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古城会安——诗的远方

鹰瞳世界 2022-10-06 08:16:54

会安(HoiAn):位于越南中部,距岘港30公里处海边,原为占婆国的对外贸易港口,古称"大占海口"。早在17世纪,它便与马六甲成为东南亚最重要的商埠。也是越南最早的华埠。

今年九月初,我和同事一行人趁着新冠疫情稍缓,从中东地区辗转飞到越南胡志明市,后驾车到达中部古镇会安。会安在越南史上,为中国南方各个籍贯华族最早聚居的城市。福建会馆、潮州会馆、琼府会馆、广肇会馆和中华会馆等犹在。秋盆河上,夜晚船艇灯笼,水上放灯,琳琅璀璨,沿岸夜市喧嚣,坐矮凳子喝饮咖啡,广场间中,传统的越音演出,真是久违的舒心之闲。老房子几乎一律变身商铺,忽见一间立面深黄的会馆,木门紧闭,匾额上书“潘祠堂”,墨字庄重,左右悬挂红灯笼,两侧横条木窗前,各停一辆脚踏车,这是两三公里河岸闹中最静谧的一小间段,据当地说有潘裔子孙,都来照张照片留念。

会安行,其中一个节目,品尝会安平民小吃。当地人安排,我们一行人随之。在小城几条街巷里绕绕圈。星期天吧,路边围坐闲饮的当地人,煞热闹。几乎清一色男士,忙着的都是妇女。

小吃小喝,末了,在街边一家装潢不错的小餐馆,做终点品尝。为我们做总结的,是一名年轻人,名叫冯氏。她用英语解说,活泼,热情,十分阳光。我发现她的身体不时必须靠向背后的桌子,尊重起见,我们不刻意个别拍摄她的照片。

感受一首诗作里的“真实”

到越南,总甩不掉“越战”。或许我的少儿时代,正是越南战争爆发最惨烈的年代。那时越南分割南北,1960年代以后,支持西贡政府的美国,动用最现代化的武器,大举侵略河内政府控制的北越,始终轰不倒越南人民的卫国意志,1975年,狼狈撤退。侵略者回返他们老家,各种祸根潜植越南人体内和环境里,贻害几代人。

冯氏女士才30出岁,出生在和平时代。越南战争的遗毒,却残酷地嵌入她的血肤。在她成长的岁月里,在长辈的零落言语、日益长智和身心挣扎之中,她追问她追寻,积极保存生命的温度,寻找自我生存的位置。

冯氏业余是一个战争隔代后遗症患者组织的义工,她为客人做了简约介绍。她身体残障,源自战争时期,美军动用“橙剂”(Agent Orange ),一种杀叶剂。飞机空中喷洒,草木皆凋枯,以利歼灭神出鬼没,游移在南越北越的游击队和越共抵抗军。这种化学药剂,不同颜色,标识不同种类,满满就是由人类制造的撒旦彩虹。人体吸入,毒性隔代相传,婴孩身体具不可逆的生长变化,冯氏是万千的受害者之一。

看到所遇,不在说历史,不在说半世纪前的战争。出于当时在品尝会安小吃总结的现场,我面前这位十分阳光的女士,让人佩服而神伤。我深深感受到,曾经阅读过的一首诗里的“真实”。

这首诗名《越南》,波兰诺贝尔奖诗人辛波斯卡(Wislawa Szymborska)采用提问和对话的形式:

《越南》:妇人,你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你多大年纪了?哪里人?“我不知道。”/你干吗挖了那个洞?“我不知道。”/你躲了多久?“我不知道。”/你干吗咬我的指头?“我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们不会伤害你吗?“我不知道。”/你靠在谁的一边?“我不知道。”/这是战争,你可得选一选呀。“我不知道。”/你的村庄还在吗?“我不知道。”/那些可是你的孩子?“是。”

诗中的越南妇女,人家提问,她的回答,一概什么都“不知道”。连居住的村子(被毁灭),她都不知道了。长年困厄战争火窟中,她失去一切。然而,当问者指着那些小孩子,这可怜的六神无主的妇女,她可以失去所有,但是,对于孩子,她,一个母亲,她的回答斩钉截铁:“是。”

这首诗极简,痛彻冷静关怀极致。在会安的那天,面对这位年轻女士的笑容,这首诗回到心中,冲击的力量,和当初阅读时不可同日而语。“是。”一个字,借引杜甫句,真是“骨肉恩岂断”呀!冯氏提起疼惜她的祖母,提起哺育她的母亲,她把自己能受教育、教养的恩情,转为服务同侪的志愿。

阅读曾经令你感动的作品,你以为读过了,渐渐远去了。可是,机缘巧合的某一刻,这一对翅膀会回转,飞越千山万水,再度拍动你心,带来生命与共的感觉,是那么的不可预期。

新蕾二十年,各代各有特色

就好像要写出一篇好作品,或者说,令自己满意的作品,往往不可预期。想起一件过往文学雅事,2003年,由福建会馆牵头创办的“新蕾奖——全国中学生华文创作比赛”,就是希望在不可预期的状态下,为华文写作能力强的学生,提供一个发挥平台,互相竞写切磋。今年,是新蕾奖创办20周年纪念,20年来,形式及方式,与时俱进,年年为学子提供一方文学沃土。我曾大致翻阅这20年来历届的得奖作品。虽然只能抽样选读,每一个年代的学生,都呈现每一代学生所表现、表达,所使用的词汇特色,这和课堂上单纯的作文有别,创意频出,令人可喜。

