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虽然是苏轼人生最为“得意”的地方,虽为贬谪之地,而元丰三年(1080年)下半年对于苏轼简直祸不单行,以至于自己进行了天庆观四十九天面壁修炼。最后黄州的突围成就一个享誉千年的“苏东坡”。
元丰三年(1080年)八、九月间,谪居黄州的苏轼连续遭受凶事:八月十二(壬寅)日,七十二岁的老乳母任采莲病逝于黄州临皋亭,紧接着其弟苏辙十二岁的小女夭折于筠州,接着是堂兄苏不欺(字子正)病逝于成都的噩耗传来。苏轼与秦观回信说:“轼寓居粗遣,但舍弟初到筠州,即丧一女子,而轼亦丧一老乳母,悼念未衰,又得乡信,堂兄中舍九月中逝去。异乡衰病,触目凄感,念人命脆弱如此。”十月二十四(壬午)日,苏东坡将乳母任氏安葬在黄州城东的高阜之上,作《乳母任氏墓志铭》。当年十一月下旬,苏家为乳母服丧百日完毕,苏轼与朋友杜几先去信说:“子由特蒙手书累幅,劳问至厚,即欲裁谢,为一老乳母病亡,而舍弟亦丧一女子,悼念未衰,复闻堂兄之丧,忧哀相仍,致此稽缓,想未讶也。” 同时,苏轼给王巩的回信中说:“某羁寓粗遣,但八月中丧一老乳母,子由到筠,亦抛却一女子,年十二矣,悼念未衰,复闻堂兄中舍卒于成都。异乡罹此,触物凄感,奈何!奈何!……文字与诗,皆不复作。近为葬老乳母,作一志文,公又求某书,辄书此奉寄。”
我们先从苏轼的《乳母任氏墓志铭》来了解下苏轼的保姆任采莲。墓志铭说:“赵郡苏轼子瞻之乳母任氏,名采莲,眉之眉山人。父遂,母李氏,事先夫人三十有五年,工巧勤俭,至老不衰。乳亡姊八娘与轼,养视轼之子迈、迨、过,皆有恩劳。从轼官于杭、密、徐、湖,谪于黄。元丰三年八月壬寅,卒于黄之临皋亭,享寿七十有二。十月壬午,葬于黄之东阜、黄冈县之北。铭曰:生有以养之,不必其子也;死有以葬之,不必其里也。我祭其从与享之,其魂气无不之也。”苏轼的乳母任采莲(1009年~1080年),眉州眉山人,其父亲名任遂,母亲姓李。任采莲是苏东坡母亲程夫人的婢女,侍奉程夫人三十五年,她哺育过苏轼的姐姐与苏轼,又照看过苏轼的三个儿子,对苏家三代皆有恩劳。她还跟随苏东坡宦游,到过杭州、密州、徐州和湖州。因年岁较大,加之苏轼在湖州逮捕之日受过惊吓,最终病逝于黄州。苏轼的文集收录十一个人的墓志铭,其中女性的是四位:亡妻王氏、侍妾朝云、乳母任氏、苏辙保姆杨氏(代苏辙作)。为乳母写墓志铭足可见苏轼他对乳母任氏的感情特别深厚。元丰三年闰九月,八月十二(壬寅)日至十月的壬午日正好一百天,能为一个乳母守丧一百天,期间苏轼断绝了诗文创作,王巩索要新近作品时,苏轼因没有新作,便将《乳母任氏墓志铭》书录奉寄,也能说明任氏在苏轼心中位置之高。将乳母任氏安葬之后,苏轼经常独自前往任氏墓地拜谒或率子孙们定期祭祀。任氏的去世让苏轼感到生命的无常,感到生命的渺小,感到自己许多的无能为力……元丰七年(1084年)的二月初一日,即将离开黄州的苏轼还与徐得之(徐大受之胞弟)、参寥子步自“雪堂”,谒乳母任氏墓。离开黄州时,把扫墓的任务托付给朋友潘丙。后来苏轼给潘丙的信中经常念及乳母“两儿子新妇,各为老乳母任氏作烧化衣服几件,敢烦长者丁嘱一干人,令剩买纸钱数束,仍铺薪刍于坟前,一酹而烧之,勿触动为佳。恃眷念之深,必不罪。干浼,悚息!悚息!”,又给潘丙信说:“东坡甚烦葺治,乳媪坟亦蒙留意,感戴不可言。”明朝人周晖在《金陵琐事》中简要地记述了任氏墓志铭出土的大致情况:东坡先生《乳母任氏墓志铭》,嘉靖末方出于土中,黄州太守因拓之者甚众,恐损其石,遂收入库。吾乡一老儒云:“此片石一生行的墓库运。”可谓雅谈。
