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那天，我们一群人去看日出。
闭眼许愿时，有人偷偷亲了我一下。
睁眼的瞬间，少年好看的眉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当晚，肖远杭跟我表了白。
后来，我们在一起的第八年，感情摇摇欲坠。
我却听见，另个红及半边天的男人对着镜头说：
“我做的最疯狂的事就是高中毕业那天，偷偷亲了一个女孩。”
我才知，当年我好像认错人了。
1、
新晋影帝陆近获奖后的一段采访，席卷全网，引无数人八卦。
只因他在采访里说了一句话：“我做的最疯狂的事就是高中毕业那天，偷偷亲了一个女孩。”
大家都在猜那个女孩是谁。
我没想到，在同一天，同样的场景，还有一个女孩在日出闭眼许愿时，被喜欢自己的男生亲了。
陆近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他那时坐在我后面。
经常拿笔戳我后背，问我拿语文笔记抄。
后来高考毕业那天，我们一群人一起爬山看日出。
在山上过了一晚，筋疲力尽之时，我们终于看到太阳冲破云层，缓缓地升了上来。
“快许愿！”不知道是谁喊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双手合十闭上眼。
我闭上眼的瞬间，嘴唇被轻轻碰了一下，那种触感软绵绵的，不像是手。
我马上睁开眼，转头就看见肖远杭侧着脸认真地看我，金色阳光洒在他脸上，照得他整个人半透明似的。
好像精灵。
吓得我赶紧把头转了回来。
我以为当年就肖远杭这么干，没想到陆近也是。
他俩不愧是好兄弟啊。
下山后，肖远杭就跟我表了白。
之后，我们在一起八年。
然而今天我是来提分手的。
我身边的人都说，肖远杭和我在一起八年，从未提过结婚，肯定是不想娶我。
其实我也没有多想嫁给他。
这些年，他对我越来越冷淡，我知道他一直在忍耐。
我们之间就差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既然八年的感情是由他开始的，那么现在结束便让我来好了。
2、
我坐在餐厅里等了很久，肖远杭才姗姗来迟。
他一来，就不停地道歉。
而我早就习以为常。
我不想听他说过了无数次的理由，便打断他：“你看了陆近那个采访吗？”
肖远杭怔了一下。
我又说：“他干了和你一样的傻事，高考完那天，我们去看日出闭眼许愿的时候，他也亲了一个女孩。”
“啊，是吗？”
“嗯，刚刚隔壁桌的女生讨论了好久，都想知道他亲的是谁。你当年和他不是好兄弟吗？你知道他亲的是谁吗？”
肖远杭笑了笑，说：“我怎么知道是谁？这种事他不会跟我说。”
说完，他看我有些小心翼翼，问：“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
“你不好奇吗？”我问，“他可是大明星啊，那个女孩迟早会被扒出来的，藏不住……”
“不好奇。”肖远杭生硬地打断我，看上去有些生气，“你以后也别看这些八卦了，跟你没什么关系。”
我心里顿时泛起苦涩，我们之间就连八卦也不能讨论了。
我知道他厌倦了，不耐烦了。
从坐下开始就不停地看手表。
强扭的瓜不甜，我确实没有必要再勉强了。
“远杭，我们……”分手二字还没说出口，便被上菜的服务员打断了。
这是最后一道甜品。
“快尝尝，你最喜欢的。”肖远杭终于换上了笑脸。
我低头，看着那道熟悉的甜品，心情有些复杂。
肖远杭知道我喜欢吃这道甜品，每次吃饭，总是要点。
他到底没忘记我的喜好。
我苦笑，拿起勺子，边吃边想着该怎么跟他提分手。
可我一抬头，便看见肖远杭拿着个戒指，跟我说：
“暮云，我们结婚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
“我们在一起八年了，彼此年龄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要结婚了。我该对你有一个交代。”
肖远杭说完，伸过手来，把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
他甚至不等我答应。
他笃定我不会拒绝他。
“呵……”我忍不住笑出声。
真是好笑，我在想着怎么和他分手的同时，他却跟我求了婚。
“愣着做什么，快些吃。”他笑着催促，又低头看了看手表。
那道甜品，我到底没吃完。
肖远杭就说他今天还有事，提前走了，让我自己打车回去。
临走前还通知我，周末有校友聚会，让我别迟到。
