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顾知楠，爱之入骨。

他妈尿毒症，我捐了肾，他妹角膜炎，我捐了眼。

他抛弃我三次，我都选择了原谅。

怀孕后，他亲手灌了我一碗堕胎药。

满地的血，我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我决定离开，他却跪着求我别走。

但我的心，已经死了。

我，也快死了。

1

顾知楠他妈得了尿毒症，遍寻不得肾，我去做了配型。

结果，我配型成功了。

医生说，再不赶紧手术，他妈妈会死。

医院走廊，他握着我的肩膀，语气中满是乞求，“暖暖，你救救我妈吧。”

我有些犹豫，我知道捐肾的后果是什么。

但我更不想看他为难，一咬牙，我答应了。

“知楠，我可以给阿姨捐肾，但事后，你要娶我。”

他脸上欣喜异常，将我搂入怀中紧紧抱着，仿佛我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暖暖你放心，你救了我妈，她一定不会再反对我们的婚事。”

我靠在他怀里，心中还是有些忧虑。

跟顾知楠相识八年，在一起五年，我最美好的青春，都压在了他身上。

但他妈罗晓云对我们的婚事，始终不松口。

她看好的儿媳妇，是她闺蜜的女儿沈薇。

不管罗晓云到时候会不会认我，她的命，我都会救。

做完手术，我身体很虚弱，但我的病床前，没有人。

他们都守在罗晓云床前，没人发现我已经醒来。

我有些口渴，忍不住喊出声，却被沈薇的声音盖住了。

“知楠哥哥，阿姨怎么还不醒啊？是不是江姐姐的肾有问题？”

顾知楠敲击着手机，头也不抬的回应，“暖暖身体很健康，她的肾不会有问题的。”

一旁的顾知音握住了沈薇的手，柔声安慰她，“薇薇姐，你别担心了，自我妈进手术室，你已经熬了一天一夜，要不你先去睡一会吧？”

顾知楠抬头，看向沈薇的眼神也带着担忧，“薇薇，你身体本就虚弱，这样下去你熬不住的，听话，快去休息。”

沈薇身子摇晃了几下，顾知楠赶紧上前将她横抱出了门。

顾知音背对着我，在床前嘟囔了几句，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见了。

“妈，要不是薇薇姐身体不好，也用不着江清暖救你，听说她还挟恩图报，要求哥哥娶她，真不要脸......”

我心中一凉，原来，沈薇配型也成功了，但顾知楠却从未跟我说过。

这些日子，我看着他为了找肾源焦头烂额，以为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没想到，不是没办法，而是他不想用。

罗晓云清醒的时候，根本不愿意看见我，我也鲜少来医院。

这个配型，还是顾知楠没办法了，偷偷带我来做的。

他知道我跟罗晓云血型一样，本来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没想到成功了。

出结果的时候，他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求我救救他妈。

他考虑到了沈薇的身体，却半点不为我担心。

他说我身体健康，但他却没想过，无父无母又只有一个肾的我，以后会面临什么。

我是个孤儿，这也是罗晓云不肯接受我的原因。

2

沈薇虽说是父母双亡，但他们给她留下了一大笔财产，就算她一辈子不上班，也会衣食无忧。

而我，什么都没有，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双手打拼而来。

一想到他刚刚抱着沈薇那焦急的样子，我不禁为以后感到担忧。

我不知道我这个选择做的对不对，我在赌，希望他不会让我输。

我闭上了双眼，任由眼泪划过耳畔。

“音音......”

