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失眠而幻想的羊,把他绿了个彻底

虹虹评情感 2023-12-05 06:43:08

《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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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的社会,有着无数的压力,

交织在一起,

在脑海中形成了一座大山,

幻化成为了你最期待,

也最害怕的东西。

即使是你失眠时候所数的羊,

也会成为你今生最大的梦魇。

那么,文中的“羊”,

又到底对男主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呢…

自从妻子提出分居,罗启就没有好好睡过一晚整觉。也不全是精神崩溃的缘故,可能只是身体在很久以前就埋下了神经衰弱的伏笔。

于是每个孤独的夜晚,罗启都经历了一番战斗。

他也并不是那种试尽一切办法的失眠分子,只是一旦如此,一切不愉快的经历都会像潮水一样奔涌而来。学生时代作为年级学霸的辉煌,高考的胜利,研究生阶段的优秀,第一份工作的跃跃欲试……不知为何,也不知从哪一个阴差阳错的时刻开始,这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

是工作内容的重复和重压?还是郁郁不得志看谁都讨厌的心境?或是自我怀疑和放弃的反复?甚至是憎恶贫穷和忍受平庸的日常?

这些,最后都化为了羊。

还是数羊吧。

他想压抑自己活跃的脑袋,想硬生生地把那些一会儿长成小羊肖恩,一会儿又变成喜羊羊的角色们消灭,从而用没有五官和背景、只是纯粹一团白棉花插着四根火柴棒作为四肢的羊来替代枯燥的数数。

尽管如此,肖恩还是不停地变出来,一个一个轮番跳跃,最后,肖恩成为了他自己。

罗启看到了长得极像自己的羊,或者长得像羊的自己,愚蠢可笑地披着厚厚的白羊毛,顶着如漩涡般令人晕厥恶心的羊角,满脸的皮肤被毛发包围,还泛着发光的粉红色,嘴巴机械地蠕动着,像人一样直立。

一跳,一跳,一跳……

罗启郁闷地翻转身子,这才发现床沿上坐着一个东西。

随着罗启视线的上升,这东西的姿态、五官一下子就清晰可见起来——羊……羊男!或者说是变成羊的自己,在脑海里跳的自己……

罗启像弹簧一样坐直了身子,死死地盯着羊男。

羊男长着和自己一样的相貌,只是粉色的皮肤让他显得有些可爱。但他的眼神却高高在上,几乎是俯视着罗启,用似笑非笑的表情观察着罗启,不说话。

可恶,一定是数羊数到意识模糊不清,最后开始做梦了。罗启猜想这一定是个十足的怪梦,于是就继续躺下来,闭上眼。

可是,为什么如此疲劳,甚至更加疲劳了?罗启喜欢拿翻倒在地板上的动作来验证梦境。因为如果是梦,那么翻倒地上的片刻后就会发现自己仍在被窝里。于是他吸了一口气,转身把自己狠狠地摔在地板上——好痛!

地板坚硬的触感有时也是假的,可是罗启睁大眼睛躺在地上,看着发霉的天花板,他没有再次苏醒在被窝里。

粉红色的脸凑近了罗启,靠近看,那下巴上还留着稀稀拉拉的胡渣,有点像绒毛。羊男终于说话了,声音和罗启一模一样:“要不我替你过一阵子?”

“什么意思?”罗启惊慌不已,天空已经微熹,没拉好的窗帘缝里投射出薄薄的晨光。电子钟开始播放雨林群蛙的叫声,漫长的一天紧接着漫长的一晚,都即将开始。

“我是说,我去工作,我去社交,我去约会之类的……”羊男若无其事地说。

“就你这模样?”罗启连连摆手。

“别人看到的我可不是羊。”羊男指了指镜子,罗启顺着看去,虽然光线略显昏暗,但镜中的男人并没有身披羊毛,也没有粉色的大脸和漩涡的羊角,那是一个看起来年轻了至少五岁,那个还意气风发的罗启。

罗启叹了一口气,爬上床,瞥到镜中的自己,那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实在是不忍直视。于是他缩进了被窝,顿时,一股浓烈的困意席卷而来。

一觉睡到中午,罗启顺手摸着枕边的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不在,挂在墙壁上的衬衫也不见了,他细细想了片刻,才勉强确认了羊男确实穿着他的衣服,带着他的手机去上班了。

本是一团乱的客厅被简单收拾过了,羊男的留言纸放在餐桌显眼的位置,再次证明了他匪夷所思的存在。罗启拿过一看,那纸上写着:“明天是周末,我约了妻子去游乐园。她同意了,你继续好好休息吧。”

罗启听到自己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极其诡异的哼哼,他的脸耷拉了下来,几乎不知道是在自嘲地大笑还是在哭。

“她?妻子?游乐园?”

