参加喜宴，也是当面笑脸贺喜，转身抱怨骂人的。”
宴会厅的水晶吊灯亮得晃眼。赵明远站在签到台旁，对亲戚、朋友、同事送来的红包，抽走一百元后，再原封不动地双手递还给宾客，对已收的红包由李主任见到宾客之后归还。
司仪刚要宣布开席，赵明远突然按住话筒说，"各位亲朋好友，感谢大家的心意----"
喜宴按时开席。
"老赵！"开发区刘主任拿着红包，涨红着脸站起来说，"去年我儿子结婚，你可是按规矩随的整份，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在这里吃席了！"
老职工老刘端着酒杯走到赵局长面前，把归还的红包往赵局长口袋里塞。"老刘，"赵局长摘下眼镜擦了擦，"你还记得咱们刚进财政局那年吗？"宴会厅突然安静下来，吊灯的光晕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那时候随礼五块钱，那是一种情义，不像现在..."
财政局长嫁女儿，早已有人盯上了，在他们想象中一定会有人拍马屁送重金的、还会有---
喜宴还没有结束，个别不好意的人已经把情况反映到相关单位。相关单位根据反映的问题，当场就封存了“赵家女儿出嫁份子钱人情薄”。
第二天，赵局长的手机突然震动，是相关单位的老同学发来消息："老赵，我佩服你！”
窗外飘来桂花香，混着不知谁家炒辣椒的呛味。有人说赵局长是在作秀，还有人说赵局长坏了当地官场的规矩，断了别人的财路，也有人说赵局长像一股清风，吹散了盘踞在人们心头的浊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