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后,位于中南海西北角的西花厅,成为了周恩来邓颖超夫妇的住所。从当年11月,一直到1974年6月因病住院之前,周恩来在这里生活了25年。
周恩来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周恩来居住期间,这里曾进行过一次翻修。而当工作人员满心欢喜地期待总理的反应时,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清末时修建 年代久远西花厅是在清末宣统年间修建的,原本是宣统帝溥仪父亲载沣的居所。它这样的王府式四合院建筑群,在当时的北京城里比较常见。清朝覆灭后,西花厅曾在北洋政府时期,作为国务院所在地。等到了1949年初北平解放前,这里时为北平市特别市政府的办公场所。事实上,周恩来搬进中南海后,一开始并不是住在这里。他最早的住处,是后来毛主席长居的丰泽园。可随着毛主席也住进中南海,周恩来便把丰泽园的里院让给了他。开国大典过后的1949年11月,周恩来和邓颖超搬到了西花厅。这里的院子里,有着许多海棠树。周恩来看到后十分喜欢,便最终选择了这里。虽然西花厅这个名字听着很典雅,但由于年代久远,整个建筑群已显陈旧。砖墙剥落,廊柱斑驳,与当年的豪华王府,已不可同日而语。不仅如此,这里的环境还比较阴暗潮湿。地面长期受潮后,墙角经常出现一层碱花。每当周恩来夜间办公时,经常会感到一股寒气从地面冒出。
西花厅而随着周恩来年纪的增长,他的健康状况开始下降。再加上总理事务繁忙,常常在西花厅里忙到深夜,腿部长期受到寒气侵袭,久而久之,他的腿部出现了疼痛。为了缓解地面寒气带来的影响,周恩来便时常在夜里,将一块毯子盖到自己的腿上。身边的工作人员们看到后,都觉得非常心疼。这其中,以周恩来的贴身秘书何谦为甚。他跟随总理多年,目睹总理不得不在这样条件的环境中工作,感到十分难受。为此,他与邓颖超夫人多次商量,如何对这里的环境进行改善。与此同时,何谦也多次向周恩来建议,把西花厅重新修一修。可每次向周总理说起此事,他都一口回绝。此时正是60年代初,国家经济非常困难。周恩来认为在此时此刻,不能再浪费国家的钱。周总理同意维修 工作人员精心安排虽然总理多次予以拒绝,但何谦等工作人员依然没有放弃。可他们深知,要想获得总理的同意,一定要拿出充足的理由。不然,以他的性格,是断然不会批准的。在多番思考后,何谦终于找到了一条过硬的理由。这天,他向周恩来说道:“总理,这些房子也是国家财产,而且还有些文物价值,毕竟有年头了,得保护好。按照正常情况也该维修了,否则房子会损坏的。”听了这话,周恩来似乎被打动了。他认真想了想,点了点头:“嗯,你说得有道理。正常维修还是必须的,不能让这里损坏。”
周恩来周恩来一向对文物保护工作非常重视,所以对于这个理由,他是比较认可的。何谦看到总理的反应,立即顺势提出:“那就由我们安排一下,利用您外出的时候搞?”周总理表示同意:“行,这件事你来办吧。”说完这句话,他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望着何谦,加重语气补充道:“我说的是正常维修,一定不能铺张浪费。哪里坏了修哪里,要尽量节约。”何谦连忙应和:“我知道。”此时的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不久之后,周恩来前往广东从化工作,需要离开北京一段时间。没有跟随总理前去的何谦,意识到给西花厅进行修缮的机会来了。在征得邓颖超等人的同意后,何谦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对这里整修一番。由于周总理的腿有毛病,经常一坐就是几小时甚至十几小时,一到下半夜就会腿疼,何谦便先让工人将房间地面的砖块,换成了地板。这样一来,从地面上涌的潮气,便得到很大缓解。不仅如此,何谦还将房间里一块已经潮湿发霉的旧地毯撤走,换了一块新的。解决了地面的事情后,何谦又将目光转向窗户。由于年久失修,这里的窗子缝隙较大。一到冬天,便走风漏气,让屋子寒意十足。何谦指挥工人,让他们把窗户弄得十分严实;而原来的窗帘,又薄又不隔光,便也一并换成了较厚的呢子窗帘。这样一来,冬天的时候房间里就暖和了不少。而对于这里的卫生间,何秘书也进行了改建。里面有一个旧澡盆,形状是倾斜的圆弧形。此时周恩来年事已高,行动不太便利,又不容许别人帮他洗澡,总是自己关起门来解决。一旦他不小心滑一跤,那可了不得。考虑到这点,何谦决定换一个新澡盆。正好,当时盖钓鱼台国宾馆时,有一些剩下的澡盆,何谦便让人搬过来一个,将旧的换掉了。新澡盆形状平整,还带有扶手,对周总理这个年纪的人非常友好。至于屋子里的家具,也由于周恩来的勤俭,多年来一直十分简陋。周总理每天工作那样辛苦,却连让自己累了放松一下的沙发都没有。于是,何谦就从钓鱼台国宾馆储备的沙发中挑选了两个,搬到这里来。不仅周恩来生活简朴,妻子邓颖超的房间也布置得很简单。在当时,很多有条件的女同志,都会有一个自己的梳妆台。而作为总理夫人,邓颖超这些年来,却一直没有。想到这里,何秘书便自作主张,给她安置了一个。
