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伴去世好几个月了，我还是不太习惯。结婚三十多年，我俩几乎没怎么分开过，如今剩下我一个人，儿子女儿也成家立室了，谁还会有空理我这个小老头？
除了去公园耍耍太极拳，只能玩手机打发时间。我看见朋友圈里不少老朋友都发旅游的照片，我挺眼红的，可人家都是老夫老妻手牵手去玩的，我一个人旅游不是显得更可怜吗？
女儿贴心，她看出我的心事。就自掏腰包给我找了个老人团，精品游，一万一千八。里面有不少老人都是单身的，女儿笑着对我说，这下你不用怕人家笑你了吧？
我跟团出去玩了十天，心都玩野了。在老人团里我结识了好几个单身的老女人，五十几岁，人老心不老，我和她们玩得很好，她们几个对我印象也不差，各自加了我的微信。
有一个叫陈微的老女人，尤其对我有好感，在微信上问了我很多关于我家里的事情，我女儿嫁的什么人，儿子给我生了几个孙子，一个月退休金有多少，等等。
我知道她有那个意思，可我从来没想过要再结婚。被我老婆唠叨了大半辈子，如今总算耳根清净，我不会那么傻，再娶个老婆回来为难自己。
陈微来我家做客了好几次，对我孙子和孙女都挺好，还给他们俩买了衣服和玩具。儿子开玩笑地说，这大妈是看中咱爸，想来做咱后妈了。
我知道儿子是想试探我。
我女儿和儿子都不会喜欢我再娶的。
我也斩钉截铁地告诉儿子和女儿，我是绝对不会再娶的。
可是我很快就发现我自己打了自己嘴巴。
一次意外的重逢，我遇到了几十年不见的初恋韦凤。
我俩是在一个老朋友的孙子满月席上重遇的。
我一眼就认出她了。她的变化真不大，除了脸上有皱纹，身材变得比年轻时胖一点，头上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发质还是乌黑乌黑的，算算年纪，我比她大十年，她今年也是五十五了，看起来却跟四十多岁的女人差不多。
她上身穿一件有弹性的毛衣，紧紧勒出她胸部的丰度，腰是圆润的，虽然有点小肚子，也不显得难看，反而那种富态很能打动我们这种年纪的老头。
韦凤的出现让我又惊又喜。韦凤看见我，她的表情也是很惊讶。很快，她大方地给了我一个拥抱。知情的几个老朋友都在旁边起哄。
韦凤告诉我，她上个月才回来。她嫁到东北三十年，老伴上个月刚去世，儿子也成家立室，她一个人待在东北觉得没意思，就回来了。
我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真的。韦凤是我的初恋，人人都说初恋最难忘，这话不假。当年我和韦凤相识时，我比她大十岁。这也是她父母反对我们结婚的原因。他们嫌我年纪太大，和韦凤不相配，她妈以死相逼，硬生生地把我们这一对拆开了。
我和韦凤分手时，我俩都哭得要死要活的。可那个年头，父母如果不同意，我们是没有勇气抛弃各自的家庭私奔的。
私奔这事也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发生。
我和韦凤分手后，亲戚就把我老婆介绍给我，我俩见了几次面就定了婚期。
在我心里面，除了韦凤之外，我似乎难以爱上其他女人。我在韦凤身上投入了我全部的感情，结婚这么多年，我只敢将她藏在心里面，从来不敢奢望和她再见面。
没想到老天可怜我们，我俩都单身后，居然还能重逢。
喝完喜酒后我开着我的小福特车送韦凤回家。她租了一套两居室，自己一个人住。我发现屋里面没有任何男人的用品，我心里有种莫名的高兴。
韦凤进卧室脱了棉袄，换了一身家常服出来，我看见她的身材，虽然发福，依然看得出线条，五十五岁的女人，隐约还残留着当年的风韵，尤其是当她看着我笑时，两个小酒窝欲隐欲现，我心都被她看化了。
看见我这痴呆样，韦凤作状打了我一下，就像年轻时我俩经常这样开玩笑地互相打架一样，可以前我俩互相打着打着就打上床了。
我和韦凤的回忆点同时都留在了这里，韦凤的脸红了起来，我也把盯她的眼神转移到了另外的地方。
我也不敢相信，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和女人暧昧一番。
回去后，我心情一直不能平复。韦凤的出现，打破了我老年生活的平静。她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让我不能忘怀的女人。
尤其是我俩如今都单身。我躺在床上都有点想入非非了。
