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红那天,老婆和儿子当着全厂的面骂我是狗。
他们让我跪在车间里学狗叫,高喊自己是个废物。
说我只是个没能力,靠岳父厂子混饭吃的窝囊废。
把我马上完成的跨国合作让给老婆的初恋情人。
我不以为然,直接把自己的副厂长的位子一起送给了那个男人。
“天天泡酸菜多没劲啊。我直接让你当这副厂长!”
工厂上下都觉得我疯了。
但他们不知道,最关键的发酵步骤在我手里。
没了我,他们眼中的金饭碗只会变成定时炸弹。
他们将面临上亿赔偿,身败名裂!
1.
“伟亮,咱们厂能走到今天,全靠你的本事!”
“今年的奖金都是你的。”
工厂车间里,我老婆笑得花枝乱颤,挽着初恋情人秦伟亮的胳膊,将一沓厚厚的红包交到他手里。
车间的工人们纷纷凑上前,争先恐后地围着他俩拍马屁。
“有了秦专家坐镇,咱们厂以后准能蒸蒸日上!”
“还得是徐厂长有眼光,跟秦专家配合得比夫妻还默契!”
我儿子方小军也在一旁,冲秦伟亮点头哈腰:
“秦叔,您可真是我们厂的福星!比我那个老不死的爹强多了!”
“这奖金你就安心收着,跟我妈带着厂子走向辉煌。”
“至于方志远,让他跪在车间学两声狗叫,承认自己是个废物了,说不定爷还能赏他几个钢镚买包烟抽!”
而我,就是那个连儿子都看不起的废物。
站在车间门口,看着里面其乐融融的场景。
我苦笑着往后退了半步,攥紧了手里的产品样品袋。
今天本来是厂里年终评优发奖的大日子。
可是早上刚到厂子门口,我老婆接了个电话。
说有个客户催着要新品样品,非要我亲自跑一趟。
结婚多年,我自然相信她。
样品是大事,我连早饭都顾不上吃,直接调头往外赶。
顶着大太阳跑了一天,胃疼得要命,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可当我亲眼看到她把属于我的奖金,全都给了秦伟亮这个进厂还不到两个月的新人时。
瞬间明白了一切。
每年的年终奖金,只是针对工厂管理层的奖励机制。
什么送样品,不过是她把我支开的一个借口罢了。
她只是想把我辛苦一年的心血,全都送给她的初恋情人。
秦伟亮像是无意中注意到我,故作惊讶地说:
“呦,方哥,你怎么才来啊?”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就先开始了,真不好意思啊。”
他嘴上道歉,眼里却藏不住得意,还故意向我晃晃手里的红包。
方小军蹭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骂:
“在厂子里白吃白喝这么多年,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让你送个破样品都磨磨唧唧,开会也不来,除了给我们厂子拖后腿你还会干什么!”
“我真后悔叫你这么多年爸!丢人现眼!”