周恩来和邓颖超屋子里的房梁早已经腐朽,上面的材料经常向下掉,弄得很不方便。在何谦的指挥下,工人又将房梁进行了更换,并重新用油漆粉刷了一遍。当然,在做这些翻修工作时,何谦一直没有忘记周总理“一定不能铺张浪费”的指示。在办完这些事后,他赶紧算了一笔账。这一算,何谦心里彻底踏实了:这些花费,远远算不上“铺张浪费”;何况,每处修缮都是事出有因,完全没有多此一举。对周恩来这样的大国总理来说,属实已经是低标准了。看着自己翻修后的成果,何谦开始期待着,周总理回来时看到这些变化的反应……看到翻新成果 周恩来勃然大怒终于,在忙完了各项工作后,周恩来回到了北京。在去接站时,何谦特意没提整修西花厅的事,而是想给总理一个惊喜。作为跟随周恩来多年的工作人员,他深知这位总理还存留着一些“孩子气”。何秘书想让总理自己发现房子的焕然一新,目睹他的惊讶与喜悦。随周恩来回到中南海后,何谦一直紧跟总理,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当他们走过西花厅的前院,就要迈进屋子里时,何秘书突然生出一份莫名的紧张……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恩来突然停在了门口。他的一只脚已经跨过门坎,而另一只则留在了外面。总理看着屋子的景象,怔在了原地。
周恩来何谦意识到,总理惊是惊到了,可似乎并没有立即表现出欣喜……突然,周恩来的浓眉紧蹙,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将屋子迅速扫视了一遍,从地板、窗帘、沙发,到粉刷过的屋顶和墙壁。接着,总理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脸色也开始涨红,牙齿紧咬着,完全没有任何喜悦之色。与此同时,他跨进门坎的那只脚,又缓缓地抽了出来。目睹这一切的何谦,已然明白了状况。他下意识地朝一旁退了一步,想离总理远一些……“何秘书!”就在何谦心里打鼓时,周恩来终于发话了。“到。”何谦条件反射般应答道。他想赶紧进行解释:“总理……”这时的周恩来,转过头看向何谦,用犀利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何谦知道,总理只有在愤怒时,才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不敢正视总理的双眼,一时间手足无措。“你花了多少钱?”周恩来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房子太旧,又潮湿,我怕夜里您办公……”何谦依然努力解释。可周恩来立即打断了他:“问你花了多少钱!”“不知道……不多。”何谦搪塞道。“你还想花多少?”周恩来继续严厉地追问。“有些东西是仓库里的存货,放着也是放着……”何谦小声地说。“你也是老同志了,我是怎么交待你的?为什么搞这么铺张!国家还很穷,谁叫你添置这些东西的!”说到这里,周恩来想到了什么,提高音量道:“你说!是你的主意还是小超的主意?”何谦急忙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我的主意。”“她知道不知道?”周恩来刨根问底。“她也不在,她不知道。”何谦坚定地回答道。他深知,这个时候,决不能出卖邓大姐和其他同志。“您年龄大了,腿又不好……”何秘书继续解释。“胡闹台!这是不允许的!”当听到周恩来说出这两句话,何谦彻底明白这次事大了。