我特别想再见韦凤一面，又找不到相见的借口。直接打电话给她又担心她会说我冒失。我开了车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发现我竟然把车不知不觉地开到了韦凤家的附近。
我鬼使神差的，把车头一扭，就开进了韦凤住的那个小区。
站在韦凤家的门口犹豫了两分钟就敲门了。
韦凤刚睡醒的样子，蓬松着头发来给我开门，脸上的皮肤被棉被捂得粉红粉红的，我一看见她这样子，骨头都酥了。我想也没想，一把就将她搂进怀里。
她连忙把我拉进屋内，关上门，我俩又重新搂在了一起。
搂了一会，我情不自禁地将手伸进了韦凤睡衣里。那里面什么也不穿，我抚摸着她还算光滑的皮肤，她年轻时就是个肉娃，全身都长着肉，胸也大，如今年纪大了，胸也还在，我摸着摸着就来感觉了，我拼了全身的力气把韦凤抱了起来。
本想着把她抱进卧室的床上，走几步发现没力气了，只好改变主意，将她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是科技布材料的，躺上面干活倒也舒适，我俩哼唧了半小时才停下来。
我心满意足地搂住韦凤一边肩膀说：“小凤凤，你一点也没变老，保养得真好！”
韦凤朝我飞了一个媚眼：“医生说我身体素质好，估计六十岁之前都不会绝经。”
我一听就来劲了，心情变得史无前例的好。
谁说人老了就不需要那个了？我就是挺需要的，我老伴自从五十岁后就不和我同房了，对儿女说嫌我打呼噜大声吵她睡觉，其实她是讨厌我碰她。我有时实在忍不住偷偷摸摸进她房间，都被她骂个狗血淋头，说我恬不知耻，孙子都上小学了，还搞年轻人那套，不要脸。
六十五岁的老头有生理需要就是不要脸，这就是我老婆强加给我的帽子。
我还挺羞耻的，后来就不怎么敢惹她了。
没想到韦凤和我一拍即合，我俩的看法也很一致，韦凤在生理需求这一点上，跟我是同步的。她认为无论到什么年纪，只要身体有需求，就不应该压抑。
我这才发现，我和她根本就是天生一对，要不是当初父母反对，我们早就结婚生子，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我们躺在沙发上聊起往事，各自都觉得惋惜，韦凤玩着我脖子上一颗痣上的白毛，问我：“春生，咱们都活大半辈子了，剩下的也没多长时间，咱们结婚吧，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我愣了一下，这个问题我真的没考虑过。
韦凤见我表情有点僵，她马上不高兴了，光溜溜地从我怀里钻出来，说：“原来你也跟其他男人一样，都是吃完抹嘴就想走的。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我连忙把她搂住，说：“小凤凤，别生气，我对你是认真的，既然你想结婚，回去我跟我儿子说一声，我女儿和儿子都很开通，相信他们不会反对的。”
韦凤听我这么说，又高兴起来了。那天我在她家里吃晚饭，她特意煮了我年轻时最爱吃的牛肉拉面。
我感慨地说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这么多年了，确实难得。
这不也证明我一直把你放在心里吗，春生哥。我真的很想和你再续前缘的。咱俩当初也不是自愿分开的，心里都是有对方的，对吧？
我点了点头。
她说得也没错。这几十年来偶尔我还会想起她，她留在我记忆中粉粉嘟嘟的少女的样子，一想起来心就老疼了。
晚上我十二点多才回到家。韦凤本来想让我留宿的，可我几十年都没在外面过夜，我怕儿子担心，半夜开着车回家了。
回到家发现儿子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看见我回来了，他站起来说：“爸，这么晚才回家？跟老朋友叙旧了？”
我本来想第二天才跟儿子说，可转头一想，晚说不如早说，探探儿子的口气也是好的。
于是我招招手让儿子坐下来。我清了清喉咙，对儿子说：“你说要是爸爸再婚，你和你妹怎么想？”
儿子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声音都大了许多：“爸，你真想结婚？你想想你都六十好几了，结婚对你合适吗？”
我一听儿子这么说也不高兴了：“六十好几怎么了，六十好几就不能想女人，不能再婚，不能再有自己的私生活了？照你这么说六十好几的老头都该拿去人道毁灭了不成？”