元丰三年(1080年)十一月冬至谢客入天庆观,面壁燕坐修炼四十九天。我姑且把这次在天庆观的修炼看作苏轼的面壁思过,是对“乌台诗案”处罚结果的悔过,给宋神宗皇帝一个满意的交代。来到黄州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苏轼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自己的过去。我想苏轼的悔过是有的,他只是逃避现实,对多病(身体本身的病与精神上的不堪重负)的自己疗伤,养足元气重整旗鼓。
苏轼作为“犯人”,在黄州被贬期间,虽然只是被当地官员“监视居住”,但生活中的恐惧、烦恼、忧愁时常伴随他,心情是相当苦闷。他迫切地需要一种能让心灵宁静,排解忧愁,超脱生活的方法,于是瑜伽式修仙来了。他开始先研究佛经,又研究道经。他问自己:人如何才能得到心情的宁静?怎么才能长生不死?是修炼瑜伽术,道家术,佛家术,还是结合中医,炼制丹药?苏轼给武昌太守写信请教炼丹的方子,练出了一种《安道软朱砂膏》的丹药,给朋友写信说亲服用了几两,味道不错,对身体有益处,可以长久服用。《苏沈良方》这本书据说是苏轼和沈括合编的,介绍了一种炼丹方法,先需要一座丹炉,用水银、硫磺、铜、银、硝石等等一起烧制,炼出各种可以服用的药物,在现在来看这是硫化汞,硫化金等一些化合物。同时也结合打坐,冥思进行修炼,可能是有辱斯文,苏轼对瑜伽的怪异姿势不太认可,什么倒立“孔雀姿势”“鱼姿势”等等。独创了吐纳呼吸的《咽唾液》修炼法,每天子时披着衣服,面朝东南,打坐三十六通,内视五脏,下沉丹田,等自己体内气满再慢慢吐出来,嘴里如果有口水先不能咽下去,等小周天循环几遍,口水积满了后一次低头咽下。如此进行大周天循环。苏轼直到生命的最后,还在寻求仙家羽化的“不老道士丹”但过程似乎并不十分痴迷,最终在给他的朋友李常的一封信里,似乎禅悟了长生大道:“淡而有味,不戢不难,受福不那,口体之欲,何穷之有,每加节俭,亦是惜福延寿之道”。苏轼经过这次修炼,身体的病得到消减,精神上得到缓解。苏轼顿悟的老庄哲学与宋代理学应该如出一辙,他在和张载、“二程”程颢和程颐一较高下,苏轼的思想和精神境界得到全面升华,从而有了惊世骇俗的黄州“两赋一词”。
元丰三年(1080年)八月到十二月,家里的祸不单行和天庆观的面壁思过,为苏轼打下坚实的凤凰涅槃的基础。人生不经历接二连三的苦难,就不可能成为一位真正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人生不经历一番顿悟,就不可能成为大彻大悟之人。我们的苏轼做到了这两点,才有了人生诸多的感悟,才有了元丰四年的“东坡先生”,才有了元丰五年初“天下第三行书”《寒食帖》,才有了元丰五年下半年和方外人士杨世昌的一唱一和,最终成就苏轼流传千古的“两赋一词”(《前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后赤壁赋》)。
2024年4月5日夜于成都家中
武斌:诗僧参廖子 | 东坡踪迹
武斌:侠士巢谷 | 东坡踪迹

作者简介:
武 斌,1971年9月出生,男,汉族,山西省临猗县人,1996年毕业于成都理工大学,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固体地球物理理学博士,副总工程师。获得“四川工匠”“成都工匠”“金牛工匠”“地矿局技术有突出贡献专家”等称号,省级劳模与工匠人才创新工作室—“武斌城市物探专家创新工作室”负责人。出版物专业书5本,发表物探论文40篇,会议论文3篇,专利8项,计算机软件著作10项。2007年开始业余写作,2008年陆续在《地质勘查导报》《中国国土资源报》《中国自然资源报》《大地文学》《运城日报》《中国矿业报》《华西都市报》《山西日报》《中国煤炭新闻网》《四川工人日报》等发表散文、诗歌、小说近两百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