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监篇
被仁队长告知,依在我身陷囹圄之后曾重组婚姻家庭,感觉在监区警察和同改面前无颜自处,我迫切地想要逃离监区,换一个新的环境。
只可惜我处身监狱,没有选择一个舔血抚痕静静疗伤的理想环境的便利,唯一能够做的是争取换一个改造环境,迫使自己为了适应新的环境而不得不转移注意力,用以避免全副身心沉浸在痛苦中,让疼痛感由此无限膨胀。
而说到换一个改造环境,最好是换一个全新的,完全陌生的环境,可这只有通过调往其他监狱才能实现,偏是我又同样也没有这份能量这种条件,说不得也就只有舍而求其次,争取调到本监狱的其它监区服刑了。
既然要调动,就必须获得监区领导的批准,而主管教育改造的领导是仁队长,与在宣鼓这个岗位上改造的我有最直接的关系的还是仁队长,要想调队,我首先要过的就是仁队长这一关。
对于我的请求,仁队长深感无奈,但也给予了充分的理解,他说我是实在舍不得放你走的,不过你认为换个环境的确有利于减轻你的痛苦,那我也同样不忍心阻止你。只是监区直到目前也还真的没有能够接替你干宣鼓的人,吴教导和薄队长他们也未必会放你走。这样吧,我跟他们谈谈,你自己也找找他们,如果他们同意了,我就帮你到教育科的黄科长说一声,让他把你调过去。那里改造环境学习条件都比在任何一个监区都强,去年四五月份他就曾经来要过你,是被我拒绝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调教育科不成这事因我而起,就它让因我而止吧。
仁队长善解人意知人入微,给予我的这份关怀,让我悲苦凄切的心得到些许慰藉,不过找薄队长的时候就没那么顺利。
“我觉得我们监区的改造环境还算不错的嘛,你怎么会有要调动的想法呢?”
服刑人员要求调离,无形中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对本监区的管理,本监区的服刑改造条件和环境的一种否定。
任何一个监区长作为监区的第一责任人,对于监区服刑人员要求调动都无法不感到心痛,薄队长也不能例外,听我说明了来意,他沉吟了良久,尔后才以柔和的语气问道。
“薄队长,你理解错了,很多服刑人员都希望每隔两三年就换一个监区服刑,觉得这样时间会过得快一点。
“这种想法或许有些牵强附会,不过确实是服刑人员中一种普遍的心态,有人要求调动不一定跟监区的管理有关。
再说我请求你允许我调队,是因为我的家庭状况太具体,入监后我的心情一直都没有获得过平静,最近一段时间显得更是痛苦,我想换个新环境,让自己为了适应新环境而被迫转移一些注意力,减少一点痛苦。”
我陪着小心解释道。
“你的说法听起来有一定的道理,不过你想过没有,以你的性格,换了一个新环境,短期内要让警官了解你恐怕不容易,你的改造很难说会因此受到影响的。说实在的,我最近已经越来越觉得你在服刑人员这个群体中各方个面都比较出众,不过因为你的孤僻内向,你来到养殖监区快三年了,我都是直到最近才开始对你有所了解。一直以来,我对你可以说是误解多于理解,我相信你对我也差不多。”
薄队长满含着忧虑,坦诚地说。
“薄队长,你说我孤僻内向,不利于跟陌生的警官交流,这一点我想否认也否认不了,不过警官不理解我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因为情绪波动、心情不好而做出一些不利于自身改造的事,这一点自制力我自信还是有的。”我诚恳地说。
“那么你准备到哪里去呢?如果你去科室服刑的话我没什么意见,不过要是调到其它监区那就大可不必了。”薄队长说完,以探询的眼神看着我。
“想调科室不一定去得了,再说我也无心到科室去。”我实话实说。
“那我看干脆仿这样算了,我就挨给换个环境换个岗位,调你到食品加工厂劳动,那里生产任务不是很繁重,环境也清静幽雅。你看怎么样?”
“谢谢你,薄队长,不过就算是我愿意去,那里也不是我能去的地方。”
“怎么说?”
