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民国时期的妻子叫粟燕萍,小名雪雪,湖南长沙人。
当年沈醉在临澧军统特训班任行动术教官时,粟燕萍从国民党中央军校西安分校转至这个特训班当学生,年方十八,艳若桃花。
有一次,沈醉顺路送粟燕萍回家探视病父,粟父误认为是未来女婿登门,从而结下了一段令沈醉刻骨铭心的姻缘。
乱世离别,沈醉异常怀念妻子,以致在功德林每天必写的全部日记中,每隔三日必有一个“雪”字······
在北京战犯管理所宣布犯人可以自由通信的当天,沈醉便给旧友唐生明写信打听粟燕萍的下落。唐生明回信说:“香港见过一面,未留地址,再无联系。”
唐生明的回信虽然令沈醉失望,但同时又给他带来了深切的希望,那只言片语至少说明妻子的处境安全,别来无恙,与他相见之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1960年11月28日,沈醉获得特赦。
第二天,他便给唐生明拍去电报,然后满怀期待地乘车南下,直奔广州,准备迎候爱妻雪雪的归来。
然而,在罗湖桥上,沈醉却始终没有看见爱妻的身影,甚至没有收到唐生明的回信。
广州之行,沈醉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他不知道香港那边发生了什么连朋友也不肯告知的事情。
亲爱的雪雪,到底怎么了?
想到唐生明也许有什么无法言说的变故,沈醉随后又找到在香港的另一位旧友丁中江。沈醉知道,老丁在那边创办的刊物《新闻天地》仍在发行。
给老丁写去一封恳请帮忙寻找爱妻雪雪的急信后,沈醉完全没有想到,不久之后,他竟然接到了雪雪的来信。
在《我这三十年》里,沈醉曾这样描述他当时的心情:“当我看到雪雪那潇洒熟悉的笔迹时,几乎激动得全身发抖。特别是看到雪雪和孩子们的照片,我即当着送信给我的传达室员工流出了眼泪。”
思绪的那一端,雪雪的激动也不亚于沈醉。
因为早在十年前,国民党的报纸就报道说,沈醉已经在昆明被共产党处决了。得知沈醉获释,她的消息来源是香港《大公报》,正当她想打听沈醉地址时,旧友老丁适时地出现,并给了她地址。
雪雪在回信中告诉沈醉,母亲罗裙已于1953年在台湾故去,大女儿和小女儿于1952年离开香港,到大陆寻父,大女儿沈小燕后来因病夭折,小女儿沈美娟现在就读长沙七中。
得知母亲和大女儿已经故去,小女儿飘零在外,雪雪独在香港,沈醉悲喜交加,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等到第二天天亮,沈醉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雪雪的回信为什么没有写明她现在的地址?
大概是太激动,疏忽了。
想到这里,沈醉立即给小女儿沈美娟写信,询问她妈妈更详尽的情况。同日,沈醉还给已在长沙的第二批特赦人员夏建勤去信,让他替自己去看看孩子。
谁知道,小女儿的回信没来,老夏的信已经到了。
老夏在信中说,他已经去看了孩子,孩子很好,有可能孩子的妈妈已经靠不住了······
这消息真是晴天霹雳!
读完老夏的信,沈醉几乎支持不住。
不!
我不相信!
雪雪在上次来信中没有什么问题,其中一定有误会,等到她下次来信,一切都会好的!
在实为自欺的期待中,沈醉终于等来了雪雪的第二封来信。
这一次,雪雪没有躲闪,她将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了沈醉。
雪雪说,当年,她领着一家老小来到香港后,很快就收到国民党关于把沈醉的名字列入“忠烈祠”的荣誉证书。这个证书不能当饭吃,迫于生计,她后来开始学做生意,可是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结果不到一年她的投资就血本无归。
为了将孩子抚养成人,万般无奈下,她改嫁给了流落到香港的原国民党某部的一个团长。谁知后来毛人凤以她改嫁为名,亦即以保护“忠烈”后代为名,强行将她在香港的四个孩子接往台湾,并不准她去台湾探望。
漂泊天涯历坎坷,伤心惨病泪成河。
现在,她与新夫已生有一子。
爱妻别抱。
沈醉五内俱焚,心上像是被人插了尖刀。
痛苦了许多时,思虑了很多时,沈醉最后给雪雪回了一封信,里面不敢有一字半句伤害她的话,但信写好后,他又反复看了几遍,最后才把这样几行字寄了出去:“虽然万箭穿心,但是我无权责怪你,更不愿你有任何自责与内疚,因为造成悲剧的原因不是我也不是你,是我们无法抗拒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