隔壁床响起了罗晓云的声音，顾知楠也正好回来。

他飞奔到床边，激动的按响了床铃。

“妈，你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

她哑着嗓子，“楠、楠......妈、很好。”

顾知音笑的带了哭腔，“太好了，妈，我都担心死了。”

医生进来，给她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最后的结论是手术很成功，没有排外的现象。

医生说，肾源很健康，这对病人以后的恢复很有帮助。

他们这才想到，一直没有醒来的我。

顾知楠：“医生，她怎么还没醒？”

医生一惊，赶紧走到我床边，给我检查一番后，喃喃道：“不应该啊，捐赠者应该比病人醒的更早才对啊。”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假装刚醒，刚准备睁开眼睛，隔壁床的罗晓云看清了我的脸。

她发出一声惊叫，“她怎么在这里，让她滚出去！”

刚刚还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人，这会儿声音竟比医生都大。

她情绪很激动，医生考虑到病人需要静养，劝顾知楠给我换一间病房。

顾知楠毫不犹豫的同意，我被护士推了出去。

出了门，我都还能听到罗晓云的谩骂。

她嫌弃我的肾，骂我多管闲事。

她说她宁可死，都不想被我救。

我心中有些苦涩，看来，即使我救了她，顾知楠也娶不了我。

他们都陪在罗晓云跟前，我一个“无知觉”的人，被推往哪里，无人在意。

新的病房，只有我一个人。

两个小护士语气中满是同情，“这个捐赠者好可怜，听说还是那个病人儿子的女朋友？”

“是啊，看起来，那个病人很不喜欢她。”

“唉，人家救了她一命，都不领情，真的是......”

声音渐行渐远，我睁开了眼睛。

腰间很痛，却比不上我心中的痛。

顾知楠一直没来看我，我不禁为以后感到彷徨。

第二天早上，沈薇来看了我。

“哟，你醒啦？”

我不想看见她，撇过了头。

见我不搭理她，她将手中的粥放在床头，自顾自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江清暖，何必呢，就算你给阿姨一个肾又怎样？她还不是不喜欢你。”

“不过还真得谢谢你大义捐赠，不然现在躺在这儿的，可能就是我了。”

尽管我早已知道，但这会儿，我还是得装一下。

我扭头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她捂嘴轻笑，语气中满是得意，“你还不知道吧，我跟阿姨也配型成功了，但是知楠考虑到我的身体，不让我捐，要不是最后关头你来了，我可能还真得割一个肾。”

“江清暖，这几年我在国外，被你钻了空子又怎样，知楠在乎的始终是我。”

“我抢着捐，他都不舍得我受伤，而你，啧啧啧，真可怜。”

3

我双目喷火，抬手掀掉了床头的粥。

她鞋子上被溅上一点，眉头一皱，正准备开口，门口传来了顾知楠怒气冲冲的声音。

“江清暖，薇薇好心好意给你送早餐，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蹲下，小心翼翼的给沈薇擦拭鞋子上的粥，“薇薇，烫到没？要不要去拿点药膏？”

他对沈薇的态度，让我红了眼。

他曾经，也会为我擦鞋上的泥渍。

我一直觉得这是女友专属，没想到，他对沈薇也是这般。

沈薇摇了摇头，一脸委屈，“知楠哥哥，我没事，你不要怪江姐姐，她不喜欢我，是我的问题......”

她的眼泪，滴在了顾知楠手上。

顾知楠眼中满是心疼，他小心的给她擦拭眼泪，“江清暖，给薇薇道歉。”

我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我道歉？

他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断定是我的问题？

我咬着唇，撇过了头。

他加重了语气，“道歉。”

我死死咬着唇，生怕一开口就是哭腔。

以前，他从来不会对我说重话的。

尽管他妈妈不喜欢我，他也会护着我不让我受委屈。

但在沈薇面前，他变了。

“江清暖，做了错事就要学会低头，你怎么变得这样不懂事？”

他走到床边，直直对上我的眼。

在触及到我满脸泪水时，他愣住了。

“暖暖，你......”