罗启自言自语地重复着这几个词,脑海里冒出了那个徒有虚表的女人,那个只在自己风光时追随身侧,而在自己低谷时冷言冷语的女人。

罗启不明白羊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许是要为自己挽回这段婚姻?而更不可理解的是,明明已经和自己无话可说的妻子美睿,居然同意和“自己”去那种小情侣才会约会的地方见面?

不可思议。

傍晚的时候,羊男下班回家了。和罗启不一样,羊男没有选择加班,反而在工作一天之后,依然精神抖擞,两手拿着从菜市场刚买回来的新鲜食材,唱着轻松的小调,走进厨房。

罗启跟了进去,食材买得不多,却都是罗启爱吃的,生鲜小鲍鱼、意式腊肠、还有芝士和紫土豆。

罗启虽然有些许期待,但还是不解地问羊男:“你……怎么还有力气做饭?都孤家寡人的,还有什么好做的?”

羊男若无其事地穿上围兜,开始洗手,他的声音伴着水声,温和而稳定:“你又没什么非要今天干、还干不完的活,为什么要在单位做老油条,磨磨蹭蹭不下班,耗费时间,吃没营养的外卖?”

“我……我没成就感,压力大,太累了!”

罗启无奈地辩解,突然想起自己在单位,心情不佳的原因可能不全是因为工作内容,也可能是自己不甘心没能坐在领导的位置上,从而讨厌学历不如自己的别人,讨厌普通同事之间的氛围……只是罗启绝不会承认这一切。

罗启在羊男笑盈盈的目光下吃起了晚饭,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咀嚼着美食,一边问羊男:“你怎么不吃?”

“我不吃这些。”羊男简短地回答。

“那你吃什么?”

“不能说。反正跟你不一样。”

罗启情绪不稳定,不知羊男这句话又刺痛到了他哪根神经,他突然想起美睿傲娇的嘴脸,于是又暴躁地吼了一句:“你他妈的干嘛要约美睿出去玩?你不知道我和她崩了吗?崩得透透的!像死了一样!”停顿了一下,罗启感受到了羊男关切的视线,随之又补了一句,“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不是可怜你哦。不过我现在什么都不能说。”羊男笑盈盈的脸在暖光下就像一只熟透了的桃子。

“随你的便!”罗启怒气冲冲地离开餐桌,打开手机,双眼血红地打起了游戏,在游戏中他也被很快出局,罗启忿忿地摔了手柄,窝进沙发,黑色的眼眶在阴影中似乎正在不断地扩大。

睡觉前,罗启看到羊男做完全部家务,换上了睡衣,他突然警觉了起来,就问他:“你要睡了吗?”羊男笑而不语。他并没有来房间睡觉,罗启在房间等了一会,听着客厅没有动静了,就蹑手蹑脚地偷偷出去观察了一番,可是羊男不在客厅。罗启找遍了家里每一个角落,羊男凭空消失了,就如同他凭空来到罗启身边一样……

罗启闭上双眼,想什么都不努力一鼓作气继续数羊入眠。然而无论是肖恩还是喜羊羊,甚至是火柴云朵羊,他都构思不出来任何具体的形象,脑子里已经没有办法拥有一只只羊跳跃的画面了。

没有羊。没有羊……这样的罗启,奇迹般地陷入长久以来都不曾有的、没有梦境的深眠之中。

第二天,罗启久违的精神抖擞。羊男应该是重新出现过,罗启的运动背包和休闲鞋都被他穿走了,钱包手机自然也不例外。

可自己该干嘛呢?

罗启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突然心里郁结起来,美睿和一只满身羊毛,粉红脸色,还蠕动着嘴巴的羊男约会的场景刺激着罗启——即使他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就是如假包换的我,可是我也不能接受他和美睿……美睿……啊,罗启想起美睿,脑门的青筋就噗噗直跳。

他迫不及待地出了门,朝游乐园的方向。

购买门票时,售票员反复看了罗启好几眼,问:“你不是刚刚买好电子票了吗?凭身份证就可以进去的呀,不需要再来买啦。”

罗启不耐烦地说:“那个不是我……”

“不管怎样,需要身份证。”

