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吊崖山海战

是禅牛呀 2024-08-14 12:40:43

那年11月,去珠海走访参与广珠铁路虎跳门大桥施工的朋友。得知我还要去肇庆,朋友便安排汽车送我前往。司机姓周,是湖北宜昌人,很善谈。一路上,他成了我的兼职导游。

汽车沿S270公路北行不远,进入江门市新会区。只见不远处是一片长形的海湾,两侧有山,控扼住水口。司机小周说,这里叫崖门,就是南宋末代皇帝跳海殉国的地方。

这段历史我还算清楚。南宋景炎三年(1278年)初,元军大举南下,南宋大臣陆秀夫、张世杰拥立7岁的广王赵昺为帝。在元军的追击下,他们南逃到新会附近的崖山一带。第二年(1279年)正月,两万多元军在张弘范的指挥下,包围了崖山。此时南宋尚有军队20万人(包括随行人员)和1600多艘船只。但在元军强势的攻击下,南宋军队经过23天的殊死抵御,最终全军覆没。为了不当俘虏,43岁的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赵昺跳海自尽。剩余的十万宋军将士,也全都跟随跳海殉国。战后,十余万具尸体尽皆浮出海面,场面极为悲烈。至此,南宋王朝灭亡。

崖山祠新建的颇为恢弘,处处彰显着皇家气派。但想当年南宋小皇帝赵昺流亡于此,连苟且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哪会有这般宏伟壮丽的建筑?

崖山景区的大门就像一艘宋代舰船

离厓山祠,北行约三公里,一块巨石屹立。相传这里就是当初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赵昺跳海之处。厓山海战后,援军主将张弘范也就在这里的一块巨石上大书“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十二字。后来有人在这十二个字前加了个“宋”字,成为“宋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意思是说张弘范是宋朝叛将。其实,张弘范虽是汉人,却从未参加过宋军,他自投军,就一直在元军中任职,所以说他是宋朝叛将并没有依据。

张弘范出生于今河北省保定市定兴县,他的父兄都是元朝高官。张弘范24岁从军后,屡立战功,官至蒙古汉军都元帅。可以这样认为,元军扫灭南宋,张弘范是首功之将。

蒙古窝阔台汗六年(1234年),蒙、宋联合灭金后,宋理宗乘蒙古军北撤之机,派兵北上欲收复原北宋西京(洛阳)、东京(开封)、南京(今河南商丘),皆被蒙古军击败。

窝阔台汗七年(1235年)六月,窝阔台汗以宋朝违背盟约为借口,兵分三路大举攻宋。东路攻入淮西蕲州、潜山和河南潢川;中路包围荆襄,西路围攻四川。

1241,窝阔台病死,蒙古内部汗位之争激烈,无暇南侵。1251年初,蒙哥继承汗位,又于1257年再度开始了南下侵宋之战,并于1258年亲率大军攻蜀。1259年七月,蒙哥战死于重庆钓鱼城下。此后,蒙哥的弟弟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又开始争夺汗位。忽必烈夺得汗位后,于1271年改国号为元,迁都北京。

1271年,元军再次开始大举攻宋。元军于1272年攻克襄阳。1274年,以张弘范部为主力,由襄阳顺汉水而下,进入长江。鄂州、江州(九江)、安庆等沿江重镇望风而降。很快,张弘范所部就到达建康(今南京)。同年七月,张弘范在镇江发起焦山之战,击溃宋军。1276年二月,元军兵临南宋都城临安城下,宋恭帝手捧玉玺和降表,率百官出城投降。张弘范也因军功而获“拔都”(蒙语勇士)的称号,还被授封镇国上将军。

宋恭帝投降后,先行出逃的益王赵昰、卫王赵昺南逃,经婺州(今浙江金华)、温州来到福州,此前逃散的大臣陈宜中和张世杰等闻讯后相继赶来。随后,众人拥立赵昰登基,为宋端宗。