徐雨晴听儿子这么羞辱我不但不制止,反而瞥了我一眼:
“既然来了,正好把你手里那个大商超的合作交给伟亮负责,省得再被你搞砸了。”
“你就在旁边看着人家怎么做事,学着点,别给人添乱。”
他们这是已经决定好了,只是通知我一声。
我没有反对的权利。
我不由得攥紧拳头,觉得心寒。
徐雨晴说的这个合作,是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亲自谈下的。
客户是一家世界性的连锁企业,光是定金就交了两千万美金。
要是合作成功,不仅能让品牌价值翻倍,更是从小县城走向世界的跨越。
未来收益已经不是能用百倍千倍估量的了。
但大企业内部复杂,分店遍布全球。
我一次次改良工艺,日日夜夜泡在车间里摸索,经常需要跨国调研。
作息紊乱,甚至有几次直接失去意识晕倒。
眼看着新配方终于成熟,马上就能让厂子更上一层楼。
徐雨晴倒好,三言两语就想抢走我一年的心血送给她的初恋情人。
想起这些年的付出,我只觉得可笑。
岳父去世后,留下一个快要倒闭的旧工厂。
徐雨晴不想看着父亲多年的心血消失,决定接手下来。
虽说结婚后,岳父平时没少打压辱骂我,觉得我该认为,娶到他女儿是我的福气。
话里话外都是我作为一个“上门女婿”,该认清自己的位置。
但我好歹也毕业于名校,家里帮衬不上太多但也工作稳定。
妻子说要接手工厂,我二话不说辞了体质内的工作,陪她一起从头做起。
她做厂长,我做副厂长。
刚接手这个厂子时,连最基本的设备都配不齐,更别说人员资源。
妻子没做过生意,能力根本不足以撑起一家工厂的运作,更别说懂什么经商之道。
所幸我大学修的是食品安全专业,建议将工厂原来的食盐加工改成了酸菜加工。
这些年来厂子上下,全靠我一个人撑着。
所有大合作都是我谈下的。
每个产品都是由我亲自研发的。
厂子周转不开时,我爸妈还卖了家里的老房子补贴我们。
才让厂子起死回生,走到今天的规模。
可秦伟亮不过是陪徐雨晴出了几次差,就毫不费力地抢走了我的全部功劳。
徐雨晴可真是瞎了眼。
二十年夫妻,抵不过一个大学时就看不起她的初恋情人。
看着她对秦伟亮迷昏了头的样子,我们最后一点夫妻情分也烟消云散了。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行,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秦伟亮嘴角得意地翘起,还要装模作样地推辞:
“方哥,我这个新人哪敢接手你的大单啊。”
“就是听雨晴说,你这合作都跟了一年多也没见有啥突破。我寻思帮衬帮衬,大家一起努力嘛。”
徐雨晴闻言,掐着嗓子撒娇道:
“伟亮,你可是留过洋的专家,你要是谈不下这合作,咱们厂可就没人能完成了。”
我忍不住冷笑。
秦伟亮那张假文凭,进厂的时候连最基本的发酵配比都不知道。
也就是徐雨晴被爱情冲昏了头,非要给他开五万月薪,供着他当大爷。
她安抚完秦伟亮,马上变脸,指着我就开骂:
“就你那点本事,要不是我可怜你,让你进我爸的厂子,你能走到今天的位子?”
“我看是你这几年过得太舒坦了,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
方小军也趾高气昂地补了一句:
“秦叔,这合作你就放心接手。我爸那点三瓜两枣的本事,真指望不上!”
“爸,让你交接个合作,你还敢冲我妈摆脸色?”
“要不是秦叔给你说情,我妈早就让你卷铺盖滚蛋了!”
我心里发冷,看着这一家人。
看着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肆意羞辱我的神情。
他们可能都忘了。
当年这厂子破得连个像样的腌制池都没有。
每道工序都是我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为了改良配方,我泡在咸水里,手都烂得拿不住筷子。
为了拉合作开拓市场,我拼了命地跑业务谈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
靠着这份死磕的劲头,用自己的脸面和健康,厂子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可他们呢?
厂子刚有点起色,就巴不得把我踢开。
仿佛我就是那块踏脚石,用完就该扔了。
他们还在那高高在上地教训我,恨不得把我贬到土里去。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秦伟亮面前。
车间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好戏。
都以为我会跟他们急。
可我却扯出一个笑容。
掏出一份职位转让协议,甩到秦伟亮脸上。
“天天泡酸菜多没劲啊。我直接让你当这副厂长!”
2.
车间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他们大概以为我是被他们羞辱得失了智,在耍疯了。
毕竟厂子上下谁不知道。
我这二十年来付出了多少,才让厂子有了今天的规模。
“方厂长,您这是干啥啊!咱们厂子可是你一手救活的,别为了一个合作跟自己过不去啊!”
“您这手腌制手艺,可都是从师父那传下来的,多少人想学还学不到呢!”
角落里,老王头忍不住喊了一声。
闻言,我儿子不屑地笑了,看着我满是讥讽。
“嘁,就会这么点腌酸菜的本事,还真把自己当个宝了?”