罗启拿不出来,身份证被羊男带走了。他悻悻地离开售票处,徘徊在游乐园门口,被某种不详的预感所笼罩。

羊男和美睿在过山车上肆意地尖叫,美睿在鬼屋里紧紧地挽着羊男的胳膊,羊男蹲在旋转木马边帮美睿进行各种摆拍,羊男和美睿共享双色螺旋冰激凌……这样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地鞭打着罗启,但罗启又反复告诉自己,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夕阳西下,罗启蹲在乐园门口,就像是一尊发黑的古老雕像,香烟不知道抽了多少根,就差再去买一瓶烈酒灌下去了。

终于,从金色的乐园门口,熙熙攘攘的散场人群中,罗启找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美睿是怎么了?居然和平时那副臭脸判若两人,她和羊男形象的自己一样,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很多,还是女大学生的模样,脸上染着一片粉嫩的红晕,柔软的发丝在晚风中轻轻飞舞。美睿和羊男那么紧地靠在一起,居然还十指紧扣,就像回到了罗启自己和美睿刚刚谈恋爱时的光景。

这让罗启更加愤怒了,他站起身来,扔掉最后一支烟,踩了踩烟头,缩着肩膀躲进人群,跟踪起这对幸福的情侣来。

他们居然走进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罗启不敢相信,和自己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羊男居然在短短一天时间里,就让已经分居的妻子回心转意了?

这怎么能允许!

罗启在酒店门口又抽了几支烟,等到他们已经办完入住后一段时间,他才跑去了酒店前台。果然不出所料,前台看罗启的眼神稍有惊讶,不过她又毕恭毕敬地说:“罗先生吧……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吗?”

罗启要求道:“我房间的门卡不太对,你再给我一张,晚些我再把有问题的那张还过来。”

“好的,这就给您办。”前台点点头,很快就给罗启做了一张新卡,上面写着815号房间。

罗启迫不及待地走进了电梯,直奔房间。嘀地一声,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此时的罗启,被愤怒牢牢地控制着,甚至不知道如果看见羊男和美睿有什么,自己要如何应对。

但进门,房间里却只有羊男一个人。

羊男显然吓了一跳,忙问:“你来干什么?”

罗启在房间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翻看,洗手间、窗帘背后、床底下之类,可美睿不在。沙发上还明明摆着美睿的手提包和外套。

羊男说:“她去SPA了。你可以回去了吗?我明天再跟你聊,你不是说随便我了嘛?不要这样子嘛。你到底要干嘛?”

“我要干嘛?我要杀了你!”罗启瞪圆了双眼,凶狠地把羊男一把推倒在地,抄起沙发边的立式台灯,就往羊男毛茸茸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羊男立刻昏了过去,罗启也感到自己有些眼冒金星,站也站不稳。

可是他迅速告诉自己,这胆大包天的家伙充其量也就是一只羊!或者是一个解释不清的超自然的存在!杀死一只羊不是犯罪,所以杀了它吧!没错,就是“它”。

罗启终于拿起了床上的羽绒枕头,对着躺在地上的羊男的口鼻,压了下去……随着羊男身体不断地挣扎,他渐渐加大了手臂的力度,可是力气却像一股道不明的青烟一般,飘散而去,徒劳释放。

罗启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羽毛,一阵胸闷气短之感随之袭来,脑中一片片黑暗的云层被抹开,四肢伏地,长着蹄子和尾巴,唯独只有一张人脸的自己在黑暗中一个接着一个,排着整齐的队伍,跳跃,跳跃,不停地跳跃。

于是罗启习惯性地开始数自己:“一只罗启,两只罗启,三只罗启,四只罗启……”

没有呼吸声了,头痛欲裂,整个颅内的压力聚合在一起,感觉随时随地都会像撑破的气球一样爆裂开来。

罗启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罗启发现自己是一个人,躺在貌似是医院VIP病房的床上,周围的仪器发出稳定而寻常的监测声。罗启一个人静静地躺了很久,直到天黑,才有护士来给自己换点滴。于是他平静地问护士:“我发生什么事了?”

护士摇摇头,说:“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是酒店叫120把你送过来的。当时你是酒店那个房间唯一的客人,身边也没有别人,你就昏倒在那里。我们已经给你做了一系列的检测,病理报告也出来了。不过,我不太合适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我被人袭击打破脑袋了所以要住院静养?然后你们找不到对方了?”罗启搜索着记忆的片段,觉得此时此刻,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自己在试图杀死羊男的时候,被他挣脱了,又被那家伙反击了,结果自己晕倒在酒店的客房里,不省人事。

可护士面有难色地说:“你真的想要我现在告诉你?”

