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邢夫人和尤氏都是官宦之后。尤氏的父亲是六品官,她的继母有敕命安人的身份。尤氏嫁给了三等将军贾珍,当了续弦。邢夫人的父亲是什么官职,书中没有写。不过邢夫人能给一等将军贾赦当填房,说明她的父亲的官职应该比尤氏的父亲高,至少是五品。
在普通老百姓看来,尤氏和邢夫人都是高攀不上的大家闺秀。因为当官的瞧不起的七品芝麻官,对我们老百姓来说都是高不可攀的,何况是五六品的官员!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正是由于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父亲的官职和国公府相比,地位差了一大截。在宁荣二府人的眼睛里,她们俩就是小门小户的孩子。这两个姑娘嫁进贾府,算是嫁入豪门了。
那么她们的豪门生活如何呢?幸福吗?
尤氏是宁国府的当家主母,族长夫人,三品淑人;邢夫人是一品夫人,荣国府长房长媳。似乎很风光,很幸福。可是,她们的风光都是给外人看的。她们的幸福也是给外人看的。
《安娜卡列尼娜》的第一句话是:“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其实,幸福和不幸都是相似的。以邢夫人和尤氏为例,说说他们婚姻生活中的不幸。他们的不幸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尤氏和邢夫人都有一个滥情的丈夫,都没有丈夫的疼爱,都无儿无女。由于父亲死了,娘家没有靠山,丈夫又都是皮肤滥淫之人。无论是贾珍还是贾赦,家里都有许多姬妾。
黛玉进贾府去拜见贾赦,“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
王熙凤说贾赦:“老太太常说,老爷如今上了年纪,作什么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放在屋里,没的耽误了人家。放着身子不保养,官儿也不好生作去,成日家和小老婆喝酒”。
袭人说道:“这话论理不该我们说:这个大老爷,真真太下作了。略平头正脸的,他就不能放手了。
贾珍和贾赦一样也有许多姬妾。
第七回,宝玉和王熙凤“【姐儿两个坐了车,一时进入宁府。早有贾珍之妻尤氏与贾蓉之妻秦氏,婆媳两个引了多少姬妾、丫鬟、媳妇等接出仪门。那尤氏一见了凤姐,必先笑嘲一阵,一手携了宝玉,入上房来归坐……尤氏、秦氏未及答话,地下几个姬妾先就笑说:“二奶奶今儿不来就罢,既来了,就依不得二奶奶了。”】
无论是尤氏还是邢夫人都要忍受和许多年轻美貌的女子共享丈夫的苦楚。更为悲哀的是,她们还不能表现出气愤、嫉妒来。还要和妻妾们和平共处。
邢夫人替贾赦求鸳鸯为妾的时候许诺:“你(鸳鸯)跟了我们去,你知道我的性子又好,又不是那不容人的人,老爷待你们又好,过一年半载,生下个一男半女,你就和我并肩了。”
邢夫人和尤氏只有一个正室夫人的牌位,丈夫根本不和她们在一起生活,丈夫的夜生活无比丰富,不是住在花街柳巷,就是和相公厮混,或者和姬妾们在一起。邢夫人和尤氏夜夜独守空房,因此她们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生儿育女是每个女人的幸福,可是她们没有自己的骨肉,没有儿孙绕膝的幸福。虽然有人管她们叫母亲,但是儿子、女儿都是其他女人生的。
尤氏家里乌烟瘴气淫乱不堪。贾赦只是和小老婆喝酒,未见在家里狎妓、养戏子、相公。贾珍是无所不为。
