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了,需要三十万的医药费。
我的存款在妈妈那,可她说,这个钱是给弟弟买婚房的。
“要死死远点,别来骗钱。”
我心灰意冷地离开,无人问津。
后来,她却拉着弟弟跪在我的病床前,哭着说后悔了。
可我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只能等死了。
1
我用一秒钟吞下了拳头大的肥肉。
这是我的工作,一个大胃王吃播。
我被腻得难受,伸手想喝口饮料缓缓。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我。
我被盯得发麻,毫不犹豫地把食物塞到嘴里,即便我的胃已经胀得想吐。
一口,两口,脸上保持着笑容……
好不容易捱到下播,那双眼睛的主人,我的妈妈笑眯眯地给我擦起了嘴巴。
“悦悦真是有福啊,找了份这么好的工作。每天吃点好吃的就能挣钱。”她高声道,眼睛不住地瞥着我的上司,带着讨好的笑容。
我捂着肚子,飞快地跑到厕所呕吐。
在一阵酸腐味里,我的眼神已经逐渐麻木。
我不喜欢这个工作,可妈妈已经替我和公司签了三年的合同。
我走了出去,强撑着笑容:“大家,我和妈妈先回去了。”
“正月里来是新年啊,大年初一头一天啊……”妈妈开着车,心情愉悦地哼着歌。
“妈。”我捂着肚子,犹豫着开口。
她没理会我,接起了电话:“哎,张婶啊,好久不见啊。是啊,小虎下个月就结婚了,到时候一定来啊,不来可不行!”
“哎,别提悦悦了,这么大年纪还没找对象,没本事呦。我倒是不着急,让她多待在我身边两年。”
“怎么了?”打完电话,她有些不悦地问我。
“我,我需要三十万。”我有些虚弱,吃了太多肥肉,我的头不住地发晕。
“你疯了?”她猛地刹车,我的头撞到了前面的座椅。
后面的车发出尖锐的喇叭声。
“小虎下个月就结婚买房,你跟我要三十万?”她惊讶地扭过头来。
弟弟小虎被她惯得太过,性子懦弱还比较胖,三十岁才找到媳妇。
我痛苦地捂住脑袋道:“我生病了,再不治,就要死了。而且,那是我自己挣的钱。”
我的工资都打在她的卡上了。
“啧啧啧,别装了。就你,从小到大最会装样,我还不知道吗。”她一副了然的样子,继续开车,顺便探出头来,咒骂后面的司机。
她的话还是那么刺耳。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
小时候,小虎把头磕破了个大洞,迷迷糊糊地叫了我一声姐姐。
因为这句话,她非说是我推的小虎,让我穿着单衣跪在楼底下。
小虎什么时候好,我什么时候起来。
八岁的我,忍受着寒冷和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我发烧晕倒,她以为我在装样。
还是爷爷奶奶拄着拐杖轮流背我,把我送到医院。
到那后,我体温40℃。
我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爷爷奶奶,我好想你们啊。
为什么当初,不把我也带走呢。
妈妈开着车,好像是看到了我的动作,尖锐地嘁了一声。
我心里一凉,没说什么。
“小虎,尝尝妈做的肉丸。”家里,妈妈夹起来一个肉丸喂到小虎的嘴里。
小虎皱了皱眉头:“妈,我都这么大了,别喂我了。”
我在一边默默咽了口口水。
小虎出生前,妈妈最喜欢喂我肉丸子吃。
她做的肉丸,劲道爽弹,我每到周末都嚷嚷着吃。
那时候,就想她刚才喂小虎那样,她会温柔地说:“来,张口,啊~真棒!咱们悦悦是个乖宝宝。”
那时候妈妈总是喜欢抱着我转圈圈,还说:“悦悦,你是我的小宝贝!”