“请务必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还要回家找人呢!”罗启想着,羊男是不是彻底霸占了自己的一切,当然自己已经那么失败了,也没什么好被霸占了。

不过,自己至少得找到美睿,亲口告诉她这个家伙的真实面目。

“罗先生,你得了脑癌晚期啊。”护士无可奈何地说,“癌细胞已经遍布颅内,只是因为没有压迫到任何脑组织部分,所以你一直没有觉察到身体的异样。现在,医生决定对你进行保守治疗,因为开颅手术的难度已经很大了,风险也很高。”

“我……”罗启瞬间感到五雷轰顶,四肢一下子软了下来,整个人瘫倒在病榻上。

所以自己要死了,身体难道没有给任何的警示吗?

罗启开始疯狂地回想原因。一开始,他想到的无非是自己不规律而颓废的日常,然后又想起自己职场和情场的双重不顺,情绪刺激、烟酒不忌、长期的失眠,还有难道是——过度活跃、过度思考、过度多虑的天才的脑子?

罗启自嘲地笑出了声,那家伙,那只羊的出现,应该就是我脑癌的症状吧!罗启想,可能搞了半天,羊男根本不存在,而是因为自己得了脑癌,所以脑子不正常了,才会看到羊男,还闹了这么一出独角戏!

想到这里,罗启突然听到了“哧溜”一下的吮吸声。他竖起身子,定睛一看,才发现羊男正好端端地坐在自己身前的茶几上,端着一个小深碗,举着筷子,在吃东西。

一定是病情加重了。罗启想着,顿感口干舌燥,于是他按了一下电铃,想问护士要杯水喝。护士很快就来了,带着热水壶,不过她没有给罗启倒水,而是把水壶放在了茶几上,亲切地对正在吃东西的羊男说:“辛苦你了,还来陪夜,这水我放这里了,等会给你哥哥倒点吧。”

“你能……看到那家伙?”罗启惊讶不已地对护士说。

护士笑了笑:“对呀,他是你弟弟嘛。好好休息吧。”

这不是我的脑癌导致的问题?罗启继而又把那惊讶的眼神投向了羊男。而羊男还在大快朵颐地嚼着他的晚餐,嘴里不时露出红烧的鱼泡泡一样大小不一的食物。

“你在吃什么?”罗启问。

“噢,”羊男缓了缓,才说,“现在是时候说了。”

“快说呀!”罗启急得满头大汗。

“我吃的和你不一样,因为我是你脑子里的羊,所以吃的是你脑子里的草。”羊男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解释道。

“我脑子里怎么会有草?”罗启几乎要惊叫了。

“开个玩笑。”羊男笑嘻嘻地说,“脑子里的草就是新陈代谢产生的废细胞之类的。不过,最近不一样了呀,最近吃的都是瘤子。”

“你要看看吗?反正如果我进到你脑子里吃草,你就看不见我吃了,现在我正好在外面吃,不妨给你看看。”羊男继续说。

罗启赶忙拒绝:“不要不要,瘤子什么的,太恶心了,不要来给我看啊……”

“没事的。”羊男站起身,端着深碗凑了过来,“红烧的,看起来和墨鱼仔一样呢,你看……”

罗启强忍住恶心的感觉,看了那么一眼,确实,那红烧的瘤子看起来并不可怕,只是……罗启不由悲哀地说:“可是,我得了脑癌,所以我脑子里的瘤子对你只怕也有影响……”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我是你脑子里的羊,我只能吃你脑子里的草。如果草有毒,我也只能吃下去,不然我就要饿死了啊。这样也好,红烧了口感还是不错的。”罗启听着羊男这么说,隐隐感到他不再那么具有威胁性了,似乎这家伙和自己是不可分割的所谓命运共同体了。

不知道是天气连续阴沉的原因还是日照原因,这住院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罗启渐渐发现,每日时断时续出现在身边的羊男果然渐渐萎靡了起来,肤色也渐渐发黑,身体也缩小了。只有罗启看得见的白色羊毛,不知为何,变成了灰色,粉色的羊脸也逐渐变得惨白。

“啊呀。”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主治医师拿着罗启最新的化验单和CT单走进了VIP病房,“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他这么嘟哝着,给罗启打完点滴的护士也凑了过去,瞄了一眼单子。

“不得了了。”护士说。

医师点点头,郑重其事地对罗启说:“太不可思议了,罗先生,你的恶性肿瘤,居然都没了。明明没有手术也没有化疗,简直是个奇迹啊!”