周恩来原来,根据何谦这么多年的观察,一向温文尔雅的周总理生起气来,最常用的话有三种,分别是“滑稽”、“胡闹台”与“这是不允许的”。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到,周恩来的道德修养不是一般的高。即使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他也能克制自己不说脏字。而“胡闹台”这句,出自于周恩来家乡江苏淮安,意思是胡闹、胡来。虽然周恩来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淮安,但这句乡言依然伴随了他一生。此刻,当听到总理将平时生气时用的三句话,一下说出来两句,何谦便知道大事不好,自己闯了大祸。“您在外面,我想,有些事情打长途一下子也说不清,我就擅自作主了……”何秘书再一次尝试。“不要你解释,这个错误是明摆着的!”这时,周恩来不仅语气严厉,还做了一个手势。何秘书立即住了嘴,他明白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赶紧承认错误。“总理,是我考虑不当,是我错了。我首先想到的不是国家还穷,人民生活还不富裕……您先进屋休息吧,我回头再写出详细的检讨……”听到这里,周恩来又一次生气地打断了他:“我现在回屋,接受你的既成事实?”他将手用力一甩,接着问道:“你算算花了多少钱,我自己赔!”“您,您赔不起……”何谦小声喃喃道。作为长年跟随周恩来夫妇的工作人员,他深知两人的存款很少。“这房子,终归还是公家的……”周恩来瞪了何谦一眼,用手指向屋子里,以不容商量的口气命令道:“把那些东西统统撤走,否则我不进!”
周恩来说完后,他径直转身,离开了这里。何谦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其他工作人员,赶紧追上去劝周总理。可周恩来完全不为所动。他边走边大声说:“我不进,那不是我的家!”东西撤走 周恩来重新入住离开西花厅后,周恩来临时住进了钓鱼台国宾馆5号楼。而此时的何谦,则急得连续写了好几份检查,却都没能让总理消气。时间一长,邓颖超和其他工作人员都很着急。一番商量后,他们想起一个人:陈毅。陈老总和周总理的私交很好,还很会讲话。大家觉得,请陈毅去做周恩来的工作,总理一定会很快消气,回到西花厅的。当陈毅看过整修的房子后,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啥子了不起的事嘛,我看也只是修了该修的地方嘛。”于是,带着大家的期待,陈老总去找周恩来。
陈毅和周恩来可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连陈毅也没能说服自己的老友。不仅如此,周恩来还在国务院办公会议上,做了严肃的自我批评:“家里花了那么多钱替我修房子,我在这种会议上作检讨,有没有这个必要?我看是有的。我最担心最不安的是,我的房子修了,带了头了,这是个很坏的头;那么,副总理、部长副部长的房子修不修?如果有人要学我的样子也去修,我要不要批评,要不要制止?我感觉很不安……”听了总理这番肺腑之言,会上的副总理与部长副部长们,都深受震动。他们纷纷前来西花厅参观,想看看这里被修成了什么样。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眼前的西花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富丽堂皇;相反,他们中的有些人,自己的住所条件都比这里好……而作为当事人,何谦又继续写了多份检查。他掏心掏肺地写道:“错已经错了,我只希望总理能回家。只要总理能在这修好的房子里住几年,给我什么批评都行,给我什么处分我也没意见……”这份检查交上去后不久,周恩来忽然通知何谦去见自己。在钓鱼台的办公室里,何谦低着头,不知怎么面对自己的老首长……周恩来抓着何谦的手,在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发出一声长叹:“小何,你跟我这么多年,对我的性格还不了解吗?我身为总理,带一个好头,影响一大片;带一个坏头,也要影响一大片。所以我必须严格要求自己。……如果真有人学着修起房子来,我还怎么说别人?这个头是我带的么。……现在呢,既成事实,都为难。我搬进去住吧,我心不安;我不搬去住吧,你们心不安。我知道你们也难。教训呐,你们这么搞对谁也不好啊……”
周恩来听了周恩来这番推心置腹的话,何谦不禁湿了眼眶。他喊了一声“总理!”,就泪如雨下……从那里回来后,何谦终于下定决心,叫人把西花厅里的地毯、窗帘、沙发、梳妆台等,凡是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只剩下不能拆的地板,和被水泥固定住的澡盆。周总理这才重新回到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