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945年

”您能肯定吗，小姐？“

”当然了，战争结束了。“她紧紧地握住他的双手。

”感谢上········帝。“他的声音在发抖，转过脸去抹着眼泪。当他回过头来望着她那可亲的面容时，并没有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感谢上帝。“她真想吻他一下，因为他们有相同的感受。但她只是微微一笑，等着他快点把门打开。这是一扇华贵的铜大门。他总是把他擦得干干净净，闪闪发光。

”谢谢您，鲍勃。“

”晚安，普赖斯小姐。“过一会儿，他将去厨房和男女仆人一起吃晚饭，直到第二天费伊开车出去前，都不会再见到他。即使她呆在家里，也不会看到他。因为他只上昼班。晚上费伊的仆人阿瑟为她开车，他可以用钥匙打开大门。大部分时间费伊喜欢自己开车。她买了一台林肯牌小汽车，深蓝色，顶棚可以折迭。她爱自己驱车环绕洛城兜风。只有晚间才由阿瑟开车接她。她把小林肯开到房前，不禁一笑。从她是个小姑娘七到现在，生活的变化有多大呀。那时她常盼着添置一双鞋子，以打扮得漂亮些。但父母太穷了，连这点要求也无法满足她。大萧条沉重地打击着他们，父母已很久、很久没有工作了。父母积劳成疾，不能再担负任何工作，他憎恨自己生活中的一切。母亲最终总算找到了一份工作，当秘书。但这使费伊感到非常忧虑。这就是为什么电影对她总是那么具有吸引力的原因，因为它可以使她几小时、几小时地摆脱窘迫的现实。她尽最大可能节省能够到手的每一个便士，而后走进电影院，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所能观察到的一切。当她去纽约找到当模特儿的工作时，似乎这一切都同她失去了缘分········而现在的她，正走向贝弗利山自己房门前那三级粉红色大理石台阶。一个表情严肃的英国仆人为她打开了房门。但在费伊的眼里，仍能看出他那由衷的微笑。因为他无法对她保持严肃。这位年轻的小姐，是所有雇主中最有教养的一个，当然也是最年轻的一个。他和他的妻子都这样认为。她没有人们称之为”好莱坞人“的那副派头，从不过分地表现自己的身份。在他们看来，她总是愉快而有礼貌地替别人着想。费伊喜欢自己整理房间，又很少请客，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工作上，所以需要他们做的就只是维护井井有条的秩序，保持各种器物的整洁了。阿瑟和伊丽莎白都很喜欢这项工作。

”午安，阿瑟。“

”普赖斯小姐。“他看上去本分、拘谨。”天大的喜讯，对吗？“他料到她已获悉这一新闻。当她向他微笑时，他知道她确实得知了这个好消息。

”当然了。“她了解他们没有儿子，不必担心在战争中失去儿子。但他们在英国还有收到战争严重威胁的亲属。阿瑟常常为他们深感忧虑。他谈起英国皇家空军来就像讲起上帝一样毕恭毕敬。他们在一起时，曾几次讨论过所谓的”太平洋剧场。“但现代战争已结束了，再也不会谈论战争了。她走进书房，坐在英式小书桌前，拆阅信件。她无法知道他所见过的人中有多少还幸存于世，同她有交情的人中又有多少已长眠地下。想到这些，她禁不住泪水盈眶，只好背过脸去望着那精心管理的花园和屋旁的游泳池。很难想象出大洋彼岸遭受巨大破坏的悲惨景象：被毁坏的田园········死去的人们。她常常产生这样的疑虑，华德是否就在他们之中。她未接到过他的来信。尽管已过了多时，但他却一直留在她的脑海中。想到华德，费伊就为自己无暇再去战地巡回演出而深感内疚。然而，确实是无暇顾此，她的时间总是排的满满的，一点空余也挤不出来。她的全部时间都献给了事业。

她又回到桌前，浏览着代理人留给她的一大摞信件和五花八门的票据，力图使自己从对往日朋友的忧思中解脱出来。但现在除工作外，没有任何事情能使她冲淡这种忧思。去年，她曾同年龄比她大两倍的导演有过一段曲折的恋爱经历。她喜欢知道他在干什么，但再深入一步就毫无兴致了。最终她明白了，她只是喜欢同他一起工作而不是喜欢其人，他俩只好分手告终。在此后的生涯中，她就再没倾心过任何人，专心投身于好莱坞的事业中。除非真正值得倾心的人，她不愿再同任何人发生暧昧关系。她尽可能避免抛头露面，而把大部分时间留给自己。作为一个大明星，她的生活显得过于淡泊。当她的朋友和代理人艾贝对她的这种深居简出的生活方式提出责难时，她总是说，不在家里认真研究剧本，体验角色，就无法胜任工作。为完成今后五周的工作计划，她一再谢绝艾贝三番五次要她出去走走，同朋友、同事们玩玩的建议。