罗启完全没有感到惊喜,他只想找到羊男,是不是他吃光了这些瘤子,是不是羊男的功劳?可是,羊男不在身边。

当晚,罗启又一次失眠了。脑中的羊又开始蠢蠢欲动,要开始排队跳跃了。可是,罗启看到的羊,或者说他尽力塑造的羊,没有一只是健康的。他们清一色的骨瘦如柴,身上稀稀拉拉长着如同钢丝球一样的黑毛,火柴腿像沥青融化那样流淌了一地,跳不起来,完全跳不起来,一只接着一只,匍匐前行。

罗启数着它们,开始伤怀起来,感觉羊男明明活得比自己积极向上,明明更能享受到生活的乐趣,而且他还再次捕获了美睿的心……

该死的并不是他,而是自己啊。

罗启虽然这么不忍地想着,但同时想到自己的肿瘤消失了,不会死了,又感觉浑身舒坦——两种想法矛盾对立,不断拉扯着罗启的灵魂。

我居然曾经还想杀死他……只因为他不是真正的人……想着想着,罗启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有人在奋力地摇动自己的肩膀,好痛好痛。罗启睁开了双眼,眼前是一张伤怀的脸。面容憔悴,脸上还残留着两道泪痕,那是美睿。

“别摇啦,别摇啦,”罗启像佛一样乐呵呵地笑着,他几乎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么可爱的美睿,“你看你哭的,我没事啦,医生昨天说了,我的肿瘤已经没有了,消失了……我一定会洗心革面,好好地重新……”

还没等罗启说完,啪地一下,美睿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打得罗启眼冒金星。

美睿带着哭腔,对罗启说:“你把他还给我!”

“什么?谁?美睿,我一直是我呀,即使在游乐园和你约会的那个人,你也可以理解成我的,没问题的。”罗启拼命解释道。

“我和他,好不容易能分别从你们脑子里出来,去实现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我和他,还没有认真地继续交往下去,就这样没了。”美睿哭了起来,整个人儿像融化了一样,罗启仔细地观察着她,她什么时候,也长了一身的羊毛,她怎么也有粉红色的羊脸了?

“你?”罗启有些愕然,却说不出话来。

“我是美睿脑袋里的羊女!”她抽泣着,“在你和美睿还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你们偶尔失眠,我才能出来,羊男也得以出来,我和他的时间是那么短暂。但是,自从你们感情破裂,分开以后,你俩都得了神经衰弱症,美睿也和你一样,天天数羊,这样我和他才有这么多的时间和机会,可以出来,可以约会……”

她不停地哭,泪水打湿了罗启被褥的一角:“可是,你为什么偏偏得了脑癌?为什么逼得他没草可吃,只能吃你那些腐臭有毒的瘤子呢?”

“你……我……”罗启看着那女人本是十分软弱的眼神,突然变成了一种他自己也非常熟悉的眼神,那是,瞬间的杀意。

“你要干嘛?”罗启大叫一声。

女人停止了哭泣,冷冷地说:“你这个心胸狭隘又矫情的小男人,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再回到美睿的脑子里。现在我要进入你的脑子,在你的脑子里生活。然后,你知道我要干嘛?”

“你……你要干嘛?”

“我要吃掉你脑子里最好的草,把他们吃个精光,让你失去脑子,你这个害死我男人、还自以为长着天才脑袋的废柴!”

灰色的海滩沙砾上,罗启试图从轮椅里站起来。尽管海风拂面,裹挟着些微寒意,但他依然感到四肢无力,头脑昏沉。女人裹着厚厚的大衣,从远方走来。那是罗启的前妻美睿。

罗启呆呆地望着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但倏忽间又忘了。

“我就要移民了,彻底离开这里,这次算是过来和你告别,好歹夫妻一场。”美睿站在离罗启还有一米远的距离,不再靠近,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罗启张着嘴,笑了,但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的脸很熟悉,每晚都在自己脑海里跳。

“我现在已经完全不会失眠了。我们曾经都被失眠折磨过,我也有过思考:到底是这个世界的压力给我们带来持续的失眠呢,还是婚姻的烦恼和互相厌恶而导致失眠。现在我已经不想再追究了。没有了漫长的清醒,没有了那只长相和我一模一样的羊,我算是解脱了。可能她离开了我,也是解脱了吧……”美睿停顿了一下,转过脸去不再去看跟前还在微笑的男人,“你一定以为我在胡说八道吧……什么羊……这里的费用,我这个月开始就不缴了,你的账户已经转交你亲戚,由他们来续费。就这样吧。”

好像根本不在意罗启是否理解自己似的,美睿转身离开了他。

罗启还在微笑,他并不感到遗憾或伤心,这些情感对现在的他而言未免太复杂了。美睿走就走了吧,反正,每天都睡不着,每天都有那只长着美睿面孔的羊在跳啊,就像这天空中的朵朵白云。

罗启数着:一朵美睿,两朵美睿,三朵美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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