由于贾赦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姬妾,这些姬妾因为贾赦年纪大,就相中了年轻又风流俊俏的贾琏。贾蓉说,贾琏惦记着小姨娘。秋桐在贾赦屋里的时候,就和贾琏眉目传情过,因为害怕贾赦才没有实质性发展。后来贾赦把秋桐给了贾琏。贾琏和秋桐便如干柴烈火一般燃烧起来。
贾敬死后,贾珍不能逛窑子了,他让儿子贾蓉以射箭为名设赌。天天和那些世袭的纨绔公子一起斗鸡走狗、问柳评花。宁国府里天天宰猪割羊,屠鹅戮鸭,好似临潼斗宝一般。
他们就在晚间或抹抹骨牌,赌个酒东,【至后渐次至钱。如今三四月的光景,竟一日一日赌胜于射了,公然斗叶掷骰,放头开局,夜赌起来。家下人借此各有些益,巴不得的如此,所以竟成了势了。外人皆不知一字】。
参与赌博的除了纨绔子弟,还有【两个十六七岁娈童以备奉酒的,都打扮的粉妆玉琢。】
焦大醉酒时大骂贾珍等人,“每日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贾蓉和尤二姐尤三姐闹完了,【撇下他姨娘,便抱着丫头们亲嘴:“我的心肝,你说的是,咱们馋他两个。”】
柳湘莲对宝玉说,“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
贾赦和贾珍都有聚麀之诮。贾敬死了,贾珍和贾蓉在回家的路上,听兄弟汇报说尤氏怕家里没人看管,接了亲家母和两个姨娘来的时候,“贾蓉当下也下了马,听见两个姨娘来了,便和贾珍一笑。”
老人死了,应该悲伤才是,为什么笑了呢?
贾珍和贾蓉这对父子在一起很少有如此和谐的时候,如今父子俩却非常默契的“相视一笑”,意味深长。他们笑是因为小姨娘来了。他们又可以和两个小姨娘胡混了。
贾珍先打发贾蓉家中料理停灵之事。
贾蓉得不得一声,先骑马飞来至家……又忙着进来看外祖母、两个姨娘……贾蓉且嘻嘻的望他二姨娘笑说:“二姨娘,你又来了,我们父亲正想你呢!”尤二姐便红了脸骂道:“蓉小子,我过两日不骂你几句,你就过不得了,越发连个体统都没了。还亏你是大家公子哥儿,每日念书学礼的,越发连那小家子瓢坎的也跟不上。”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搂头就打。吓得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尤三姐便上来撕嘴,又说:“等姐姐来家,咱们告诉他。”贾蓉忙笑着跪在炕上求饶,他两个又笑了。贾蓉又和二姨抢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贾蓉用舌头都舔着吃了。
三个人闹在一起好不快乐!
众丫头看不过,都笑说:“热孝在身上,老娘才睡了觉,他两个虽小,到底是姨娘家,你太眼里没有奶奶了。回来告诉爷,你吃不了兜着走。”
父亲祖父病逝是大事,作为孝子贤孙的贾珍、贾蓉为礼法所拘,必须做做表面功夫,【不免在灵旁藉草枕块,恨苦居丧】。然而人散后,他们父子“仍乘空寻他小姨子厮混”。
贾琏早就听说尤氏姐妹之名,恨无缘得见。【近因贾敬停灵在家,每日与二姐、三姐相认已熟,不禁动了垂涎之意。况知与贾珍、贾蓉等素有聚麀之诮,因而乘机百般撩拨,眉目传情。那三姐却只是淡淡相对,只有二姐也十分有意,但只是眼目众多,无从下手。贾琏又怕贾珍吃醋,不敢轻动,只好二人心领神会而已】贾琏不时到宁府中来勾搭二姐。
贾琏和他的姨娘也不清白。贾蓉说,“连那边大老爷这么厉害,琏叔还和那小姨娘不干净呢。”
尤氏的丈夫和继子,邢夫人的丈夫和继子都有聚麀之诮。她们有气也不敢撒,只能默默忍受。尤其是尤氏不仅要忍受丈夫的背叛,还要忍受妹妹们的忘恩负义,以及背叛。
这两位嫁入豪门的姑娘心中有无尽的苦涩与无奈。女怕嫁错郎,嫁错了,就是一辈子的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