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被我们觉察到的心理活动,总是由一种负面情绪引发。我们总会深刻的体验不安,焦虑,忧愁。而对开心,幸福的瞬间难以捕捉。
唯乐原则的运作便是将负面情绪舒缓,从而让主体感到愉快。
当我们这样描述的时候会发现其中的逻辑关系过于直接,而且现实经验中我们并不总是愉快,反而时常处在忧烦的境地。
这似乎说明唯乐原则并没有那么的坚不可摧。但大量的事实让弗洛伊德没有办法拒绝唯乐原则的存在。
费希纳的理论同样为弗洛伊德提供了佐证。他说心理空间之内有一个恒定值,被外界刺激触发的心理活动如果能稳定在这恒定值附近,主体便会感到愉快。心理活动偏离恒定值,主体便会感到不愉快。这个说法和弗洛伊德对唯乐原则的解释几乎一致。他说心理装置希望其所遭受的刺激量很少或稳定。正因为如此生活当中的我们也不希望面对变故。
那么我们有必要考虑唯乐原则与主体之间并非简单的直线关系。
弗洛伊德对此说到,心理装置的确有着向往唯乐原则的强烈倾向。但这倾向并不代表实现。会有一些力量在与唯乐原则对抗。
第一个便是现实世界的自我保存,唯乐原则的运行发生在心理内部世界。在自我的现实生活的外部世界当中。唯乐原则可能没有价值,没有力量。甚至痴迷于快乐会让自我保存的难度大大增加。在这种情况下,唯乐原则被现实原则取代。遵循现实原则的自我在自身保存的前提下,选择搁置对快乐的原始追求。
但是问题又来了,在弗洛伊德的三我结构中,自我的优先级没有那么高。唯乐原则的基础层级高于现实原则。自我能做的只能是推迟快乐的获取。唯乐原则会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更换一种样貌显现。
下面介绍一个弗洛伊德的核心概念,压抑。来辅助理解唯乐原则与现实原则的纠葛。
心理装置所需的能量来自于本体的欲望冲动。这些繁多的欲望有些被主体接纳。有些因为主体当时的发展阶段无法被允许,如果不控制可能给主体带来麻烦和危险。这些欲望冲动就会被压抑到无意识之中。
但是根据唯乐原则,被压抑的欲望不会消失,有着获取满足的强烈倾向。欲望客体以被折衷的方式显现。
按理说此情形下,欲望冲动遵循了唯乐原则,主体应当感觉快乐,但事实并非如此,主体常是不愉快的感受。
弗洛伊德觉得原因是,绕道遵循唯乐原则的欲望客体依旧与原始矛盾存在着裂痕。主体在拉扯中成长。
到这我们发现,尽管会有种种不快乐,还是得承认唯乐原则的统治性地位。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面对欲望本能和现实生活,可以进行一个基础的平衡。这就说明我们正常的心里世界有很强的调节能力,允许一定的压抑和不快乐。
如果我们要继续探讨唯乐原则的底细,那就需要从外界找一个可以打破内心世界调节装置的刺激。弗洛伊德是一个精神病医生,在那个时期他接触到大量的战争后创伤性神经症患者。患者通常都臆断自己身处痛苦之中。心理装置的运行方式似乎彻底偏离轨道。患者让自己陷入痛苦的循环。创伤性神经症病情大都复杂难明。弗洛伊德又举了一个相对清晰的例子。
他发现一个孩子经常玩消失与再现的游戏。他会把自己的玩具放到床底或者不在视线之内的角落。然后用绳子拖拽出来。经过了解,孩子的父亲是一名军人,母亲负责照顾孩子的生活。但母亲经常要外出几个小时。孩子虽然依恋母亲,但现实原则无法让他得到每个时刻的陪伴。他渴望母亲陪伴的欲望受阻。但唯乐原则会让这个欲望以其他形式出现。孩子再让玩具消失的时刻,欲望以报复的宣泄途径展开,你走吧,消失掉吧。但从外部世界来看,孩子让玩具消失这一行为主动的将自己带入到悲剧之中,以便消失之后重现的快乐。