可现在呢,我失落地低下头。
“姐。”小虎注意到我的眼神,要夹一个给我。
“丸子不够的。”妈妈突然低着头,不舍又可怜巴巴地说。
也是,这盘丸子,也只有一人份。
哪能给我呢。
爸爸去世得早,家里面很穷,我当了吃播后生活才改善。
但是贫穷的饮食习惯和心理一直没有改变。
妈妈一直在各种节省,多花一毛的菜钱都要心疼半天。
所以长大后,我只吃到过一次丸子,就是我领了第一个月工资的那天。
我清楚地记着,一万零五十元。
妈妈高兴得不知所措,一下一下得往我嘴里喂丸子。
我笑着吞下去,即使我已经腻得闻到肉味就想吐。
2
“哎呦,小虎的房子终于有着落了!”妈妈抱着一张房产证,亲了又亲。
我坐在一边,眼神失落。
有了这些钱,我就可以去治病的。
“哎,对了悦悦,你怎么没去公司啊?你上司都找到我这里来了,我可不能天天监督着你上班啊。”妈妈突然转过头,不悦地看着我。
“妈,小虎结婚,我歇歇班不行吗。”我抬头勉强对她笑。
我心里想到的是医生紧皱的眉头和焦急的语气:小姑娘啊,你可不能再这么吃了,你得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啊!
“那你得帮忙准备婚礼啊。”她冷下了脸,一副生怕我偷懒的样子。
我点点头,捂着肚子趴下。
胃时不时地泛酸水。
“又开始装了又开始装了。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她嘀嘀咕咕地扭过头去,又使劲亲了亲房产证,“哦,我们有房子咯!”
“对了,你明天得去相亲啊,人家给你介绍的,你不能不去!”妈妈斜着眼看过来。
我苦笑。
我这样的,还糟蹋人家做什么。
妈妈仿佛看出我的想法,冷淡地说了句:“放心吧,要是个好的,也不能剩给你。”
我又是被打击得心里一凉,深深低下了头。
我这么多年没个结果,不还是拜你所赐吗。
到了相亲现场,我看着眼前着装整洁的青年。
妈妈坐在我的身边,仔细地研究着菜单。
“妈,你先去做别的事吧。”我尴尬地碰了下她的胳膊,低声道。
谁家相亲还要妈妈在一边看着啊。
对面的青年扶了下眼镜,也是有些尴尬。
“服务员,菜点好了!”妈妈抿了下薄嘴唇,高声招呼。
我和他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没事没事,阿姨您吃什么随便点。”他笑笑。
我们只有三个人,妈妈却点了十人份的饭菜,桌子被铺得满满的。
她给我夹了一筷子胡萝卜,笑眯眯道:“多吃点蔬菜,对身体好。”
可我从来不吃胡萝卜。
我小时候最喜欢嘟囔:胡萝卜好难吃。
可妈妈一直盯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和威胁。
这种眼神一直冷冷地凝固在那里,让我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吃吧。”她的语气轻飘飘,可面色已经带着严肃。
妈妈真的很喜欢这样,让我做不喜欢的事情。
我机械地把胡萝卜夹进嘴里,好像在嚼一块蜡。
“是你付钱吧,林斌?”妈妈满意地转过头,对那青年道。
林斌点点头,抹了下额头的汗。
“那正好,吃不完的我打包回去给小虎,他最喜欢吃肉。”妈妈笑得更开心了。
我在一边面如死灰。
我也喜欢吃肉,但她从来不记得。
妈妈对此浑然不觉,只是夸赞这家店的手艺不错,不断地给我夹菜。
“你得吃这个,这个有营养。”她不断地夹着,然后满意地看我吃下去。
我小心翼翼地啃着一只鸡爪,让自己的动作显得干净一些。
“切,你上班的时候也不这么吃啊?”妈妈很不屑地笑了一下。
我没有说话。
求求你,别提我的工作。
“她干大胃王吃播的,每天挣很多钱。”妈妈扭过头,骄傲地说。
我叹了口气,心里酸酸涩涩的。
我不喜欢这个工作,可妈妈到处给我宣扬。
“悦悦你长得也不好看,平常也不爱打扮,比不上人家那些时髦小姑娘,林斌能看上你,那真是谢天谢地了。”妈妈边说,边讨好地看着对面的人。
我的脸涨得通红,她从来都是喜欢在外人面前贬低我。
可能她眼里的我,就是这么不堪。
林斌在对面坐立难安,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当饭吃了一半,妈妈拿出自带的塑料袋打包时,他更是按耐不住。
“阿姨,我老板叫我有点事!”他尴尬地弯了下腰,溜走了。
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回来了。
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
我没想相亲成功,我只想至少保留一下自己的体面。
“妈,我每月工资都给你了,你能不能别这样啊?”我对妈妈说。
“你可真是小家子气啊,难怪人家看不上你。我给你把把关,你还不乐意呢,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有对象,整天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还赖我呢,是啊,小时候穷没给你买几件衣服,可我一天天地看着你我容易吗我,没得到你一句感恩的话,你不看看人家闺女多么嘴甜,就你笨得不行,早知道……”妈妈眼睛一瞪,嘴里的话像连珠炮一样。
