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琅琊榜，细品曲流殇，我是花生，今日言谈琅琊榜，蒙挚与高湛。

梁帝一生多疑，旧友林燮曾助他登基，还互相娶了对方的妹妹，这样友情加亲情下，他还是不相信赤焰军，结果七万忠魂尽丧梅岭。他的长子祁王萧景禹，素有贤德之名，重臣皆称其有明君之姿，但祁王和赤焰军走得太近，重臣的称赞简直就是对皇权的亵渎，梁帝不允许皇子有能力威胁他的帝位，不管有没有造反想法，有那个能力便是罪过，于是赐一杯鸩酒于牢中，一代贤王自此陨落。

自古君王多无情，身边人亦旧换新，但如此多疑的梁帝却有两个最信任的人，一个是身边老太监高湛，人称高公公，另一个就是禁军统领蒙挚了。在众人眼中，高公公那是如同老狐狸一般的人物，把梁帝的心思琢磨得透透的。而蒙挚就黯淡得多，世人只知道他武艺高居琅琊榜第二，忠心于梁帝从不参与皇子争斗，却不知他也是不亚于高湛的聪明人，只不过他走得是另一条路。

高湛日夜侍奉梁帝，负责其衣食起居，对梁帝的心思确实是了如指掌，但他是一种如履薄冰的谨慎。在陪同梁帝游览后花园时，因为暂时忘却前朝的纷争，梁帝和高公公，如同一对旧友一般闲聊，终于得到了久违的放松。高湛也是喜笑颜开，皇帝心情好，他侍奉起来也会更容易。

但是一股草药香味传来，高湛在宫中几十年，自然一下就知道这是静妃那里的。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好。梁帝已经多年未曾宠幸静妃，原因无他，就是因为静妃和祁王的关系，静妃作为林乐瑶的医女进宫，祁王案之后，林乐瑶以白绫自尽，和她情同姐妹的静妃，自然得到冷落，这也是靖王为何不受重视的原因。

要是提及静妃，肯定会牵扯到祁王，这可是梁帝心中的芥蒂，谁提都会触犯龙颜。因此高湛迅速收起微笑，变得默不作声。身边的梁帝心情挺好，本来和高湛聊得挺高兴，突然发现没声了。心中还纳闷，这老家伙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转头一看，高湛已经是诚惶诚恐，似乎在害怕着什么。看着高湛这样，梁帝也在一瞬间明白了，他记起来这草药香味的由来，也知道高湛是不敢提祁王这件事，所以才闭口不言。

梁帝口中斥责高湛，“你们都不敢提祁王，你们都怕朕生气”，虽然语气上是说高湛，但其实并不责怪他，相反更像是自责。梁帝也知道祁王是冤枉的，但他不能认错，不然君王的威严会顷刻间瓦解。哪怕是像汉武帝轮台悔过，也只是承认自己被小人蒙骗，没有恢复卫子夫和刘据的身份，刘病己依然是身在掖幽庭，后来才由霍光从民间寻回。

所以梁帝没有因为此事生气，草草说了高湛几句罢了，发泄了下自己的小情绪，就带着高湛进去找静妃了。最让人敬佩一点，就是高湛时刻紧绷着神经，哪怕面带笑意，也时刻记得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在皇帝身边笑着聊天，那可是比赏赐封官还要重的恩宠，难免会忘乎所以。

如果梁帝问高湛：“这是哪里来的香味”？

高湛和梁帝聊天，真以为自己是皇帝知己了，随口一答：“禀皇上，这是静妃那里传来，你多年都没去过了，静妃可是宸妃的医女，对了祁王你还记得吗”？

梁帝定会收起微笑，召身边卫士，治他个大逆不道之罪。

身为梁帝的贴身太监，高湛需要智慧，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在帝王身边的日子，高湛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并且炉火纯青，梁帝一个动作，他就能知道想的是什么。但他不能说，更不能有丝毫表现，因为对梁帝来说，对高湛的信任不是无条件的，正是因为他毫无威胁，所以才能安稳地待在梁帝身边。倘若梁帝见他与皇子多说了一句话，都会毫不犹豫疏远高湛。

