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继父盯着我说：“我那么喜欢你，不是你，我怎么会娶你妈那样的女人......”

1、

高三的日子就像紧紧绷着的弓弦，我没日没夜地背书刷题，把那张弓越拉越满，就等着高考的三天，把那支准备已久的利箭发出，一击即中！

“张宝意，别睡了，你家里来人了，让你赶紧回家一趟。”班主任老关急急地推醒我。

昨晚睡得太晚了，课间趴在桌子上想休息一会，没想到睡死了过去。

我懵懂地睁开眼睛，对上老关急切的眼神。

“你妈出事了。”

我一个激灵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直冲下教学楼，看到张孝礼的司机小何。

我问他，家里出什么事了？

他含混的说，听说是你家来人了，好多人都在你家，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

他一边说一边躲避着我的眼光。

尽管他不说，我好像也预感到了什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2、

下了车，我走进那幢人人称羡的别墅的大门，里面的人很多，那些人见我来都让开了一条路。

我妹一见我，就冲过来抱住我哭喊：姐，咱妈死了，咱妈死了……

我僵立在原地，不敢再踏前一步，不敢去见我妈最后一面，好像只要不动，我妈就会自己走出来，温温柔柔地笑着对我说：

“宝意回来了？”

我脑袋一片空白，被不知道的什么人 拉着进了屋。

3、

大厅的正中央，张孝礼，我曾经喊过他爸的男人，此刻正跪在地上，捶胸顿足哭成了泪人，那痛不欲生的模样，不知道的，一定会感动地陪着他抹泪。

但是他实在伤痛太过了，有点癫狂。

我妹拉着我说：“姐，你看咱爸，是不是哭得有点假，戏演得有点过？我擦干眼泪，冷冷地看着那个人渣。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哀哀不绝地说：她半年前就觉得心脏不舒服，去医院看看，说轻微心脏病，注意点就好了，心想年轻吧，她自己都常说，自己身体好着呢，我劝她按时吃药，她也不听，就仗着年轻……

旁边的亲戚朋友苦苦劝慰：心脏病就这样啊，不注意就心肌梗死了。

我冷笑一声，走过去蹲在他身旁低声道：“我操你列祖列宗，我妈什么时候得心脏病了？”

张孝礼一下就不嚎了，他目瞪口呆地瞪着我，那死样真像一条死狗。

“节哀顺变，节哀顺变。”周围的人以为是我一句话就开解了他，一边朝我投来赞许的目光一边把张孝礼拉了起来，扯到一边去。

4、

在卧室里，我看着我妈，安详地躺在床上，身体还是温的，皮肤还是软的，刚死去不久，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

我跪在床边，拉着妈妈的手，用额头感受她最后的温暖。

我妈说：女人最可悲的便是嫁错了男人！

这句话我记忆深刻，因为在她身上有着最深刻的体现。

我的亲爸在我一岁多就没了，我妈带着我回到了娘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直到我六岁那年遇到了张孝礼。

那时的张孝礼已经有了一辆大卡车，在搞运输。人也长得很精神，每次见我妈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身白衬衣蓝西裤，斯斯文文的样子不说还以为他是哪个学校的老师。

他每次见我妈都会给我带礼物，什么芭比娃娃、会闪光的小魔仙魔法棒，都是些女孩子特别喜欢，一般人家还舍不得买的玩具。

他喜欢亲我，抱我，那时候我们看上去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他遇到我妈时刚离婚，说是媳妇耐不住寂寞，趁他在外面帮人拉货时跟别的男人乱搞。

那时候，我妈太急于脱离原本的环境，没有多了解就信了，而且张孝礼不但不嫌弃她带着一个女儿，还对我这么好。

我妈还以为找到了可靠的依托，走的时候还在舅妈跟前说了狠话，把多年的怨气都撒了出来。

可是，从怀上我妹开始，她逐渐发现，她好像已经牢牢地跌入一个陷坑，而且无处逃脱。

我妈躲开了舅妈的冷眼，却又遇到了一个经常酗酒发疯无端殴打她的丈夫。

我记得张孝礼拿烟头烫我妈，经常半夜回来，忽然一脚踹开门，然后拉住我妈的脚直接拖到床下殴打。

而那时我妈还在半梦半醒中，那个人渣或者抓住我妈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或者穿着皮鞋把我妈的手指反复碾踩，踩到整个脱皮……太多的细节了，多到我无处忘却。

在每次殴打的时候，我妈都努力护着我，护住妹妹，或者呵斥我回房睡觉，不许出来，我小时候会吓得站在缘原地大哭，但后来不会了，因为大哭也没有用，他会打得更狠。

最让我害怕的是，当他打得精疲力竭时，还会一脸宠溺地抱起我，亲我的嘴巴、脸蛋、把脸埋在我的胸前喃喃自语：

“都是这个女人脏、贱，我可舍不得打我的小乖乖，你要快快长大，爸爸到时会好好爱你的。”

我们试过向外求助，换来的后果是更残暴的殴打，还有对我的恐吓，以及拿我和妹妹作为要挟我妈的筹码。

我妈，抗争过哭泣过，但是没用，打还得挨着。

娘家不能回，还带着两个孩子，小的孩子还在喂奶，我妈不止一次地拉着我们走上顶楼，我知道她想干嘛，我抱着她的腿大声地哭着，一遍一遍地叫着妈妈。

妈妈，你解脱了，终于解脱了是不是？可是你为什么不再多坚持一会，我明年就要高考了，我可以带你走，去北京，去皇城根下......

