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客社：守望共同的尘世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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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林鸿东
没想到，在《马巷厅志》会看到关于保生大帝的封号考，全名《吴真人事实封号考》，作者是马巷通判黄家鼎。在黄家鼎的印象中，马巷是“弹丸之地，但祠庙特别多”。尤其让他关注的是，四甲大街供奉保生大帝吴真人的通利庙。每逢初一，马巷民众都会络绎不绝的前去上香。黄家鼎下乡催收赋税时，也看到了马巷厅供奉吴真人的其它宫庙，如刘五店的龙腾宫、柏埔乡的武德宫、赵岗乡的保生庙。这些供奉保生大帝的宫庙都显得“栋宇宏敞”，且信徒非常虔诚。黄家鼎翻阅了当时的《马巷厅志》，发现很少记载吴真人事迹，于是，他调查了众多的文献，并进行考证，用来增补《马巷厅志》的新版本。黄家鼎经考证，认为吴真人姓吴名夲（特意指出，一些志书的“本”字是误写），字华基，号云冲，是同安白礁乡人。出于严谨，他也指出“有人说他出生在青礁”与“又有人说他是安溪石门人”。封号考中谈及吴真人父亲叫吴通（协成元君），母亲叫黄氏（玉华大仙）。让我惊奇的是，他写到了同安县令江仙官与主簿张圣者都因为敬佩吴真人的义举辞官跟他去游历，而黄医官、程真人、鄞仙姑都得到了吴真人的秘授。张圣者是环戴云山地区知名度极高的神灵，黄家鼎考证出他是吴真人徒弟，倒是有意思。此外，印象中有传说认为吴真人是在文圃山采药时，不慎从悬崖上坠落，受了重伤而死。黄家鼎的考证却指出其是“在家中去世”。黄家鼎在列举吴真人于明成祖永乐年间为文皇后治乳疾一事时，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他指出《泉州府志》《同安县志》的记载是明永乐十七年，但按《明史》的说法，文皇后却是崩于永乐七年，且此后中宫空虚。也就是说，从时间上对不起来。此外，见多识广的黄家鼎还提到了与吴真人类似的灵济二徐真人，二徐真人有在梦中授药治愈文皇后疾病的传说。此传说，我在大学时代去闽侯灵济宫研学时，也有听闻。黄家鼎不厌其烦地用了相当长的篇幅去考证关于吴真人的封号。关于吴真人的封号，我见过厦门大学郑振满教授的一篇相关文章。郑振满教授认为，这些封号大抵可能是民间教派自封的。无论是传说还是封号，作为民间信仰来说，是无法用逻辑去理解的。不排除有一些民间信仰来自朝廷的封号，但绝大多数其实与与童乩降乩有关。从这点看，黄家鼎似乎太过认真了。
吴真人事实封号考
黄家鼎
马巷一弹丸地，而祠庙特多。附署四甲大街有通利庙，祀保生大帝吴真人，每逢月朔，必循常例诣香焉。嗣催科下乡，见刘五店有龙腾宫、柏埔乡有武德宫、赵岗乡有保生庙，皆栋宇宏敞，祷者祈者奔走喘汗，所祀俱吴真人也。归检《厅志》未载事迹，而《金门志》亦仅云“庙在北门后浦，祀吴真人”而已。乃博考典籍，得宋庄郡守夏《白礁乡慈济祖宫》、杨进士志《青礁乡慈济宫》两碑文，国朝李文贞公光地、颜校官兰《吴真君庙》两碑记，参合《福建通志》、泉漳两郡志，同安、安溪、龙溪、海澄诸县志，及近人黄化机《谱系纪略》、杨舍人浚《白礁志略》所载为之考，俾续修《厅志》者有补于坛庙焉。
