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到北京已近30年了,因病倒下三次,不含那次自己主动申领的手术。
一次是刚来北京的那个月,因为无法立足,急火攻心,卧床不起半月有余;二次是2016年春节前几天,丧父之痛在心里淤积两年,终于以病的形式来化心淤;再就是这一次,竟然搞了一个“跨年活动”。
卧床不起不是因为头疼脑热,而是因为咳嗽。那惊天动地“咳咳”声,胸腔感觉要爆裂,喉管已经涨裂出咸鲜的血腥味。因为咳得暗无天日,所以也没有能力持续站立。
躺在床上,即便再犯困,最后总是被躺在身体边上的喘息声惊醒,仔细听,那是喉管至肺部发出与呼吸稍微错位的声响。瞬间,睡意全无。坐起来喝点水润一下嗓子,害怕晚上床头杯子里没水,立即去给杯里续上,再返回到床上的时候,虚弱的身体做出超出能力的劳作,又听到嗓子里传出剧烈的气涌声“呼哧、呼哧”。
按照得病的数据,我的体质其实算是好的。
02
体质好,也是读大学以后的事。高中之前因为体弱,体育课几乎都是不修的,好在那时候也没有体育达标考核,或者有,老师直接替我们做了。
读大学之后,我开始每天锻炼,尤其坚持了八年的每天五公里,给我的身体打了非常结实的底子。
记得第一次开始长跑,我也是无奈之下采取的“以暴制暴”的行为。
我总是听到自己的气涌声,不经意的,就能感受到自己的支气管在不停地“呼哧”着。我想起了母亲的病,她从我懂事起,身上就带着这个病。在兄弟姐妹中,我的身体素质天生是比较弱的,小时候,经常犯哮喘之类的病。
要么在运动中,自己的气管不堪重负,我自己将其引爆,要么就是通过剧烈的刺激,彻底根治我的哮喘病。
疾病好像也怕“恶人”。我战胜了疾病,从此之后的很多年,我都再也没有犯过哮喘之类的病症,即便因为感冒时抽烟触发了支气管发炎,随着感冒结束,病症也就消失了。
03
咳嗽,几乎是母亲向世界证明,她还活着的最有力的方式。
即便是炎热的夏天也不例外,不同的是,每次咳嗽的时间长短不同、间隔不同、程度不同、并发作用不同。
气管炎、肺气肿、气涌等名称,这是我小时候比一般小朋友最先知道的新词语,即便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
早先,父亲按照方子也抓过一些中药,吃了之后,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效果。弥漫在空气中的中药味可能会成为触发母亲剧烈咳嗽的“引子”。
随后,母亲又听取了一些民间的偏方,红糖煮棉籽一起吞服、什么花伴着红糖煎鸡蛋、还有就是火里煨梨等,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样了。母亲可能怕她的毛病遗传给我,因此,每次她食用偏方的时候,都给我留了一份。这些作为治病的物件,跟好吃都是有仇的。虽然已经过去了近50年,我现在一听到红糖煮棉籽,我的嗓子眼还不自觉地被裹着棉絮的棉籽糊的严严实实。
最后,在乡里卫生所医生的建议下,母亲服用一种西药,2毛钱一盒,一盒可以吃一个星期,这也是我每周从县城回家,路途中给母亲要买的药物。这都不算支出的支出,母亲舍不得。
这种药物对咳嗽有抑制作用,但是她的副作用也非常明显,母亲说,服药之后,嗓子眼像有刀刮过一样,干喇喇的难受,要是有碗油汤滋润一下,估计会好受一些,可这真的是奢望。
04
任何治疗咳嗽的药物,都不过是缓解病症引起的不适症状,跟治病本身没有关系。
因为害怕像母亲一样地哮喘,情绪不好的时候,我会在噩梦里被自己的哮喘给吓醒。
现在哮喘终于来了,自己感觉都可以直接咳死。即便如此,跟母亲当年的频度、深度、烈度比较起来,我都那么的不足一提,何况我根本不缺药物,且油汤过剩。
一刻的艰难,难于过了一天,一天的难好比过了一年。可我清楚地记得母亲18年,那是一段多么漫长的岁月呢!当然,母亲不会一病就倒床的,只要能扎着头巾爬起来,母亲还是要挣扎着去做活的,她是永远也闲不住和停不住的人。
我说,母亲是在以她的节奏拓展生命的长度。假如以劳作量作为寿命单位,母亲是世界上最长寿的人。
05
我非常讨厌疾病。
可笑的是,疾病让我与母亲建立了关联,解码了与母亲的情感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