我把脸埋在双手间，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5、

我走出客厅，张孝礼那个人渣还在外面表演。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看得周围的人哑口无言。

我拨开人群走到他身边：“我妈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他躲闪我眼睛说：“早上你走不久，她就起床了，她在客厅吃饭，我在卧室，忽然听见碗筷掉下的声音，出来一看你妈上不来气了，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来，谁知救护车来了说，不行了准备后事吧，直接就走了……接着又一阵痛哭。

我跑到厨房的垃圾桶翻，果然有扫起来的碎碗片，但是那绝不是

从桌子上碰到摔碎的。

我不是柯南不是金田一，也不是福尔摩斯，我只是在过去见过太多，有丰富的经验。

大力掼碎的碎片和不小心碰到摔在地上的碎片，是有区别的。

这么快家里就来了这么多人，我怀疑这是张孝礼故意的，为的就是破坏现场！

疑惑和愤怒盖过了悲痛，我不再哭了。

我穿了一身重孝，为妈妈守灵。

不管真相是什么，我妈的死是事实，这么多年的虐待是事实，张孝礼，他应该去死！

6、

下午，舅舅舅妈来了，表情淡漠。

倒是张孝礼，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儿子，抱着舅舅就一顿哭。

趁着人多杂乱，我翻出家里所有的现金和妈妈所有的银行卡，拿上户口本、身份证，拉上妹妹跑出了家门口。

我办了一张自己的银行卡，把妈妈的钱全部转了过来。

接着我把身份证藏好，再去派出所报失，同时给我和妹妹都办了一张新证。

办完这些，我去给妈妈买了一套新衣服，买了一堆她生前爱吃的东西，还买了一台手机。

回到家的时候，张孝礼还在表演。

我去厨房接了一盆凉水，给他倒头浇了下去，水浇下去的那一刻，他杀猪一样的嚎叫马上就止住了。

他再一次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后悔了，我该接开水的。

我拉着妹妹回到楼上，楼下再一次人仰马翻。

7、

那天晚上，家里到处灯火通明，我拿来一张躺椅，躺在我妈旁边。

半夜我起身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后，我愣在那里，我看见张孝礼站在床前，看着我妈，目光阴鸷。

我知道我妈死得不明不白，但是没有人教我应该怎么办，我和我妹还未成年，他是我妈的丈夫，是监护人，所以他能把我们求证我妈死因的权利也夺去了。

我盯着张孝礼说：“怎么，你不继续哭了？是不是没人看，就不用继续装了？”

我口气挑衅，压着一腔怒火。

我知道在这关键时期他不敢怎样，他还需要我们配合他，把这出烂戏演完。

他回头瞪了我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8、

我妈出殡很轰动，轰动半城，钱花的跟流水一样。

风光大葬指的就是我妈这样的吧……

外人看着觉得张孝礼重情重义，在我看来颇有欲盖弥彰的气势。

我跟妹妹披麻戴孝，我起灵摔盆。

在火葬场，我看着我妈被推进火化炉，转瞬间，一个人，最后只成了一坛灰。

最后去公墓安葬，抱坛的也是我。

我抱着温热的坛子，感受着我妈最后的体温。

那真是个寒冷的冬天，在我往后的人生的记忆里恐怕也是最冷的一个的冬天。

9、

最终忙完一切，打发完所有的人，几天下来，累得就快散架了。

半夜，我睡不着，极度疲倦但就是睡不着。

我起身，看见张孝礼站在院子里，我走过去，冷笑：

“睡不着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我妈在天上看着你呢，她以后天天看着你！”

他静静地看着我，把手伸过来想拂开我额前的头发，我嫌恶地躲开。

在我转身的刹那，他猛地把我拉进怀里，我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从背后抱着我，他的须根轻轻地摩擦着我的颈背，热气呼在我耳朵上，他在我背后轻轻地笑：

“我以后只有你了。你以后也只有我了。”

我脊背一下变得僵直，头皮一阵发麻。

那人渣最终放开了我，他拂拂我额前的乱发，一脸宠溺地看着我：

“都等了十多年了，我不介意再等几个月的，一个刚考上大学的准大学生，想想都新鲜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