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又一次哭着问我要爸爸时,我指向电视。
刚跻身财富榜前三的许迟宴正在接受采访。
他说自己功成名就,最恨青梅竹马的前妻。
“她为了钱抛弃生患重病的我,却让我在绝境中浴火重生。”
记者们兴奋不已,提出现场联系我。
“她一定无比后悔,哭着找许总复合!”
手机随之响起,我接起来,张口就要钱。
“许迟宴,我儿子病了,你能借我三十万吗?”
他猛地挂断电话,冷笑着说:“知道她过得那么惨,我就安心了。”
看着手里的肾衰竭报告单,我无声落泪。
六年前,我瞒着许迟宴,把一颗肾捐给了他。
现在,他儿子也患上了同样的病,时日无多。
1
关掉电视,我哄儿子入睡。
明天是他去检查的日子。
也是他的生日。
从医院出来后,我特意带他去商场买礼物。
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许迟延一身高定西服,被人众星捧月围在中间。
六年不见,他褪去了学生时的青涩,英俊稳重,气势逼人。
我浑身一僵,忽然想起,这座商场就是他名下的产业。
儿子看中了一个奥特曼,标价99元。
他讯速放了回去。
“妈妈,我都不喜欢,还是回家吧。”
看着乖巧懂事的儿子,我心里一阵酸楚。
他不是不喜欢玩具,只是觉得贵了。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刚想说买,就看到儿子眼睛猛然一亮。
“爸爸,是爸爸!”
我没想到,只是昨晚那么一指,他就牢牢记在了心里。
许迟宴的视线顿时朝这边扫来。
看到我,他瞳孔猛地一缩。
一个不注意,儿子飞快跑过去,抱住了许迟宴的大腿。
他冷冽的眼神朝下看,眉头紧紧皱起。
可是,当看到儿子和我有七八分像的眉眼时,许迟宴脸色怔忪,恍惚中透露出怀念。
这罕见的柔情,被一声柔媚的“阿宴”打断。
穿着裸色长裙的陈莹款款走来,笑着撒娇。
“忘记带黑卡了,怕人家担心我逃账,赶紧过来找你~”
满手大牌购物袋的经理语气讨好:“陈小姐真会开玩笑,今天才花了六十万,还不如许总上次送您的一块表贵!”
她抿唇一笑,亲密挽住了许迟宴的胳膊。
“这位难道是……你前妻?”
说着她笑眯眯看向我儿子:“小朋友真可爱,看着有五岁了吧。”
因为身体原因,儿子一直都比同龄人瘦小。
听到5岁这两个字,许迟宴的脸色瞬间冰冷。
他一脚把儿子踹飞出去,嫌恶地拍了拍裤腿。
仿佛是被什么脏东西沾上了一样。
儿子倒在地上,小脸蛋瞬间苍白,嘴唇都隐隐发青。
“林悠悠,刚抛弃我就找好了下家,你动作可真够快的。”
顾不上他的嘲讽,我心疼地扶起儿子。
陈莹左右看看,问孩子爸爸在哪。
儿子眼里浮起泪花,指着许迟宴嘟嘴:“妈妈说了,你就是我爸爸。”
我心里一痛,还有懊恼。
儿子第一次哭着问我要爸爸,是因为邻居小孩骂他“野种”。
他每一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爸爸能突然出现。
所以昨晚,我冲动了。
听到儿子的话,许迟宴脸上闪过浓浓的讥讽。
“为了钱,对自己儿子都能撒谎。”
“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无耻下贱!”
大约是想起了过去,许迟宴眼中浮现出痛楚和愤怒。
他情绪有些失控,一把拽过手腕,几乎把我扯进他怀里。
“以前对我的喜欢,对我的好,也全都是演出来骗我的!”
闻到徐迟宴身上熟悉的味道,我的思绪也瞬间飞回从前。
我们俩,从小就是邻居。
十五岁那年一场车祸,双方父母同时丧生。
从那天起,我学会了做两个人的饭。
许迟宴的单车后座也多了一个我。
我们紧紧依靠,深深相爱。
十八岁高考完,他红着脸向我表白。
二十二岁刚毕业,他跪地求婚。
那一年,许迟宴研发的产品刚得到投资商的赏识。
“悠悠,我会让你成为最富有最幸福的许太太!”
