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刚好红灯，王峰停好车，打开外放。秘书李琼的柔美声音传出：“喂，到家没？”王峰说：“还没，塞在路上。”李琼说：“告诉你啊，刚才走的急，内裤落我这了。看你回家怎么交代？”
“没事，我们已经分床睡了。”王峰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么好……那你开回来陪我呀，反正回家也是自己睡！”李琼一边发嗲，一边打趣。“不行。她明天要手术，得送她去医院。”王峰说到这时，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庄重了。
“真是个好丈夫。”李琼有些落寞，但紧接着又说道：“成功率高吗？”王峰叹了口气：“大夫说，只有一成把握。”李琼听后笑了：“哈哈……那可真是上天有眼……岂不成全了你我！”
“去你的吧，怎么可以这样说，没人性！她陪我生活了四年，活生生的一条生命，我再怎么没人性，也不能盼着她‘走’啊……好了，后面车子按喇叭了，得开了，不聊了。”王峰说着，挂断了电话。
走到家门口时，王峰习惯性地看了下时间，已是夜里十一点半。开门进屋，见客厅灯亮着，妻子正坐在沙发上，还没有睡。“这么晚，还不睡？明天可要手术呢！”王峰略带责备地说道。
妻子说：“我在等你，给你烧了夜宵。你太操劳，为了生意、为了家，没黑没夜地忙碌着，身子都瘦了！”听了妻子的话，王峰有些惭愧。没黑没夜是真，身子瘦了也是真，可他也没干正事儿。
妻子说着，点上蜡烛，熄了顶灯。然后说：“咱俩喝一杯吧，好久没浪漫过了。如果，明天手术失败，就算诀别酒了。”王峰立刻捂住她的嘴，嗔道：“呸呸呸，乌鸦嘴！明天一定成功，一定成功！”
妻子说：“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像这种病一旦复发了，就不会有好结果。”她说着，倒上了两杯红酒，伸出手臂，与王峰的手臂交叉着，一饮而尽。“上次咱们喝交杯酒时，还是三年前呢，儿子刚满月。”妻子说着，泪水由打眼角滚落下来。
“是啊，那时咱儿子胖得像个球，呲尿呲得老远……肾好，像我！”王峰说着，做了个鬼脸。妻子被他一逗，噗嗤一声笑了。
“病了两年，又手术，又化疗的……都是你在照顾我，可苦了你了！”妻子说着，望向王峰，眼神无比温柔。王峰摆摆手，说道：“一家人，何必说这种客套话。作为丈夫，那是我应尽之责。”
妻子站起身来，说道：“等我一下，去取个东西。”王峰点点头，妻子强撑着迈着软绵绵的步伐离开了。片刻后，她抱着一个整理箱，来到王峰面前。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这是我给咱儿子定制的礼服，小学、初中、高中的各一套，毕业时给他穿……我不想缺席了儿子的每一次毕业典礼。如此，也算为娘‘陪伴’他长大成人了。”妻子说着，泪水汩汩而出。
王峰也哽咽了，他劝道：“看你，别那么悲观。明天手术，一定成功。”他说得十分坚定。妻子从箱子最下面，拿出一件鲜红的旗袍，说道：“这件儿，也是我亲手定制的。只是，不知道尺寸是否合适……送给你未来的那个她，只求她能对咱儿子好一点儿！”
王峰一听，顿时语无伦次了：“我没有，根本没有……怎么可能有！”妻子一愣，静静地看了他足足五秒钟，然后才说道：“不是说现在……而是说以后。以后一定会有的……我可不想让你一直单下去，你有权利拥有新的幸福！”
王峰没有再说话，妻子也没有说话，客厅里死一般的沉寂。良久后，王峰才又说道：“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的！”妻子点了点头，抬腿走向卧室，可没走几步，身子一歪，险些摔倒。王峰忙上前扶住，并说道：“小心点，我来送你去卧室。”
于是，王峰扶着妻子，妻子挽住他手臂，就像当初谈恋爱逛街时一样，一同朝卧室走去。他将妻子轻轻扶上床，妻子小心翼翼地躺在儿子身边，亲一下熟睡中的儿子的额头，说道：“宝贝，妈妈的心肝！也许，这是妈妈最后一次搂你睡了。”她说完，有气无力地躺下身去。可是，泪水却如清泉，持续涌现出来。
王峰掏出纸巾，帮她拭去眼泪，劝道：“别怕，亲爱的！凡事多往好处想。”妻子点了点头，说：“我是孤儿，自幼坚强，不怕孤独也不怕死亡。只是，我怕……我的孩子……没有了母爱！”
她说着，坐起身来，扑进王峰怀中，再次痛哭起来。王峰将妻子紧紧搂如怀中，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脊背，像是在哄婴儿入睡。直至妻子真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王峰带上妻子，赶去医院。几天后，医生为妻子做了手术，称效果超出预期。王峰和妻子都非常开心。在医院恢复期间，妻子一直惦记着儿子。可是儿子已被父母带回乡下照看，只能等妻子康复后，才能带回来。
妻子数着天数，盼着出院。她的脸上明显更有光彩了。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出院时间，妻子仿如久关笼中的小鸟，即将获得放飞，甭提多开心了！
王峰办理出院手续时，主治医生把他叫去，告诉他：“回到家后，一定要护理好病人，不能激动，不能做剧烈运动……正如手术前，我跟你说的一样——手术只是权宜之计——尽量为患者争取时间，但不会本质上的改变。所以，作为家属，必须有个心理准备。”王峰点了点头，然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妻子最盼望的就是去乡下接儿子，王峰拗不过她，只得带着她一同去了。坐在副驾驶上的妻子异常兴奋，望着路旁的花草树木，望着远方天空的白云，望着两旁飞驰而过的车辆，她兴奋地手舞足蹈，目不暇接。
妻子望一眼开车的王峰，说道：“我要感谢老天，让我重新活过来了。我一定要好好活，做个贤妻良母，陪儿子慢慢长大！”王峰说：“是呢，我们都要感谢老天。”
也许是先前太兴奋，妻子累了。只消片刻功夫没有讲话，妻子已然安静地睡去。王峰想，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不然，一会儿见了儿子，就没精力了。
车子一路飞驰着，终于到了父母的村庄。他将车子开到大门口，摇下车窗来大喊：“儿子，爸爸妈妈来接你了。”院内有人应道：“好的，就来！”是母亲的声音。王峰趁势推一下妻子，说：“到家了，快下车，去抱你的宝贝儿子吧！”
妻子没有反应。王峰再推一下，她身子一歪，倒向副驾驶外侧的车窗去了。王峰赶忙伸手去探妻子的鼻息……她已没了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