曹操为何不待见杨修，有一点就是杨修不懂得收敛，门上写个“活”字，意为大门太“阔”，这样的文字游戏何其简单，身边谋士一群，心里都知道，但都不能说，还要虚心请教曹操才行。待到曹操点拨后，还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再配上敬佩的赞语，以彰显曹操的博学多才。明白得太晚也不行，不然会被认为是愚钝，所以时机要恰到好处。

但是杨修张口说出，曹操表面欣喜，内心早就嫌弃。他这样看似聪慧，其实是说曹操的小把戏，一眼就看穿，顺便衬托出周围谋士的愚笨。智慧不单单在于发挥，更在于如何隐藏。

梁帝与高湛相伴几十年，高湛早就知道梁帝的心思，甚至梁帝一张手，高湛就知道梁帝要什么，他太懂梁帝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梁帝是不允许身边出现一个，能够洞察他心思的人的，太没有安全感了。所以对高湛来说，他知道自己什么话该说，什么事情该做，不敢越雷池一步。即便有时候知道，也要聪明地装傻，宁愿忍受一时的苛责，也不愿在梁帝心中，埋下不信任的种子。

相比之下，蒙挚走的是另一条路。当日，梁帝带着高湛和蒙挚，前往太子宫中，本来是想看下，这个羸弱的太子，是否有悔过之意。但没想到，太子早就自暴自弃，和众歌女嬉戏。荒唐太子不重要，但是这一切都被梁帝看在眼中，尤其是皇太后的丧期。

早在朝堂论礼那一段，就提到过大梁以孝治国，太子的做法，无疑让梁帝怒火中烧，又悲又怒。那一瞬间，梁帝对太子失去了所有希望，他甚至不愿意再看一眼，直接走下了台阶，因为急火攻心，直接在台阶上跌了个踉跄。

梁帝下令，让蒙挚带着禁军，将太子幽禁在东宫之中。蒙挚知道陛下生气了，就想讨一份圣旨，可梁帝却好像没有听清楚，蒙挚再想开口，却被高湛打断了。在高湛的大声呼“陛下起驾”声中，蒙挚呆呆站在原地，高湛和梁帝离开了。

事后蒙挚和梅长苏说起此事，梅长苏告诉他，高湛这是救了他。因为这道圣旨，和废掉太子没什么两样，梁帝虽然生气，但还没有昏聩，他可不想这么快打破朝堂上的平衡，这时蒙挚才恍然大悟。

高湛在这一事件中，不动声色得帮了蒙挚，而蒙挚却表现地十分呆傻，其实这是蒙挚自己的生存策略。

幽禁太子，几乎等同于废掉他，这其中意思，蒙挚定然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多此一举去讨圣旨。但他恰恰需要这么做，因为他和高湛有个相同点，就是同样的忠心，同样的没威胁，还有同样的“傻”。

当然梁帝身边是不需要傻的人的，周围一个赛一个，都是“人精”，但是绝不允许出现自以为是的聪明人。高湛选择了隐藏，而蒙挚则戴上“呆傻”的面具示人。

倘若蒙挚直接出手，调集禁军幽禁太子，多疑的梁帝必然会想，我都没想废太子，你动手这么快干什么？对了，上次内监被刺，朕要罚你，是誉王来给你求情，是不是那时候你俩就开始谋划了？

对梁帝来说，任何事情，只要扯上储君争夺，那便变了味。所以蒙挚会求圣旨，看皇上没听见还去说第二次。一来是表明，自己是知道事情轻重的，不是一个只会舞枪弄棒的莽夫。二来是表明，这么大的事我可不敢干，但只要皇上有旨意，我就敢，因为我蒙挚的心，只忠心于梁帝一人。

这样蒙挚顺利从储君争夺中脱身，还向梁帝表忠心，更重要的是，让梁帝意识到，这家伙是真的没脑子，连这都看不明白。算了，做禁军统领需要的是忠心和武功，智力什么的，低就低点吧，反正够用就行。