可一纸急性肾衰竭通知书,让美好的日子坠入地狱。
迟迟找不到匹配的肾源,高昂的医疗费成了催命符。
最拼的时候,我一天打三份工,每天只睡3个小时。
最难的时候,我去卖血,却在抽血时突然晕倒。
检查后,医生告诉我两个消息。
第一,我的肾和许迟宴匹配成功。
第二,我怀孕三个多月了。
2
一阵甜腻的香水味让我回到现实。
陈莹扑上来扯住许迟宴的手臂,语气娇嗔。
“阿宴别生气,都过去了。”
她奚落的眼神落在我和儿子粗旧的衣物上,毫不掩饰怜悯神色。
“我看她现在也挺惨的,抛弃你想再傍个金主,看样子又失败了。”
说到这里,陈莹晃了晃许迟宴的胳膊。
“阿宴,要不咱们就帮帮她吧,不就是三十万嘛,还不够我买一个包的呢。”
“主要是我不忍心看小孩子那么可怜,成了私生子不说,就连几十块的玩具都买不起。”
她虽然句句话都是劝说,可字字都在提醒着许迟宴。
我曾经为了钱弃他而去。
更是无缝衔接,找别人生了孩子。
许迟宴泄漏出的不甘和动摇,重新被冷漠替代。
他松开手,把我狠狠推开,却温柔地搂住陈莹。
“你就是太心软善良了,这种恶毒算计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许迟宴勾起嘴角,似在自嘲,又像讽刺。
“对她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会被无情抛弃。”
我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手里的检查单脱手掉在地上。
陈莹捡起来一看,掩嘴惊呼。
“肾衰竭?”
许迟宴瞬间变了脸色,抢过去翻看。
陈莹故作吃惊地看向我。
“悠悠姐你也太努力了吧……逛商场都特意装着检查报告,还指挥儿子堵在路上叫阿宴爸爸。”
许迟宴刚升起来的几丝疑惑和担忧,随着这句话缓缓消散。
他把报告单劈头盖脑扔了我一身。
“六年不见,你的手段越来越恶心了!”
“孩子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妈,也是倒了血霉。”
儿子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扑过去想要打许迟宴。
“大坏蛋臭坏蛋!妈妈最好了!不许你这样说我妈妈!”
我连忙想抱住他,却迟了一步。
陈莹眸光一闪,突然俯下身狠狠扇了儿子一耳光。
儿子顿时被打得歪了身子,倒进我怀里。
白嫩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破了皮,渗出血丝。
我顿时失去理智,站起来就冲陈莹扬起手臂。
可是我的巴掌没能落到她身上,就被许迟宴紧紧捏住了手腕。
他用尽了力气,痛的我骨头都发出咔嚓声。
陈莹趁机靠在许迟宴肩膀上瑟瑟发抖,满脸受到惊吓的模样。
“对不起阿宴,我刚还以为她儿子发疯了,一时紧张才会动手的!”
“都是我的错,要不,你让悠悠姐打回来吧。”
许迟宴怒视着我,眼里喷火。
“有妈生没爸教的小杂种,亏莹莹还同情可怜你!”
他说,一定是我教儿子这么碰瓷的。
挨了打,正好借机讹钱。
“林悠悠,你不是想借30万吗?现在向莹莹道歉,我就借你。”
我满腔的怒火,在提到钱字时瞬间消散。
低下头掩饰住满脸的苦涩和满心的伤痛。
为了儿子,我不得不弯腰。
“对不起。”
冲陈莹说出这句话,眼泪砸落在鞋面。
只有儿子看到了。
他努力伸长胳膊,用小手擦拭我的脸。
可是,许迟宴却没有履行承诺。
他低低笑起来,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畅快。
“耍你玩的,也该让你尝尝,我经历过的黑暗和绝望了。”
我死死咬住嘴唇,眼里流露出痛苦。
他却冷哼一声:“实在不行,你可以像当年抛弃我一样,把这拖油瓶也丢了。”
“或许这小东西也能像我一样幸运,等来奇迹。”
丢下这句话,许迟宴握住陈莹的手,扬长而去。
我跌坐在地上,麻木地捡起检查单。
许迟宴至今都不知道。
他以为的奇迹,其实是我把一颗肾移植给了他。
3
还记得那一天,我匆匆赶回家。
想把肾脏匹配的好消息告诉许迟宴。
至于怀孕的b超单,早就被我撕碎丢进垃圾桶。
为了爱人,我决定偷偷引产,先做移植手术。
可是踏进家门,等待我的却是倒在血泊里的许迟宴。
桌上放着手写的遗书。
他说,他无法忍受最心爱的女孩枯萎憔悴。
他说,他不要为了治病欠一屁股债,害我过不上好日子。
他说,他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所以,他选择割腕,让两人都能脱离苦海。
因为徐迟宴的病症特别严重。
医生说,哪怕是移植完,也不能保证以后完全会好,也很难有孩子。
所以,他选择用这样决然的方式守护我。
我哭着把他送进抢救室,等人醒来后狠狠打他一巴掌。
“许迟宴,我早就想和你离婚了!”