按神姓吴名本，从大从十，音叨，诸志多从本误。字华基，号云冲一作云衷，同安白礁乡人，或曰生于青礁，宋龙溪地，今属海澄。又作安溪石门人。见李文贞公记。父通，封协成元君。母黄氏，封玉华大仙，梦白龟而孕﹣作梦星入怀。宋太平兴国四年己卯三月十四夜，大仙梦有神护童子降于庭，曰“是紫薇神人也”，越辰诞神。神生而有颖异，年十七遇异人授以青囊玉篆，遂得三五飞步之法，以济人救物为念。其尤奇者，能咒白骨复生，背壶卢为童子。或疑其事幻诞不足信，然咸丰初年，江左八山人亦善此术。尝遇一男子为盗砍毙于道，脑出，胫三断，气已绝矣。有老媪哭于旁曰："三房只此子，今已矣。"八山人悯之，取豆渣代脑，削柳条为胫，咒之，立活。世间不乏长桑君，特少见者多怪耳。
当是时，神以医名天下，而又不取人一钱，于是同安令江仙官、一作少峰。主簿张圣者高其义，皆弃官从神游，而黄医官、程真人、鄞仙姑尤得神秘授。仁宗时尝至京师诊帝后疾愈，授御史见明《同安县志》《安溪县志》，不受。神兼通元术。明道元年，漳、泉旱，民艰于食，神以法挽粮船赈救，经月不匮。越二年又苦疫，神施符水以疗，存活无算。景柘三年《福建通志》，庄夏、颜兰《碑记》俱作“六年”。五月初二日卒于家，享寿五十有八，见杨志《碑》文。或云拔宅飞升，鸡犬皆从。世传刘安、王子晋事，不尽诬也。殁后民有疮疡疾疚，不谒诸医，惟神是求，焚香饮水，沉疴脱，于是乡之父老私谥为“医灵真人”，偶其像于龙湫庵。在青礁。先是塐工盘礴数日，莫知所为，忽梦神告曰：“吾貌类东村王汝华，稍广其额便肖”。工愕然运斤施垩若有相之者。
溯神灵之护宋也，高宗为太子时，曾质于金，思归中原，步月崔子庙，忽闻廊下马嘶，遂乘之逃。金遣铁骑追至黄河，高宗仰天呼祝，忽见神幡蔽天，戟钺如雪，金将怯退，得从容渡河。靖康二年，高宗南渡，神亦显灵助战。深夜虔叩，始梦示姓名。绍兴间，虏寇猖獗，烽火迫境上，乡人鼠窜豚奔,相率请命于神，不数日官军毙其酋李三大将，余党皆就擒，睹庙中神像，汗透巾带。庆元初，寇复至，开禧二年贼警遍漳、泉，皆见忠显侯旗帜，不敢入界。明年丁卯，亢阳为珍，赤地千里，漳、泉民皆泣祷于神，甘霖突沛，岁大熟，民获奠安。更著灵于明代，太祖与陈友谅鏖兵鄱阳湖，飓作，龙舟将覆，云端忽露旗，大书“吴”字，天遂反风，太祖得安。成祖永乐间，泉州府、同安县诸志俱作"十七年"。按《明史》，文皇后崩于永乐七年，中宫遂虚。文皇后患乳，百药不效，诏求名医，神化道士诣阙，牵丝于外诊之，隔幔灸以艾炷，应手而愈。问其姓氏、官里，神以实告，且曰：“臣乃高皇帝时鄱阳湖助战者。”世传灵济二徐真人，曾梦中授药治文皇后疾。殆神之流亚欤！一时庙食遍于郡邑，泉郡善济铺之有花桥庙，漳郡上街之有渔头庙，同安白礁乡、龙溪新岱社、诏安北门外各有慈济宫，海澄青礁乡有吴真君祠，皆建于宋。长泰治东龙津桥畔之慈济宫，南安治南武荣铺之慈济真人祠，皆建于元。安溪湖市之清溪宫、同安仁德里之会堂宫、海澄祖山社之红滚庙，皆建于明。《同安志》云"明初敕立庙于京师"，则香火不仅在郡邑也。安溪石门尖有吴真人祠、海澄新盛街有真君庵，皆建于国初。由是东逮莆阳、长乐、建、剑，西被汀、潮以至二广，莫不俎豆尊事，人心皈向终始如一也。