我扯过被子，遮住了脸。

“你滚。”

他在床边怔了一会，轻叹口气，“暖暖，我以前真是太宠你了。”

“这段时间，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

语罢，他带着沈薇离开。

他们走后，我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顾知楠给我请了护工，这一周，他再也没出现。

出院那天，是我自己办的手续。

独自打车回到家，我才发现，顾知楠很久没回来了。

他这段时间，都住在哪，可想而知。

嫁给他的希望很渺茫，我已经不再指望。

修养了一个月，我重新回归职场。

这一个月，他只回来一次。

我问他什么时候娶我，他含糊不清说再等等，我跟他吵了一架。

他说我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个善解人意的江清暖。

“暖暖，我希望你能找回当初的自己。”

我愣在原地，当初的自己？

当初的我是怎样的呢？他又是怎样的呢？

沈薇没回来之前，即使罗晓云不喜欢我，我也坚信顾知楠是爱我的。

但现在，我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啊，在这场随时都可能满盘皆输的赌局中，我真的很惶恐。

他走了，再也没回来。

这样的冷战，持续了两个月。

我想，我赌输了。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分手状态，准备搬出这间房子时，他来了。

“暖暖，你救救音音吧。”

一开门，他紧紧抱住了我。

在看见我身后收拾中的行李时，他身体一僵。

他松开我，满眼不可置信，“暖暖，你要走？”

我点了头，“我以为，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脸色微变，握住我的肩膀，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暖暖，我们什么时候分手了？”

我勾唇，带起一抹苦涩的笑，“顾知楠，我们冷战了整整两个月啊……”

4

他握住我肩膀的手一紧，咬牙道：“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要跟我分手？”

我从他手下挣脱出来，退后两步，眼中盛满了失望，“这两个月，你没有找过我一次，换做从前，我们即使吵架你也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不理我。”

“上周五我生日，你连消息都没有一个。”

“顾知楠，你说过，会陪我过每一个生日的，你食言了。”

他眼底闪过慌乱，口不择言的解释，“暖暖，我、我是太忙了。”

我打开手机，将沈薇发我的照片点开在他面前。

沈薇一个月前加了我的微信，她的朋友圈中，全是顾知楠带她吃喝玩乐的日常。

两人的姿势，很亲密，仿若情侣。

而他们去吃过的好几个餐厅，都是我看了很久，顾知楠一直没时间陪我去的。

我想了八年的迪士尼，他每次都说下次去下次去，结果现在陪了别的女人去。

看着照片上他们开怀大笑的样子，我突然就不想去了。

我想看的电影，他说没时间陪我去，在沈薇的朋友圈中，他抱着爆米花，拿着可乐，跟她脸贴脸，笑的很开心。

我生日那天，是沈薇最新的一条朋友圈，顾知楠的大学室友聚会。

我等了一天，都没有他的消息，结果他带她去见了他室友们，这本应该是我出席的场合。

那一天，我像个小丑。

他的室友纷纷发消息问我跟顾知楠怎么了，我至今不敢回复。

那一天，沈薇似乎怕我看不见她的朋友圈，特意给我发了他们的合照。

他们两人被簇拥在中间，亲密无间。

那本该，是我的位置。

这张照片，让我一夜未眠，哭红了眼。

顾知楠看见照片，脸色白了，他脚步虚浮，扶住了门口的鞋柜。

“顾知楠，你所说的太忙，就是带着沈薇去吃喝玩乐对吗？”

我的语气很轻很空洞，他不敢看我，低下了头。

我没管他，自顾自的收拾东西，“这套房子是你的，我会搬出去，顾知楠，我们到此为止吧。”

他从身后抱住了我，抱的很紧，勒的我腰侧生疼。

“暖暖，我不会跟你分手的，绝对不会。”

“我跟薇薇，只是单纯的兄妹关系，她在我心里，跟音音是一样的。”

“暖暖，我爱的只有你啊。”