“你还真以为我那么蠢,会心甘情愿跟你过苦日子?”
“少拿自杀来道德绑架,我可不吃这套!”
我骗他说自己在酒吧打工,早和富二代好上了。
我永远忘不了他失魂落魄的表情。
除了父母的葬礼,那是我第二次见许迟宴泪流满面。
他签下离婚协议书,说放我自由。
直到走出医院上了出租车,我才崩溃大哭。
如果不这样,许迟宴绝对不会接受我捐肾。
我躲起来生下儿子,身体才刚恢复就又躺上手术台。
终于在死神来临前,救下了许迟宴。
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我做了一夜的噩梦。
梦里,倒在血泊里的许迟宴,变成了儿子。
惊醒后,我身心疲惫,却还得上班。
生完孩子立刻做捐肾手术,我的身体元气大伤。
要不是在酒店当经理的闺蜜招我入职,多加照顾。
我可能连这份稳定工作都没有,所以非常珍惜。
今天酒店被包了场,办生日派对。
我忙得脚不沾地,主管却匆忙跑过来告诉我。
“几个小少爷溜出来玩,撞到了你儿子起了争执,还把人拉进包厢里打了一顿!”
我手里的餐盘跌碎一地,心急如焚闯进包厢里。
看到场景却让我目眦欲裂。
儿子鼻青脸肿,嘴唇边都是血,正被三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围着揍。
他们甚至拿来旁边的香槟酒,想往我儿子嘴里灌。
我冲上去掀开人,巴掌发疯般扇在他们身上。
珠光宝气的贵妇惊呼着赶过来,纷纷护住自己的孩子。
许迟宴看到披头散发的我,眉心深深皱起。
陈莹跟在他身后,穿了一身华丽公主裙,头顶的生日皇冠镶满了钻石。
看到满地狼藉的酒杯碎片和一群带伤的小孩,她满脸委屈。
“悠悠姐,你是不是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故意带着儿子闹事,好毁了阿宴特意为我办的酒宴?”
我不想和她多说,转身看向那几个贵妇。
“你们打伤我儿子,麻烦赔偿医药费。”
许迟宴原本担忧的神色,顿时变为愤怒。
“林悠悠,是不是要不到钱,你就一直阴魂不散,变着花样膈应我?”
我自嘲一笑。
“没错,不过就是三十万,许总那么有钱,就当打赏我了。”
许迟宴冷笑不已,一把拽过我拖到香槟塔前。
“想拿我的三十万,行!一杯酒一万,喝多少我给多少!”
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儿子,我想也不想,端起酒杯就往嘴里灌。
一杯,三杯,十杯……
喝得太急,酒水呛进鼻子,顺着我脸颊沾湿头发。
和我的眼泪混在一起。
四周一双双看戏的鄙夷眼神。
陈莹掩着嘴,却掩不住眼里的讥讽和窃笑。
这一刻,我感觉尊严尽失,狼狈不堪。
不知道喝到第几杯,我胃里翻江倒海,摇摇欲坠。
儿子扑过来抱住我大腿,哭得小脸通红。
“妈妈别喝了!安安不要治病了呜呜呜……”
“你们欺负妈妈,全部都是大坏蛋!”
“够了!”许迟宴忍无可忍,拦住我的手,猛地把一桌酒水全部扫落在地。
我语气虚弱。
“可惜,才喝了十五万……”
许迟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好,好……服务员!把所有的酒全部给我拿过来!”
没等到服务员,我闺蜜先冲了进来。
“许总!悠悠肾不好,根本代谢不了酒精,你是想要她的命吗?”
许迟宴愣了一秒,冷脸对着我嗤笑。
“这又是你什么新的卖惨把戏?”
许迟宴接过身后人递上来的一杯酒,狠狠泼在我脸上。
我头晕眼花,再也站不住,跌坐在地上。
“先撒谎说儿子肾衰竭,现在又变成你的肾不好了。”
他再接过一杯,顺着我头顶往下浇。
“麻烦和你闺蜜对好台词再来,别露出这种可笑的马脚!”
闺蜜骂许迟宴疯了,脱下外套盖在我身上。
“悠悠六年前给你捐了一颗肾,手术记录都在,你要不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