“我有乙肝。”
“是吗?”
“我早在十三岁时高中入学体检中就查出携带乙肝病毒,入狱前一些年因为感觉肝部不适,一直都在不间断地服药。”
“那好,我最近两三天就安排仁队长带你到医院验血,一切等到结果出来了再说。”
谈到这里,薄队长结束了话题。
薄队长压根儿就没准备让我调队,只不过是在使缓兵之计,因为他根本就没安排仁队长带我去验血。
几天后,我在一个适当的时机找到了吴宪章教导员,我想吴教导应当会有办法说服薄队长。
不曾想,吴教导却直截了当地对我说你走不了,就算是薄队长仁队长都同意让你调队,我也不会让你调走的。要是能让你走,不用等到现在,去年就已经调到教育科了。去年四五月份,教育科的黄科长来要过你,被仁队长拦了,十一月份黄科长又来了,那次是被我否了。你想要调走,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尽快物色接替你的人,尽快好好培养,等到你培养的人能够胜任宣鼓事务了,我一天都不会拦你,而且还让你就到教育科去,至于黄科长那边我会帮你去找他的。
我当然不甘心就此罢休,此后还一次又一次地找他们几位监区领导,甚至不惜向同改当中有可能有能力帮助我说服他们的人去说情。而监区领导那边也指派一些平日与我接触较多的警官找我谈心,晓以理动以情,最终起了决定性作用的是数几个月前才从管理科调到监区,补教育干警之缺的蒋瀚警官。
因为刚接手,蒋警官对他自身教育干警的职责知之甚少。他的办事风格也与同别的警官完全不一样,每次找我安排个什么事都总是说,林风,现在有这么件事,你也知道我刚到监区,对教育警察的职责也是最初接触,对这些事是一无所知,你是老宣鼓了,驾轻就熟的,你说该怎么做比较合适。
接着才跟我“商谈”具体如何安排。
他不仅与我像朋友,像同事一样地相处,对别的服刑人员也都平和相交,耐心帮助,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在监区服刑人员间赢得了很好的口碑。
他在监区领导的授意下找我谈话时,谈的几乎都是我的家庭婚姻,我的烦恼痛苦,问我有没有他能帮得到的忙,需要什么样的帮助,谈话中对我的所有不幸都显得感同身受。
倒反是希望我留下来继续干宣鼓一事,则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了。
谈话还没结束,就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在为了减轻心底的苦痛而争取调队,而是在毫无理由地要无情背叛一个相交已久的朋友。
调离监区的满腔愿望变成了泡影,心头的痛却奇迹般地得到了一些缓解。
监区领导监区警官的挽留表露出他们对我的理解、信任和同情,同时也让我感悟到担心监区警官对我痴恋已经背叛了我的依会报以鄙夷,纯属只是自己的自卑心理在作祟,完全没有必要。
年底年初既要完善全年的资料,又要报送头一年的年末资料和当年的年前资料,是作为一个监区的宣鼓最为忙碌的时段。
由于自己的情绪波动,致使这些工作都相应地滞后了,要是再拖下去的话,监区就有可能受到教育科的责罚了。
既然调不走,既然连自己也因为受警官们的关爱动摇了为达到调队的目的而不惜一切的信心。那么无论从尽自身职责出发,还是从回报警官们的知遇之恩的角度考虑,都必须尽到最大的努力,尽快把积压的事情处理好。
就这样,我又一头扎到了处理宣鼓事务中,日夜忙碌。
在为改造事务忙碌的间隙,我也在紧张地整理入狱后因为思念牵挂依有感而发写过的所有文章,准备经电脑处理,打印出来制作成一个小册子当作情人节的礼物邮寄给依。
在我想来,她对我的了解是彻头彻尾的,之所以一直不跟我保持正常联系,就是因为她以为再怎么说我都不会容忍她对我的背叛。
我对此的宽容已经足以感动她,再加上这个小册子,她心头的阴霾难说就会一扫而光,我俩的情感难说也将雨过天晴,回归之日难说就是我俩破镜重圆之时,就是我们无边的幸福开始的时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