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几句老话从来是似乎尊重知识分子的,三国演义有一回讲的是“战猇亭先主得仇人,守江口书生拜大将”,讲的是陆逊从一介白面书生,成为节制千军的大都督,曾令人无限神往。
“学成文武艺,货以帝王家”,可谓不枉此生。 此外还有周瑜儒雅风流的,诸葛羽扇纶巾的,贾诩算无遗策的,莫不俱是一时风流。
但“书生误国”是说书生的,“百无一用是书生”是说书生的,“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当然也是说书生的。因此说,大家看的起的往往是知识分子中的成功人士,对于那些口中似有千言,心中实无一策的书呆子,他们是不屑一顾的,往往将他们打入臭老九的行列。
书生往往成了成了历史决定论,英雄成败论的最好注脚。
以至于后来阿Q的粉墨登场,进一步将这种形象具体鲜活化了。能说出“读书人偷不能算偷,要说窃”,这样的话,阿Q也许没有小知识份子的文凭,却也有小知识分子的狡黠了。
众人调戏小尼姑,阿Q趁机揩油,且心安理得,“和尚摸得,我摸不得”,鲁迅先生固然是大家啊,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破鼓众人捶,妓女大家睡,哪一句不是响当当的民间智慧?
后来想考研期间,读了美国经济学家曼柯·奥尔逊的“搭便车”理论,才更加确切地知道,中西学问,原本就是贯通的,只不过外国人往往更加会总结,并将其标签化,符号化,理论化而已。
知识我们本来是有的,只不过他们懂得了包装,贴上“名牌”,就变得高大上了,甚至可以得诺贝尔文学奖。
贩卖知识就应该跟贩卖衣服一样,都是卖,你知识分子装什么清高呢?
所以,世上的公理就那么多,用不同的表达方式罢了,变着式样说,翻着花样说,后来有了辩证法,又可以正着说,反着说,归根到底,一切都可以到老祖宗那里去找依据。当然,这只是我个人观点,骨子里一直有那么点文化复古主义的情怀。
说到这里,还有一个语言表达的问题,我们中国人向来是倾向于以静制动的,说沉默是金,稍微在政治上做些衍生,就是所谓噤若寒蝉,心照不宣的。
我们读历史,往往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其实,天子杀人,哪能一下子就流血千里的,往往还是先剪除外围,等大老虎最后想要反抗时,发现自己已经是温水里的青蛙了。
阿Q偷菜,别人抓住了,他就指着萝卜对人家说:“说是你的,你叫他他能答应么”,似乎有了些流氓痞性,人家就拿它没招了。纯粹的知识分子当然是不济事的。你看在历史上,知识分子往往要败给流氓的。
郦食其是有大才的,外表桀骜不驯却又怀着建功立业的抱负,似乎是知识分子的完美参照物。可是遇上刘邦这样一见面,就往儒生帽子里尿尿的流氓,他也不敢“迎天子之怒”,能采用侧面包抄的激将法了。
因为对于这样的人,他不会顾忌什么杀了你是成全你,让你落个千古谏臣的美名,杀了就是杀了。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其实说的也是这个道理,讲道理实在讲不过了,就打你一顿消消气,你跟他讲道理,还不如想着怎么好好锻炼身体呢。
这个世界,钱权势情法,哪个不大于所谓的道理呢?
可是,要是知识分子都变成了阿Q这样偶尔能耍耍流氓小性的,那就是不是你我能Hold的住了。其实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大家都深有体会。单纯只是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抢的流氓,在我们秉承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华夏民族,往往是只能做一种统治机制的附属品罢了。
怕的只是有一天,知识分子耍起了流氓,你说一句他顶你十句,还说的义正词严,句句在理。再想打他,一是脸皮厚,不会脸红,不会才子佳人似的悲悲戚戚,哭哭啼啼,你敢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我就敢泼妇骂街,再也顾不得彼此的脸面。二是不晕血,你还想打他一顿出出气,那就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甚至舍命陪君子了。
因为我们说了,知识分子已经变成了流氓,甚至比流氓更流氓,抢了流氓饭碗的时候,流氓这时候恰好,装起有文化来了。
由此看来,流氓有了文化,不过去当个土豪,梳个大背头,多请两个保镖,再换个更有气质的二奶,当然,港片里面有很多这种暴发户的形象,但是衣着的光鲜掩盖不了脑满肥肠。
知识分子变成了流氓,无非是想生活更加丰富多彩些,在吟风弄月的同时,能够有些耍酷的机会,增加一点回头率,发起狠来,才能更加不显山漏水,决绝果敢,这在很多武侠片也有体现。
前者譬如陈奎安当上了坐头去捐款,漂白家底,黄秋生当上了警察去惩强扶弱,或者譬如李寻欢拿了酒瓶装个忧郁的病痨,江小鱼自始至终靠恶作剧,去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
知识分子总想着既要又要,既当又立,可惜,这一点思维犹豫的惯性,已经不够流氓了。流氓要什么东西,全然是撒泼耍横,百无禁忌。所以,知识分子在第一步,已经输了,所以后来他们想要的,也总是在想屁吃。
当然,如果有一天,大家都是本色演出,不用戏如人生,那么,知识分子,才真的是战胜了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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