“你以为没了你,这厂子就转不动了?”
“要不是我妈可怜你,你连进这个门都够不着!”
徐雨晴听了我这话,脸色瞬间也变得难看起来:
“方志远,你这是成心找不痛快是不是?”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这不是成全她吗?
让她的初恋情人一步登天,直接掌握了全厂的命脉,这不正是她做梦都想要的结果?
秦伟亮捧着那张职位转让协议,眼底闪过一丝贪婪,却还要装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
“方哥,你该不会是因为生我的气,才让我当这厂长的吧?”
“你可别误会啊,雨晴只是想让我帮你分担点工作,也是为了咱厂子好。”
“再说了,这腌制的活儿,离了您可不行啊。我一个外行人,哪敢贸然接手您的看家本事。”
“这二十年,您为厂子操碎了心,谁不知道您是厂里的顶梁柱啊。”
说着,他把协议往我这边推了推,可手却紧紧攥着一角,生怕我真要收回去似的。
我斜睨了他一眼,声音冰冷: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不是有国外那套先进工艺吗?我这老土的法子,早该让位了。”
“这位子交给你,我最放心。”
徐雨晴眼睛一亮,赶紧给他帮腔:
“伟亮,这可是好事啊,你就别推辞了。”
“凭你的本事,坐到这位置是迟早的事。”
“大伙儿都在这儿看着呢,也算个见证。”
秦伟亮这下不装了,一把将协议攥进怀里,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看他那副德行,我心里冷笑。
徐雨晴现在一心扑在秦伟亮身上,哪里知道这合作项目里的水有多深。
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四处调研,涉及到的国家太多。
每个国家对食品的要求和口味都各有不同。
加上横跨时区,气候不同对于酸菜发酵的储存要求,都要经过严格把控。
光是对于发酵的把控,就得十年八年的功夫。
后来我从一个大学教授那里请教到了适温发酵的新配方,才解决了气候差异的问题。
但他们不知道,那个新配方目前只有我一人拥有,没和任何人说过。
没了我,他们眼中的所谓“香饽饽”,很快就会变成刺向自己的一把利剑
再说了,秦伟亮恐怕还不知道,副厂长这个位子可不是那么好坐的。
产品出了问题,厂长和副厂长可是要负全责的。
更何况这次跟国际连超谈的可是三年大单,光定金就收了两千万美金。
到时候出了问题,不光是双倍赔偿定金那么简单。
食品加工产业不同于普通的生产业,它关系的是人民的食品安全。
产品出事,不仅一辈子的招牌都得砸在这儿,还有可能会被抓进去。
到时候别说是在这县里,这厂子跟秦伟亮怕是要被全国人民戳着脊梁骨骂。
但他们现在眼里只有钱,哪管得了这些。
在他们看来,我现在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废物当然不用好心提醒他们。
就让他们先得意一会儿。
等交货完成的那天,就是徐雨晴身败名裂的时候。
徐雨晴见我一声不吭,又把大合作和副厂长的位置让了出来。
大概觉得良心有点过不去,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施舍的架势:
“得了,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看着就烦人。”
“今天是给伟亮庆功,看你这么识相的份上,你跟我们一起吃吧。”
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好像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订单要是做成了,少说也有上千万的利润。
需要我的时候,让我累死累活的干事。
分钱的时候,我就不算人了。
像打发要饭的一样,“赏赐”我跟他们吃顿饭就完了。
更别说跟这秦伟亮这种厚颜无耻的东西坐一桌吃饭,我就觉得恶心。
没等我拒绝,秦伟亮突然插嘴道:
“哎呀,刚订桌的时候你没来,我把你给忘了。”
“都怪我考虑不周,方哥你坐我这儿。就算我昨天把腿摔伤了,但是我的错,我自己担着。”
“我搬个凳子坐最边上就行,顺便给大伙儿倒酒。”
看他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摆明是想看看自己徐雨晴心里有多重要。
果不其然,徐雨晴一听这话,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赶紧把他拉到最中间的位置。
“伟亮,你为咱们厂已经做得够多了。”
“这么大的合作都让你拿下了,你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干这种端茶倒水的事?”