他的眼泪砸在我后颈，烫进了我心里。

我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心中泛起丝丝疼痛。

也许，他真的还是爱我的？

我发愣的空档，他沿着我的脖颈，一路吻下。

察觉到我软了身子，他将我一把抱起，进了房间。

我嘴上说着狠话，但心里，还是存有一丝期望。

他对我的身体，了如指掌，他的触碰，我拒绝不了。

他的动作又凶又急，仿佛要将我揉入骨血之中。

我在他身下沉沦，一室旖旎。

醒来时，他睡的正香。

我伸着食指，轻抚他的眉眼，鼻梁，最后是微肿的薄唇。

他睁开了眼睛，将我的手指含入口中。

他媚眼如丝，勾的我心痒。

我对他，真是抗拒不了一点。

我主动吻上了他，最后累瘫在他怀里。

他搂着我，哑着声音，“暖暖，音音患了角膜炎，情况很危急，需要马上更换眼角膜。”

5

我身子一颤，原本迷离的双眼瞬间清澈，“所以呢？”

他深深的看着我，眼底有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开了口，“你知道的，音音是学绘画的，没了眼睛，她这一生就毁了。”

“思来想去，我只能找你。”

我心中一片冰冷，浑身如被冰水浇透般的泛起冷意。

原来，他今天上门，又是为了让我救人。

“眼角膜，换给了她，那我呢？她不能失明，我就可以吗？”

“顾知楠，你别太离谱。”

他搂着我的手臂一紧，抿了抿唇，“暖暖，我以后，会照顾你一辈子。”

“只要你答应把眼角膜给她，我们马上结婚。”

我推开他，起身穿衣。

“顾知楠，上次给你妈捐肾，你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呢，你消失了三个月！”

他双手从我身后缠了上来，贴在我耳边轻轻吹气，“暖暖，这次是真的，我妈答应了。”

我穿衣的动作一僵，微微撇头，“真的？”

他点了点头，“你要是不信，明天一早就去我家，我妈当面跟你说。”

我心中有些动摇，如果能嫁给他，这双眼睛，要不要也无所谓。

大不了之后找到合适的，我再换就是了。

嫁给他，是我这八年来最大的执念。

“好，我捐，但我们要先领证。”

我们去他家拿户口本，他妈热情的说以后会待我如亲闺女。

民政局领导了两个小本本，我笑颜如花。

这一纸证书，我等了八年。

为了它们，我付出了太多，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暖暖，我们现在去医院吧？”

我点了头，在车上时，我发了朋友圈。

“终成正果。”附图结婚证。

捐完眼角膜，再醒来时，我眼前一片黑暗。

耳边静悄悄的，但有顾知楠在身边，我却并不害怕。

我被他带回了顾家。

顾知音对我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以前她都是叫我全名，现在她已经改口叫我嫂子了。

我听得出来，她这声嫂子，是真心的。

顾知楠说已经在给我找眼角膜了，让我再等一段时间。

我辞去了工作，安心在家待着。

几个月后，有了眼角膜的消息，捐赠者是一个得了癌症的年轻女孩，与我年纪一般大。

但她需要跟被捐赠者见一面，顾知楠带着我去了乡下和这个女孩见面。

她的声音很好听，如沐春风。

她见了我之后，答应了捐赠，她还有两个月的生命。

我为她感到惋惜。

返程时，顾知楠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沈薇来找我们，迷了路。

他立马掉头去接沈薇，结果，半路，车抛了锚。

“暖暖，你在车上等，我先去找薇薇，我打了拖车公司的电话，他们很快就会过来的，到时候你跟他们一起回去。”

我拉住他的衣角，乞求他，“知楠，这荒山野岭的，我害怕，你带上我好不好？”

他毫不犹豫的扯出衣角，“暖暖，你现在看不见，带着你去，我还得照顾你，到时候再把你弄丢了，怎么办？”

我再次去扯他的衣角，扑了个空，我凄厉的大喊，“知楠，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6

没人回应，他走了。

我又被他抛下了，上一次被抛下，还是她妈情绪不稳要将我移出病房。

我缩在车里，手中紧紧握着手机。

眼前一片黑暗，这一刻，我才意识到眼睛有多重要。

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动静，像是脚步声，我拉下车窗，伸出手使劲挥舞，“你好，是拖车队吗？”

耳边传来大笑，“哥，这就是目标对象吧？长得还挺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