前文讲述个人出行中所遇所思和文学作品碰撞的经验,引用的是辛波斯卡的作品。一个作家的思想情感,虽言来源有迹可索,多少是后来人的后知后觉。论作者的创作机缘,则仍是不可预计的。下面,借引辛波斯卡把一幅画中情景,转化呈现的一首短诗来与朋友分享和共勉。

这幅油画,名为《倒牛奶的女仆》,作者维梅尔( Johannes Vermeer),17世纪荷兰画家,查阅资料,其作品之重要,要在他逝世200年后,才由两位德国专家“重新发现”,让人们醒悟大师之来过荷兰,来过世间一趟。此画现挂荷兰阿姆斯特丹国家博物馆中。画中的女仆,在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下,正值准备早餐时候。桌上篮子里的面包、陶罐、陶壶、陶盆、桌布,画右下角瓷砖上的图案,多日常和多平凡的早晨。在画笔心细呈现的静美氛围下,那位正在倒牛奶的女士,成为了辛波斯卡一首尽管世事多纷扰,寓意乐观无比诗作中的主角。

《维梅尔》:只要阿姆斯特丹国家美术馆画里/那位静默而专注的女子/日复一日把牛奶从瓶子/倒进碗里/这世界就不该有/世界末日。

牛奶,西方人称着“白色的血液”,延伸开来,亦有身心营养的意思;在我们华夏里,母乳,具有根源之喻,华文,是我们的文化母体。

新蕾奖,办了20年,参加这项比赛的中学生,估计有约8400名,历年得奖同学超过600名。在新蕾奖讲座会场,大会分给与会者的礼包中,有一本《历届文学奖作品集》,在书的扉页,印引苏东坡句“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作为献言,以为期许。当今世界,华文的磁性,华文的磁场,幅度越来越强大。

辛波斯卡出生于1923年,199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2012年去世。她的祖国波兰和她所处的时代,遭逢独裁政客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磨难,对于在离她遥远的中南半岛深陷长期战争蹂躏的越南,她笔下的一个妇女,“母亲”的形象,一颗妈妈的心,至今仍至情动人。睿智隽永的诗人,想象她欣赏着维梅尔的油画,写下了《维梅尔》这首诗,画中的晶莹亮点,不就是那位专注、细心倒着牛奶的女士吗?不就是那一脉清晰白色的牛奶?

画,静止,你看,纯白的牛奶,带“动”了整幅画,带动了人心,生生不息。所以,世界不该有末日。

笔者借用辛波斯卡的诗,再从辛波斯卡诗里转借了维梅尔的画,两首诗的主角皆为女性。艺术品是多面向的,上述纯属个人的单一解读。伟大艺术家和作品,蕴含个人国家、历史文化、价值品味,甚至人类文明的发展轨迹。

中华文化渊源深厚,眼中惟语文功利之见,不过“作茧自缠裹”。陆游《书叹》中写春蚕作茧自缠,兴起“一朝眉羽毛成,钻破亦在我”的体得。群体和个人的专注,用心,创造,持续自我完善,守先待后,华人文化传承,在多元文化的大环境底下,择流击石,浪花不息。

但愿华文在你我心中,就像心中有着一瓶,日复一日,盛着永远倒不尽的牛奶,一如辛波斯卡对《维梅尔》的倾情。

感叹完了,听冯氏女士总结完毕,我们来到会安古城老区,一眼望去会安的建筑群突出体现了民族文化相互给合,同时当地政府也作为亚洲传统国际商港遗址被保护起来。这些建筑中最著名的是一座日本风格的带顶石桥。石桥始建于猴年(1593年)完工于狗年(1595年),所以桥西边尽头有两尊精美的狗的雕像,东边尽头则有两尊猴子雕像。

会安古镇除了老房子多,还有“奥黛”多和灯笼多。奥黛是越南的传统服装,是越南的国服。黛由上衣和裤子组成,上衣的上半段酷似中国的旗袍,长及脚踝,只是胸部勒紧,两侧腰收紧,从腰部开叉,上衣的下半段分前后两片裙摆,走路时前后两片裙摆随风而动。在会安古镇里可以看到很多穿着奥黛的女子,很多其实都是游客,在街边的小店里买上一条或者租上一条奥黛,走在古镇里自己也成了一道风景。

越南的灯笼和咱们中国的大红灯笼很不一样,中国灯笼大多是纸糊的,这里的灯笼则是彩绸做的面。也不只是一种红色,五颜六色而且造型各异。到了夜晚会安古镇的大街小巷上都挂满了五彩斑斓的灯笼。

几百年来华人在此繁衍生息,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华人社区,并将丰富多彩的中国传统文化根植于此;中国式的古建筑,华人庙宇,华人会馆,华人店铺比比皆是。此地还是世界多个国家文化体系的交流荟萃地。中国、日本、欧洲与本土文化特色,可以从各座建筑物;寺庙、会馆、祠堂等工程略见一斑。会安的人文文化传统得到良好、完整的保存。虽然越南经历了多年的战争,但会安古城却没受到战争破坏。现在,会安古埠已列入东南亚最古老的历史文化遗迹,并公认为世界文化遗迹。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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