3、
听说陆近也会参加这次聚会。
我想知道他当年亲的是谁。
所以我早早就到了现场，没想到肖远杭比我还早到。
他今天打扮得很帅，穿了一套新的西装，整个人神采奕奕。
我到的时候，正好听见别人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和暮云结婚呀？”
肖远杭神色淡淡，刚想开口，门口就传来了骚动。
我一下子被人挤了进去，回头就看到陆近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得简单低调，可浑身的气质难掩。
周围的女生都在往前凑去看他。
外面还有更为嘈杂的声音，大概是他的粉丝。
“大明星来了，快来坐！”班长把人招呼过去了。
陆近扫了一眼周围，坐在了班长旁边。
他一来，场子更热闹了。
肖远杭拉着我坐在了陆近对面。
我坐下之后，总感觉陆近的眼光有意无意地放在我这边。
我正盘算着等会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去问问他当年亲的女孩是谁时，肖远杭突然抓起我的手说：
“我和暮云准备结婚了，到时候大家一定要来参加婚礼啊。”
那只手的无名指，正戴着肖远杭送我的求婚戒指。
刚好是陆近代言的那个珠宝品牌。
顿时，桌上皆是对我和肖远杭的祝福。
不知为何，我觉得有些难为情，赶紧收回了手，偷偷看向对面。
陆近面无表情，默默倒了一杯酒，闷头喝了个干净。
而肖远杭，沉浸在大家的祝福里，眼神里尽是得意。
那一刻，我心里堵得慌。
对肖远杭来说，仿佛我只是他用来炫耀的资本罢了。
“我来迟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啊？”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声音，我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林大美女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果然是林泉泉。
一向不屑于参加这种聚会的她，今天竟然也来了。
我僵直着身子，不敢回头去看她。
心里反复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再也不会被她欺负了。
况且，现在我身边还有肖远杭呢。
可在这时，肖远杭突然说：“泉泉，来这边坐吧。”
我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肖远杭。
而他此刻满眼都是林泉泉，目光随着林泉泉移动而移动。
林泉泉坐下之后，他赶紧又给她倒茶夹菜。
不一会，林泉泉碗里全是她爱吃的菜。
甚至连虾，肖远杭都给她剥得干干净净。
而我面前的碗，空空荡荡的。
肖远杭怎么能这么做呢？
他不能这么做！
来不及细想，心里那种久违的恐惧和恶心涌上心头。
我扯着肖远杭的衣袖，问：“远杭，我有些不舒服，你送我回去好吗？”
“别胡闹，现在才刚开始，为什么回去？”肖远杭不悦道。
“我没胡闹，我真的……”
“沈暮云，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啊，你是不是不欢迎我啊？”林泉泉突然发问。
我不用抬头看都知道，她现在肯定在笑。
笑容肯定跟很多年前一模一样，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会经常出现在我的噩梦中。
周围安静了下来，没人敢说话，肖远杭也不帮我。
可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有办法摆脱她。
“她身体不舒服。”陆近开口了，“肖远杭，你应该送她回去。”
肖远杭抓住我的手，说：“她是我的女朋友，就不劳大明星费心了。都是小毛病，不要扫大家的兴。”
“是呀，”林泉泉附和道，“干嘛这么扫兴啊，忍一忍就好了，沈暮云，你不是最能忍了吗？你忘了？”
忍一忍就好了。
这句话林泉泉对我说过无数次，我知道，她在挑衅。
我猛地抬头，果然看到了那魔鬼一般的笑容。
还有，她脖子上戴着的项链。
和我的戒指是同一个系列的，而且项链和戒指只配套卖，不拆开。
一种荒诞的想法窜上我的脑海。
那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扑了过去，伸手扯着林泉泉的项链。