此时的南宋流亡小朝廷,朝政和军事之事,皆由陈宜中和张世杰主持。

陈宜中虽有在临安陷落前出逃的污点,但好在此人没有变节投敌,又曾是南宋王朝的左丞相;而张世杰虽然也在临安陷落前出逃,但他还掌握一定兵力,这二位还具有相当的号召力。

南宋端宗赵昰任命陈宜中为左丞相兼都督,张世杰为枢密副使,陆秀夫任签书枢密院事。一时之间,各路兵马转战于闽、赣、粤各地,抗元救国声势再起。

可惜好景不长,政局稍安,内斗便接踵而来。

首先是张世杰与陈宜中面和心不和,陆秀夫更是处处受到陈宜中的压制,被贬谪到潮州八个月,后来还是在张世杰的一再坚持下,陆秀夫才重新返回朝廷。

右丞相文天祥曾被囚禁于元军大营,以后在镇江侥幸逃脱,但历经艰险抵达福州后,又受到陈宜中的排挤,只得再次黯然离开。此后,忠心耿耿的文天祥辗转江西、福建,最终还是于1278年底在广东海丰被元军俘虏,五年之后在元大都(今北京)遇难。

不久,南宋流亡小朝廷在元军的攻击下,又继续仓皇南逃。

他们先是乘船走海路抵达泉州,然后又逃经潮州、惠州,到达广州。

此期间,本就意志不坚,又有逃跑前科的首相陈宜中,见无人响应他提出流亡越南的建议,干脆再次溜之大吉。

1278年三月,经历了百余日海上颠簸的南宋小朝廷,又跑到了井澳(今中山市南海中)。可没待他们残喘片刻,厄运再次降临,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将南宋船队摧折半数,宋端宗赵昰也不幸落水,虽被将士救起,但年仅九岁的宋端宗,在飓风中连惊带吓,还是于一个月后病死在碙洲(今江门新会)的一座荒岛之上。

国祚即将倾覆之际,皇帝又意外亡故,令众人心灰意冷。关键时刻,陆秀夫站了出来,他振臂向众人高呼:“度宗皇帝还有一子尚在,古人有以一旅以成中兴者,今百官皆在,士卒数万,天未绝我大宋!”

能一路追随流亡朝廷直至现在的将士,多是绝不屈膝投降的忠勇刚烈之辈,谁又愿意坐视国家沦亡!陆秀夫的一番话,再次激起众人心底的忠义之气。

端宗虽死,众人便再立其弟赵昺为帝,改元祥兴,由张世杰和陆秀夫重理朝政。

随后,张世杰和陆秀夫决定率众继续向南,来到新会的厓山。

厓山位于今天广州正南一百公里的一个海湾中,周围密密麻麻地分布着许多岛屿。银州湖水由此处出海,东有厓山,西有汤瓶山,两山环抱,延伸入海,水面宽仅里许,故称之为“厓门”。

厓山周围潮汐湍急,舟行艰难,而厓门之内则是避风良港。潮起之时,可乘潮出战;潮落之时,又可据险而守。从地势上看,也是一处可据险固守的天然堡垒。

船队靠岸后,张世杰立即派人进山伐木,在岛上建造行宫三十间,建军营三千座,以供君臣将士栖身。

随行的二十万士卒和属员,仍被安置于船上。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殊死搏斗,张世杰又令随军匠人赶造舰船、兵器。

在厓山期间,陆秀夫虽然忙于政务,却也仍不忘按时给小皇帝赵昺授课。在他的心中,救亡图存固然重要,但文化的延续更代表着民族精神的传袭,如果文化由此中断,那么南宋也就在真正意义上消亡了。

1279正月,元军都元帅张弘范率军抵达崖山,两宋王朝历史上的最后一战,即将开始。此时,在海丰五坡岭被俘的文天祥也随军而来。崖山之战前夕,张弘范要文天祥给宋军主将张世杰写信劝降。文天祥说:“我不能救父母,而教人背父母,可乎?”但张弘范还是强迫他写,于是,文天祥就提笔写了一首《过零丁洋》诗: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张弘范读罢,默然无言。

严格地说,元军远道而来,而宋军却是以逸待劳,还占据着厓门天险。而且,宋军拥有战船千艘,兵力多达二十万;而元军水陆两军相加也不过三万,战船大约四百余艘。此时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南宋一边。