如果高湛没有打断，蒙挚也只会二次请旨，而梁帝依旧会装作听不见。他也不会追上去，继续找梁帝要圣旨，那样就会激怒梁帝。蒙挚只会站在原地，感叹这事该如何是好啊！高湛的帮助，等于是提前让蒙挚的表演结尾，更加过渡顺利了一些。

从蒙挚本人的经历来看，出生赤焰军，担任禁军统领，高居琅琊高手榜第二名，仅次于大渝的玄布。甚至这份排名，也有梅长苏的安排，世间第二，足以说明其武功高强，但不会木秀于林。所有挑战者，只会瞄准玄布，无人会在意蒙挚，这第一的名号，其实并不是美名。

在宫城内监一事中，梁帝确实生气了，限他破案，还打了板子。但是连誉王都看了出来，这都是梁帝在做样子，蒙挚无脑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在梅长苏初进金陵城，蒙挚和谢玉共商守卫之事，恰好遇到飞流。眼见三招两式无法拿下，蒙挚自然对这个病恹恹的林殊起疑心。后来郡主比武招亲，蒙挚提前筛选，不想有人损害大梁国威。那是蒙挚和林殊的第二次见面，虽然有书信往来，蒙挚还是认出了梅长苏，即便是他容颜大改。这一点就连霓凰郡主都没做到，还是朝堂论理之后才确信。

此外，梅长苏的住宅，也是蒙挚挑选的，梅长苏问他，如何得知此宅和靖王府相邻？蒙挚笑着说，他是跳上去看的，两处宅子看似在不同街区，其实是紧挨着的，这样的心思，不是隐藏又是什么呢？

其实蒙挚也被梁帝怀疑过，在夏江诬告，梅长苏入宫时，梁帝将蒙挚调离，不准他入宫。但是后来，还是将蒙挚放在身边。被梁帝怀疑，太正常不过了，蒙挚和高湛不同，高湛不是个权势宦官，没有野心，只是个侍者身份。而蒙挚是禁军统领，琅琊高手榜第二，天天跟在他身边，且贴身配刀剑。万一蒙挚想出手，没有人能拦得住，所以对蒙挚的怀疑，只能算是一次考验，考验通过，那便信任依旧了。

当誉王谋反，废太子成了献王，囚禁在献州，靖王成为太子。梁帝也老了，这天下，这朝堂，早晚是靖王的，况且萧景琰品行端良，自己也老了，交到儿子手上，他也没什么不甘心的。

怎料到，长公主首告，解开那场赤焰冤案，当百官下跪时，梁帝其实不为所动，他有信心控制住场面。但是三个人的出手，造成了梁帝的崩溃。一是纪王，代表梁帝亲情的失败；二是靖王，当时已是太子，是让梁帝受到欺骗。

梁帝下令御林军出动，把梅长苏抓起来，但是没人出手，因为御林军和蒙挚手下的禁军，正在剑拔弩张，刀剑相对。这朝堂上最有权势的人，此时正是蒙挚，禁军才是这座大殿真正的神。所以蒙挚的出手，让梁帝觉得回天无力，这是他最信任的人，此刻却背叛了他。

高湛之所以没求情，是因为他的身份，不是什么权势滔天的宦官，而是单纯的侍者，此刻高湛的表现无足轻重。

蒙挚能成为击破梁帝心理防线的人，足以说明梁帝对他的信任，而走到这一步，高湛靠的是谨小慎微，不敢犯一点错误，始终紧绷神经。而蒙挚靠的是，戴上这莽夫的面具，大事不糊涂，小事随意处，最好谁都不多看他，只对梁帝一人忠心。这面具，也是蒙挚的本心，是他真正忠于梁帝的一面。到最后，如果百官和靖王，能够说动梁帝，蒙挚是不会出手的。但他在权衡之间，选择了为赤焰军昭雪。这和他忠于梁帝，并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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