在她的尖叫声中，我终于看到了那上面的编号，和我的戒指是一模一样的。
我早就预料到肖远杭可能喜欢上了别人，但没想到会是林泉泉。
我曾经以为他永远都不可能会喜欢林泉泉。
“沈暮云，你干什么？”肖远杭推开了我，护在林泉泉身前。
我霍地站起来，死劲地抠着那枚戒指，想要把它扣下来。
可是它太紧了，根本不是我的尺寸。
我怎么也抠不下来，无名指都被我抠出血了。
“沈暮云……”
肖远杭再次开口那一刹那，我把带着血的戒指扔在了他脸上。
颤抖着声音说：“肖远杭，你这个混蛋！”
他骗了我，他根本就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他根本就不是浣熊同学。
他就是个骗子。
“你疯了，你……”
“你这个骗子！”我大声打断他，眼泪糊了我的眼，“你骗了我八年！”
肖远杭愣在原地。
站在他身后的林泉泉突然冲了出来，伸手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突然间，我感觉天旋地转。
失去意识之前，有人轻轻地托住了我，一如多年前。
4、
高二那年，我以为我这辈子就到这了。
林泉泉带着人，霸凌了我整整一年。
我的校服下面，全都是她掐出来的伤痕，密密麻麻。
她说不管我告诉谁都没用，因为她家在学校可以横着走。
我无数次站在桥上，可都没跳下去。
期末考完那天，就因为我没有给她传答案，她把我拖进了巷子，打得我浑身是血。
当我在医院醒来时，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
我看不见了。
而林泉泉也只是被退学了。
医生让我不要哭，可我怎么也控制不住我的眼泪。
“再哭就真的瞎了。”一个极为难听的声音劝我，“又不是绝症，医生说能治。”
我抬手抹眼泪，语气委屈：“你不懂。”
我哭不是因为治不好了，而是因为不甘心，不公平。
可下一秒，我的手被拿开了，旁边的人大概是拿了纸巾给我擦眼泪，力度轻轻。
“我懂，”他说，“换做是谁都会哭的。等你好了，我带你复仇。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我也把她打成这样。我打架很厉害的。”
5、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跟我同个病房的病友。
声音那么难听是因为他的嗓子出了问题，在治疗。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等你眼睛好了，我再告诉你，咱们见了面才算真正认识了。”
他说得对，见了面，才算认识。
从那以后，我就积极配合治疗，总想着，等眼睛好了那天，看看他长什么样。
如果他长得好看，我就继续跟他做朋友；如果他长得不好看，我也跟他做朋友。
但是治疗的结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理想。
医生说，我有可能永远都看不见了。
“只是有可能，你别多想。”他语气急急，往我嘴里塞了瓣橘子。
我咬下去，是酸的。
“如果你真的永远都看不见了，我就当你的眼睛，做你的拐杖。”他的声音又沙又哑，实在难听。
可我听得心里涩涩的，眼眶痒痒的。
不能哭！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喜欢我吗？”我问他。
“你……”他说了一个字，又不说了，好半天没有声响。
我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又问：“你还在吗？”
依旧没有听到回答。
我急了，起身找人。
可手刚伸出去，就碰到了滚烫的皮肤。
那个形状，似乎是脖子，还有他凸起的喉结。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有些慌乱说：“我在这呢。”
说罢，又抓住我的手，想拿开，我却说：“可不可以，让我摸一下你的脸。”
“摸脸？！”他语气惊讶。
我点头：“看不见还不能摸一下吗？也许摸一下我就能记住你的脸了。”
他许久没有回答。
我又说：“就一次，好不好？”
“行吧。”他终于开口了，把我的手轻轻放在他脸上。
我一点点地摸到了他的眉毛、眼睛、鼻子，还有嘴巴，嘴唇很软。
摸完了，他问：“这样你能想象我长什么样吗？”
我摇头，根本无法想象。
“没事，”他安慰我，“等你看见了，就知道了。”
可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呢？