我们可以联想到悲剧艺术再给观众极度痛苦的体验之后,一种深刻的欢愉伴随而来。
前面我们讲述了来自内部世界的压抑对唯乐原则的破坏。破坏程度相对较小。而外界环境的变故常常会使唯乐原则的直线运动方式严重扭曲。
通过孩子的游戏,这件不起眼的小事,我们好像可以理解为什么创伤性神经症患者总会重复循环着痛苦。
下面来到弗洛伊德的下一个概念,强迫性重复。被压抑到无意识之中的欲望对象和本能冲动,外部强烈刺激破坏心理装置。这两种可能都依然遵循着唯乐原则。但自我拒绝这两种可能的情景出现在意识之中。两者力量的对抗便出现了强迫性重复。
一般来说,压抑造成的糟糕处境是可以自我恢复的,精神分析的方法是让无意识的内容出现到意识之中。至于第二种情况,心理装置被外界刺激到损坏,就颇为困难了。神经征患者有其独特的心理定式,也叫做移情。总是会让自己陷入到痛苦的境地当中。
当然,在未患神经症的人身上也会出现。表现出来的面目通常是上瘾,着魔。这也是唯乐原则的弊端在生活当中切实的体现。
我们或许时常会抱怨命运的不公,让我们总是陷入熟悉的不堪。或许儿童时的经历早就注定了这一切。每一次失败的背后总会有相同的性格特征。
就精神分析来说,无论是弗洛伊德还是拉康,他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他们的思想只对这个世界的部分人有用。
我的建议是将精神分析当作自我认识的工具,了解自己的结构部分。
继续回到唯乐原则的超越,我在这里尝试用简短通俗的语言概括一下唯乐原则。主体向往着简单,熟悉,一成不变的快乐。但现实世界多元,流变,复杂。
两者在自我薄弱的人身上冲突尤其明显,其结果是主体的社会化程度不会太高,竭尽全力的为自己构造一个舒适圈。像一个骗子的童话世界,脆弱,不堪一击。
在弗洛伊德意义上,他并没有十分肯定的答案。
我们一起来看一下他的假设。
他认为欲望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特征,恢复有机体早期状态的需求,拉康后来从这个观点引申出自己的很多核心概念。今天我们先来看弗洛伊德。首先这个观点看起来是有悖常理的。因为我们理解的欲望总是追求改变和发展,是动态的索取,以获得欲望的满足。他突然说欲望具有保守退化属性。对此他解释说,原始的生命体从一开始的欲望便是一成不变,他们想在极其稳定的条件下度过一生。但生命痕迹会强加给他,自我被迫妥协。生命体将借道于岁月,重归混沌。至此他给出了一个结论,死亡驱力。一切生命的终极目标就是死亡。
生命被抛入世界之中,便有了回归原始的初始欲望。
这看起来和自我保存的生命属性截然相反,我们知道趋利避害,知道竞争,知道生存,知道繁衍。弗洛伊德说这些看起来努力自我保存的现象只不过是生命体希望按照自己认可的方式走向死亡。
这个说法很熟悉,有人说向海德格尔的向死而在,我觉得更像叔本华的下降的世界意志。毕竟弗洛伊德不喜欢尼采,喜欢叔本华。存在主义的向死而在不是这么消极,这是个人意见。
最后来梳理一下,从唯乐原则,现实原则,到压抑、强迫性重复、移情。我们已经大概清晰了在弗洛伊德意义上心理装置的运动轨迹。
当你眺望远方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你的世界。每个人独特的视角成就了人类独一无二的性质。闲言碎语不入耳,乱事烦事不扰心。精神分析在当中的作用是认识自己,接受并且面对主体的愚蠢。生命过程何其漫长艰难,死亡是必然归宿。欲望本身的目的是成就个体,路漫漫其修远兮。
用弗洛伊德在超越唯乐原则最后的一段话当作我们的结束语。若飞行难达,则必跛行。圣书言,跛行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