儿媳妇可能听到我们的争吵，她披上一件睡衣从卧室出来，语气温柔地对我说：“爸，你别误会，彬哥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这个年纪如果再婚，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再说了，我们连你的结婚对象一面都没见过，你就跟我们说你想再婚，换了你，也会担心的。”
我是生来吃软不吃硬的，儿媳这么一说我不好再发飙，我生硬地朝儿子扔下一句：“老子想结婚就结婚，想跟谁结就跟谁结，轮不到你管！”
扔下这句话我就回房了。
过后想想，我这话也说得有点过，毕竟我老了之后还得是儿子照顾我，可我儿子当时的态度也不友好，才惹恼了我。
第二天我还没起床，就听到我女儿在外面客厅说话的声音。
我猜肯定是儿子叫她来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劝我不要再婚。
果然我猜得一点没错。我刚走出房门，女儿就朝我嚷嚷道：“老爸，你是鬼上身了？忽然之间说什么再婚？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老阿姨？”
她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莫不是参加老人团旅游的时候认识的？妈啊，早知道我就不让你参加了。”
儿子白了女儿一眼，说：“你做的好事，无端端给咱家招来个“后妈”。真要娶回来了，你来伺候。”
“想得美！”女儿朝儿子翻了个白眼。
我女儿是个机灵鬼，她吃透了我的性格，说完对着我马上换了副表情，笑吟吟地挽起我的胳膊说：“爸，我和咱哥不是说反对你娶老婆，只是你起码也得先让我们见个面，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谈以后的事情啊。”
我想想也对，可能昨晚韦凤把我伺候得太舒服，我一时猴急了。也有可能这几十年来我老婆那方面太冷淡，搞得我火气没法子泄，如今一碰到韦凤就着火了。
我喜滋滋地打了电话给韦凤，说我儿子女儿想和她吃个饭。
韦凤爽快地答应了。
儿子把饭局设在了家里。说家里吃饭舒服。
二、
韦凤打扮得体地提着一大篮水果上门。
女儿给她开的门。韦凤刚一进门女儿上下打量了几眼，就笑着说：“阿姨好年轻，瞧阿姨这年龄也大不了我哥几岁，做我姐还差不多，做我妈就不大好意思了。”
韦凤可能一心想着给我两个孩子好印象，她穿了一件白色碎花长裙，梳了个马尾，显得她特别年轻时尚。韦凤一听我女儿这么说，就马上掏出包里的一件黑色外套穿在外面，说：“让孩子们见笑了，我这老皮老脸的，跟你们年轻人没法比。”
我看得出来韦凤是在刻意地讨好我女儿，我女儿却不领情，扭头就进了厨房，跟他哥在厨房里嘀咕了很久。
我万万没想到这是女儿和儿子设下的局，菜还没上齐，女儿就当着韦凤的面表态，说他们坚决不同意父亲娶后妈。
“咱妈才走不到一年，咱爸要娶了后妈，我和我哥就觉得对不起我们死去的妈了。希望阿姨你谅解。如果你跟咱爸有意思，我和我哥也不反对，你们俩就当是男女朋友交往，也挺好。”
韦凤一脸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看见韦凤委屈巴巴的样子，我火气一下大了，我一拍桌子：“这是我从小教你们的待客之道吗？客人屁股都没坐上凳子，你们俩就开始赶客了！我跟你们说白了，这婚你们同意就结，不同意，也得结！老子结婚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女儿见我真发火，不敢吭声了。儿子却不吃我这一套，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说：“爸，你要真是再婚，你以后老得走不动了就别指望我跟我妹服侍你！”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我锤着胸口气得脸都白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你们兄妹俩只知道反对我再婚，也不问问我为什么再婚，我养你们几十年，白养了！”
还是女儿心软，扯了纸巾给我擦干眼泪，说：“爸，那你给我们说说看，你为什么要再婚？”
“我和你凤姨不是初相识，她是我初恋！”
话一说出口，儿子和女儿都惊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