两相对比,南宋的优势是明显的,几乎找不到任何失败的理由。如果能守住崖山,就能获得在南方立足的机会,再凭借两广山多险要之地,与元军继续周旋,完全大有可能。

然而,纸面上实力的分析,对于实际的战争没有太大的指导意义。

张世杰和陆秀夫的爱国之心毋庸置疑,危难之际所展现的气节更是垂范后世,但他们在军事方面的能力却很是一般。他们在此之前极少参与战事,更没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的能力。

张世杰虽为武官,但他的军事指挥能力实在无法担负起厓山这样关系王朝生死存亡的重任。

面对元军,张世杰先是下令焚烧岸上新建的行宫军屋,全部人马都登船备战,然后,和当年赤壁大战时的曹操一样,将所有的战船用粗大的绳缆连接成一字长蛇阵。

为了防范元军采用火攻,他让士兵将海泥涂抹在船身外侧,还预备了半年的粮食。又在战船四周修建高台,宛如城堞,还将幼帝赵昺的座船置于舰船中间,昭示要与元军决一生死。

这一切,看似万无一失,然而事实却证明,这是张世杰犯下的重大战略性错误。

因为放弃了岸上的据点,元军便得以轻易抢占了厓门,彻底阻隔了宋军重回陆地的可能,更切断了船队淡水供应。

光有粮食而没有饮水,问题更为严重。很快的,船上的宋军便出现了“兵茹干粮十余日,渴甚,下掬海水饮之,海咸,饮即呕泄,兵大困。”

元军的火攻虽然短时间内无法奏效,但此时,元军的增援部队赶到,堵住了厓山北部和南部海面的出口,使得停泊在厓山水面上的舰船,成为“瓮中之鳖”。

最糟糕的是,宋军的战舰全都用铁索捆绑在一起,看似一座巨大的水上城堡,但实际上,却毫无机动能力,是任随元军肆意撕咬的毫无反抗力的猎物。

1279年二月初六,这一日乌云密布,海浪汹涌,元军的进攻开始了。

元军兵分三路,东面在崖山上用巨炮轰击;南、北两面则从水路对宋军楼船发起夹攻。

宋军全力迎战,从黎明直到黄昏,难以抵挡。张世杰被迫下令砍断船缆,准备杀出重围。此时海面上已是一片火海,张世杰眼看着皇帝乘坐的战舰陷入重围,却无法靠近,只得派一条小船驶入,欲接赵昺突围。

但陆秀夫担心其中有诈,不敢将皇帝交出,接应者只好退走。而停在外围的张世杰,也只得率领十余艘战船,顺着潮水远逃。

暮色之中,陆秀夫举目四望,只见御舰孤零零地困于战场中央,无法逃脱。于是便毅然换上朝服,先是催促自己的妻儿投海,继而又对幼帝赵昺说道:“国事至今一败涂地,陛下当为国而死,万勿重蹈德祐皇帝(宋恭帝)的覆辙。”随即,便背起年仅八岁的南宋末帝赵昺,纵身一跃,投入茫茫大海。

至此,厓山之战,南宋全军覆灭。国祚三百一十九年的赵宋王朝,成为历史。

次日凌晨,硝烟散尽,“浮尸出于海十余万人”,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南宋军士和随军眷属。就在陆秀夫毅然赴死之后,十余万人也随着他跳海殉国。

在国破家亡之际,这些人和陆秀夫一样选择了决绝,选择了气节,选择了用慷慨赴死来表达对外族入侵的愤恨,选择了用玉石俱焚来祭奠汉民族最后的尊严!

新中国成立之初,张弘范所刻摩崖因航道拓宽而被炸毁。1964年秋,新会县请田汉题写“宋少帝与丞相陆秀夫殉国于此”十三个行草大字,刻在近岸的岩石之上,令人缅怀。

崖山摩崖石刻

周恩来总理也曾说:“厓山这个地方的历史古迹是有意义的,宋朝虽然灭亡了,但当时许多人继续坚持抗元斗争,保持了民族气节。”

不过,令人难以容忍的是,后来,有些东洋学者居然明目张胆地发文宣扬:“崖山之后无中华!”究其根本,就是想借此摧毁中国人的民族自信心。

其实,泱泱中华何曾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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