没听她说完,我抹着眼泪,拿起包走出了餐厅。
背后乒呤乓啷的,不用说,是妈妈摔了筷子和碗。
3
半个月后,小虎的婚礼顺利举行了。
我忙前忙后地张罗,从五点起床一直到晚上七点钟,没喝一口水。
好不容易歇下脚,我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额头直冒冷汗。
医生说我需要养一阵子身体,可是今天我太高兴,就没顾上这个。
“姐,我们来敬酒了!”小虎拉着媳妇,喜气洋洋地走了过来。
“姐有点累。”我看着他们,面色疲惫。
我刚想解释说我待会再喝,一道声音响起。
“你给谁甩脸子呢?都这么大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怪不得嫁不出去!”妈妈把嘴唇涂得红红的,突然尖锐地训斥我。
我愣住了,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好几桌子亲戚呢,都回过头来看我。
大好的日子,让他们看笑话。
你知道他们都在背后怎么说我吗。
都是因为你,天天在他们面前骂我。
他们都说我笨得像个木头。
不像小虎那样聪明伶俐。
可妈妈浑然不觉,瞪大眼睛,高高在上地指责:“你说说你,不知好歹的小玩意!从小你就嫉妒你弟弟,你以为我没看出来?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个当姐姐的,哪有个姐姐样!长姐如母,你做到了没有?”
她的声音格外刺耳,充斥着整个大厅。
我急得汗一直往下掉,妆因为汗和眼泪花得不行。
她的眼神里带着熟悉的厌恶,仿佛在说:你又在装了。
“给我喝!”她直接把酒杯压在我嘴边。
泪水模糊中,她的脸和十几年前喂我肉丸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她就变了。
我好像就是一个出气筒,一个工具。
我喝了下去。
胃一阵发痛,我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还不解气,又连灌了我五杯酒。
酒水顺着我的下巴流下去。
“够了,妈!”小虎的拳头紧了又松,最终还是紧张地拦住妈妈。
我的胃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妈妈理都没理我,直接拉着小虎他们去给别人敬酒。
我一个人捂着肚子,默默走出酒店,打了120。
在身后的喧嚣里,救护车的声音显得多么渺小。
多少次了,她对我的疼痛那么漠视。
到底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我太像你了。
小时候,亲戚都笑着说我很像妈妈。
我听了这句话,心里有小小的雀跃。
女儿像妈妈,这多好啊。
可她总是显得很不开心。
“这么笨的,哪里像我了?”妈妈不高兴地拍打着衣服。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恐惧和嫌弃。
“你还说呢,你小时候也内向,和悦悦一个样!”亲戚调侃道。
妈妈还是不服气:“这孩子尽随了她爸的缺点,怎么不跟他一块走啊!整天惹我上气!”
是啊,我怎么没跟爸爸一块走啊?
我瘪着嘴,脸上挂着泪珠,不再以像妈妈为自豪了。
“你看吧,还说不得,一说就哭。哪像我?”妈妈厌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温声拍打着怀里的小虎。
场子一瞬间冷了下来。
“悦悦不哭,不哭,你妈妈跟你开玩笑呢!”亲戚把我拉过去,用粗糙的手指给我擦眼泪。
妈妈她总是说:你那么小心眼,我的话你尽往心里放,你为什么一定要放在心上?
可你知不知道,你的话都太伤人了。
我之所以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是因为你是我的妈妈。
“这么大年纪的姑娘,还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医生气恼兼心疼地看着我。
“不是告诉你,要好好养胃吗,怎么还喝起酒来了?”他又放缓了语气,真诚又急切地盯着我。
我摇摇头,苦笑:“医生,我要是不去治,还有多久能活?”
他严肃下来,道:“如果恶化得快,可能三个月。”
我的手猛得抖了一下。
死亡真的要来了。
猛喘了几口气后,我垂下手道:“没办法啊医生,我没有钱了。”
“你的家人呢?”医生的眉头更紧了。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更难受了。
他们,还不如你关心我。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我回到家,疯狂地去找我妈的银行卡。
那里面的钱,明明是我的,我用命换来的钱。
我颤抖着手,像做贼一样来到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