神之封号，据《福建通志》宋开禧三年封英惠侯，累封普佑真君。《泉州府志》谓宋庆元中封忠显侯，开禧三年加封英惠侯，明永乐十七年封恩主昊天医灵妙惠真君万寿无极保生大帝。《漳州府志》谓宋乾道间封慈济真人。《同安县志》称宋乾道二年赐祠额曰"慈济"，淳布元年升祠为宫，十五年封显佑真人，宝柘五年封守道真人，加封广惠，景定五年封福善真人，咸淳二年封孚惠真人，德佑元年封普佑真君，明永乐七年封万寿无极大帝，二十二年封保生大帝，寻封恩主昊天医灵妙惠真，又称庆元中封忠显侯，开禧初加封英惠侯，累封普佑真君。《安溪县志》称自宋迄明敕封十五次，为无极保生大帝。《龙溪县志》称宋乾道中封慈济真人。《海澄县志》称宋乾道丙戌赐庙号为"慈济"，庆元丙辰加忠显侯，嘉定间封英惠侯、增康佑侯，端平乙未封灵护侯，嘉熙己亥晋正佑公，庚子从御史赵涯之请，改封冲应真人，淳柘辛丑诏改庙为宫。庄夏碑称庆元乙卯封忠显侯，开禧三年封英惠侯。杨志碑称乾道丙戌加忠显之封，嘉定戊辰增英惠之号。颜兰碑称庙立于宋绍兴二十年，不言封号，其书封号自明始，曰洪武五年封昊天御史医灵真君，永乐间加封万寿无极保生大帝，不载何年事。道光间黄化机作《谱系纪略》称宋乾道元年封慈济灵官，庆元二年封忠显侯，嘉定间封英惠侯，宝庆三年封康佑侯，嘉熙三年封正佑公，四年封冲应真人，五年封妙道真君，按宋理宗嘉熙只四年，明年即淳枯改元。咸淳二年封孚惠真君，德佑元年封孚惠妙道真君，明洪武初封昊天御史医灵真君，永乐七年封万寿无疆保生大帝，洪熙元年封昊天金阙御史慈济医灵冲应护国孚惠普佑妙道真君万寿无极保生大帝。光绪初年杨浚作《白礁志略》，与黄化机《纪略》同，但增端平二年封灵护侯一条，其谓封孚惠真君在淳化五年，而无永乐七年封号。各家所载，纷如聚讼，惟庄夏、杨志俱以宋人言宋事，且距里未及三舍，距岁不过十纪，当似可信。乃谓神之卒也，或纪景佑六年，或纪三年丙子，或纪四年丙子，按景佑甲戌改元，四年后又改宝元，则丙子宜在三年，其称四年丙子者固误，而云景六年者尤其谬也。
余维洪荒之世，茹毛饮血，人无疾病，皆享大年。自火食兴而夭札之患以起。古之圣人于民之疾病，恒兢兢焉。神农尝百草，黄帝著《素问》，为医学所自助，降而仓公、扁鹊。司马公作《史记》，尝取其术之神奇怪诞者，著于列传，非好奇也，盖以六气之所受，六淫之所伤，无不可以药石起者。医者能审阴阳辨虚实，洞见垣一方，则因证下剂，奏效如神。庸医不知其理，以意摸索，其死者则诿之于命，不知此特其术之未精耳。示以仓公、扁鹊之所以治病，而世之悬壶市上者，乃不敢刈人命如草菅。不然，医一小道耳，神以医名亦一末技耳，而技进于道。生则救民之疾病，殁则捍民之灾患，而其威灵赫奕。乃至于裂赤县拟黄屋，而天下后世翕然无异辞。此虽神之灵爽有以致之，而历代帝王爱民保赤之深心，亦于此可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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