我恐怕看不见了，特别是当我开始梦见林泉泉的时候。
半夜惊醒，我慌乱挣扎着下床，却被自己的拖鞋绊倒了，摔在了他的床上。
他着急地接住我。
我头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无用。
白天和黑夜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了。
我抓紧了他的手，咬着牙问：“要是我瞎了，你知道我最想做什么吗？”
“什么？”
“杀了她。”杀了林泉泉。
他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把我抱回了床上。
我安静地躺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他低声说：“要是你真的瞎了，我替你杀了她。”
6、
万幸的是，我没有瞎。
只是，我重见光明的那天，却没有看见他。
我满医院地去找他，可护士只说他早就出院了。
我找不到他了。
后来开学，我进了一个很好的班级。
开学那天，有个小浣熊头像的人加了我的微信。
是他。
我以为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可是他却说：
【别找我了，我现在不能见你，也不能让你知道我是谁。】
我回他：【不是说见了面才算朋友吗？】
【我们之间，不见面也是。】
不管我如何威逼利诱，他就是不肯见我。
也不肯暴露他是谁。
因为他的头像是一只小浣熊，我便叫他浣熊同学了。
后来，我发现，他知道我的作业是什么，知道我的老师，也知道我的作息。
他肯定是跟我同个学校的！
或许还是同班同学！
我为这个发现兴奋得睡不着觉。
但浣熊同学并没有对此感到慌张，他说：
【我知道瞒不住你啊，但是请你现在专心准备高考，高考之后，就能知道我是谁了。】
我问：【那到时候我们怎么接头呢？】
【看日出许愿的时候，你一睁眼就能看到我了。】
【我会在你许愿时亲你。】
后面那句被他撤回了，但是我看到了。
我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好半天才给他回了一个字：【好。】
此后，我便专心备战高考。
终于，在考完那天晚上，班里一群人约着去爬山看日出。
在日出时，我闭眼许愿，果然有人亲了我。
我睁眼，看到的是肖远杭。
我以为，肖远杭就是我的浣熊同学。
他是班里的学霸，成绩好，模样也长得好，符合我对浣熊同学的一切幻想。
那天下山后，他马上就跟我表白了。
肖远杭说，他喜欢我很久了，一直在关注我，为了不影响我学习，就什么都没说。
我问他：“你是不是浣熊同学。”
他点头：“是。”
我答应他了。
可如今想来，他根本就不是我的浣熊同学。
他顶替了别人的位置，骗了我八年。
7、
我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陆近坐在我床边。
他看着手机在回消息，神情认真。
我想，我是不是摸过那张脸，那么近，又那么远。
触手可及，可是又不敢轻易靠近。
正看着他时，他抬了头，微微笑了，说：“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定定地看着他。
他突然慌张起来，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着急问：“眼睛怎么了？”
我抓住他的手，看着上面绑着的绷带，问：“你受伤了？”
确定我眼睛没事，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抽回了手，不在意说：“揍了个人，没事。”
“你打了肖远杭？”我问。
陆近没说话。
就相当于默认了。
他这是为了我才打肖远杭的吗？
他可是影帝啊，是大明星，如果被人知道他打人，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呢。
“不值得的。”我说。
陆近摇摇头，把一直震动的手机揣回兜里，说：“你没事就好，我该走了。”
“陆近。”我叫住他。
他拧门把的手一顿。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当年你亲的人是谁？”
陆近动了一下，却没有回答。
其实我都猜到了，如果肖远杭不是浣熊同学，那么——
“陆近，你是浣熊同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