“再说你腿还伤着,走两步更严重了怎么办?”
说完,她扭头瞪着我,满脸嫌恶:
“你是聋了还是瞎了?站在这儿杵着干什么?”
“赶紧倒酒,没这点眼色,活该你就是个端盘子的命!”
看着她前后判若两人的样子,我心里发寒。
秦伟亮见状更来劲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跟了:
“方哥,真是过意不去。我这腿伤不太方便,辛苦你给我倒酒......”
“一会儿我一定好好敬您一杯......”
话没说完,我冷笑一声,抬腿就把他屁股底下的椅子踹翻了。
3.
秦伟亮防不胜防,一个趔趄打了个滑,手忙脚乱间抓住了装料的大桶。
咸水溅了他一身,把他那身人模狗样的西装都染黄了。
我看着他这副德性,没忍住冷笑道:
“你腿不是摔伤了吗?”
“这不是活蹦乱跳得很吗?看来不严重。”
徐雨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一边帮秦伟亮拿身上的酸菜叶,一边冲我怒骂:
“方志远,你是不是疯了?”
“万一伟亮真受伤了,我跟你没完!”
“我就知道你今天不安好心,原来就是嫉妒伟亮比你有本事,存心要害他!”
我嗤笑一声:
“我用得着嫉妒一个废物?”
“再说了......”
“从今天起,这破厂子跟我没关系了,你也别在这装大尾巴狼冲我吆五喝六的。”
徐雨晴气得浑身发抖,脸都扭曲了。
我懒得搭理她,转身就往办公室走。
脚步发沉地走进办公室,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柜子底层的抽屉卡得死死的,用力一拽,一个发黄的老本子掉了出来。
这个本子是她大学时落在我包里的。
她可能都忘记了,我却把它当成宝贝似的每天都带在身边,
一带就是二十年。
当年的她,是中文系有名的才女。
我不过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穷小子,整天在学校后厨打工。
所有人都说我在做白日梦,就连厨房的老师傅都劝我别浪费时间。
可我就认准了她,每天变着法给她送早餐,帮她打扫宿舍。
她爱吃酱菜,我就跟着老师傅学腌制。
就算她连个正眼都不给我,我也死皮赖脸地坚持。
直到秦伟亮出国,她伤心欲绝,我才得了机会。
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真心能打动她。
结婚二十年,甚至我们的儿子,都是她爱我的证明。
就算她从不开口说爱,我都一直这么相信着。
直到我看到她对秦伟亮的态度和掩饰不住的爱意。
才彻底打碎了我这二十年来自欺欺人的假象。
本以为没了妻子,还有儿子能给我安慰。
他却跟他妈如出一辙。
把这个“海归专家”看得比我这个生他养他二十年的亲爹还重要。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该明白。
徐雨晴心里始终都留着秦伟亮的位置。
我儿子从一开始就被徐雨晴养成了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们只是在蛰伏着有朝一日把我推进地狱。
正当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徐雨晴的声音。
“怎么,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
“方志远,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在这儿装可怜,一把年纪了还等着我来哄你!”
我回过头,发现徐雨晴和秦伟亮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口。
秦伟亮还是一副斯文人的做派,拽了拽徐雨晴的袖子:
“雨晴,方哥肯定是知道自己太冲动了,特意等你来认错呢。”
“你看,他还拿着你的老日记本呢。”
徐雨晴看到日记本,先是一愣,随即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高傲地说:
“哼,别以为那这些旧东西就能让我原谅你。”
“少在这演苦情戏,我告诉你,我今天纯粹是看在伟亮的面子上......”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我手里的日记本。
没等她说完,我眉头一皱,抬手就把本子扔进了垃圾桶。
“有病吧你。”
“这都是我要扔的垃圾。你自作多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