最后，她还是答应到旧金山去几天，访问一位朋友，一个已退出影坛的前辈影星。在她艺术生涯开始时，此人曾以朋友的态度帮助过她。归途中她打算在皮贝尔海滩停一停，去看几个朋友。此后，在哈茨的大庄园度周末，那里有野生动物保护区和一个动物园。最后回家休息，放松一下，读几本书。她最喜欢泡在游泳池里，或是在可以闻到花香，听到蜜蜂发出嗡嗡声的环境里进行日光浴。这会儿，她正闭着眼睛，专心地思考，没注意到阿瑟已悄悄地走进房间。听到他的干咳声，她睁开了眼。人们不会听到阿瑟的到来，象他这种身份和年纪的人，走起路来就像猫一样轻。此时他站在她面前，离她的桌子有八到十英尺，穿着剪裁得体、有条纹的裤子，上衣和领带都精细地浆过，手上拖一个银盘，盘内放着一杯茶。她看着阿瑟把杯放在桌上，下面垫着一块白色的亚麻杯托。这是她在纽约买的，出自战前意大利绣工之手。伊丽莎白送来了几个刚烤出来的小甜饼。通常情况下，费伊从不纵情享受。但离下部电影开拍毕竟还有五周时间，为什么她不休息一下呢？她对阿瑟笑了笑，他悄悄地鞠身退出。她欣赏地环顾着周围她所喜欢的一切，书架上摆满了书，新旧杂陈，有些还很珍贵；插着花的花瓶，是几年前购买的雕塑品；漂亮的奥布森地毯，粉色的基色上缀有淡蓝色的碎花；她精心挑选的英式家具；阿瑟经常擦得发亮的银制器皿；紧挨着书房的大厅里悬挂着她心爱的法式水晶枝状吊灯。这就是每天都给她欢乐的家。不仅由于这些家具的精美，而且由于这些与她寒酸贫困的过去恰成鲜明对照，从而使得每件物品越发显得珍贵。从银烛台、带花边的桌布到奇形怪状的古董，每一件东西都是她成功与荣誉的象征。

这里还有一个典雅的起居室，镶嵌粉红色大理石的壁炉，令人欣赏悦目的法式坐椅。她用几件现代作品和古朴家具，把法式和英式装潢艺术杂糅在一起。壁上的两幅印象派油画，是一位极为亲密的朋友馈赠的礼品。一个小巧而精致的楼梯通往楼上。楼上是她的卧室。这是一个用镜子和绸缎装饰起来的房间，就像她孩提时代的梦，又如同她幼年时在电影中所见到的场景。卧榻上蒙着白狐皮床罩，睡椅上摆着羽绒枕头。装饰着白大理石的壁炉与镶满镜子的更衣室中的壁炉彼此辉映。浴室则全部由白大理石和白瓷砖砌就。此外，还有一个小套间，是她深夜研究剧本和给朋友写信的处所。这就是她的整个天地，一个令其怡然自乐的玲珑、完美的艺术珍品。一楼厨房后面是佣人的居室和一个宽敞的车库，车库旁有看门人鲍勃的宿舍。院子里建有一个大花园，一个游泳池，旁边还有一个小的室内游泳池、一个酒吧和朋友们用的更衣室。在这里她拥有她所需要的一切。”这是我的王国。“她常常这样讲。她几乎不想到任何地方去。这会儿，她又有点后悔不该答应下周去旧金山访友了。

但她还是到了那里，并且过得很愉快。一个名叫哈丽特•菲尔丁的女人，几年前曾是百老汇的名角，费伊对她十分敬重，哈丽特也使她受益匪浅。哈丽特时费伊能倾吐心曲的少有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她是那么睿智、风趣、生机勃勃。她是一个非常、非常难得的女性。她们每次相逢，费伊都感到非常高兴。

当谈到男人时，哈丽特问她，但这已不是第一次，为什么她从不打算和任何男人结婚？

”没有太可心的人，我想。“

”还是可以找到可心的人。“哈丽特那犀利的目光在年轻朋友的脸上探寻着，”是不是担心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