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元旦,彭老总的健康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他似乎已有预感,常常喃喃自语:这可能是最后一年了。上面见此,也放松了限制,亲人得以有机会去看望他。
有一次,他虚弱地对侄女彭梅魁说:到时候你就把我的骨灰埋在地下啊,种点果树,也算我最后做的贡献了。这自嘲的话语,让彭梅魁双眼通红,还没等她说什么,彭老总又将她的手拉住:
梅魁啊,这些年你受苦了,为了我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我对不住你啊。还有我的警卫员景希珍,他们的孩子多,家里又有人生病,开销完全不够。我曾给过他3000元,但被冻结了。
如果我死后,组织上将存款还给我,就给你3000元,再给景希珍3000元。这是伯伯的一点心意,以后你们见面了代伯伯问个好。
本来彭梅魁是不想落泪让伯伯伤心的,但听到这番关切之语再也忍不住。她本想摇头拒绝这笔钱,彭老总却没给机会,捏紧了她的手说:
这事就这么定了,另外如果有可能的话,你给我去看看老战友,黄克诚、王震、萧劲光...
说着说着,他的身体剧烈疼痛,这次见面只得停止。让彭老总在最后时刻还一直记挂着的三位老战友,跟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独特交情?
一、黄克诚
彭老总跟黄克诚相识极早,1930年黄克诚就来到了彭老总担任军长的红5军任职,两人彼此特别欣赏。整个战争年代,两人的来往就非常多,一起处理公务时很有默契。
建国以后,这种交集也继续保持着。1952年彭老总从朝鲜回国主持军委,不久黄克诚也由湖南省委书记调任为军委秘书长、国防部副部长,仍然配合亲密。
只是,1959年彭老总的一封信引起了轩然大波,导致彭、黄二人都脱离军队,陷入一段沉寂的日子。
其实上级最开始没有将彭、黄看作一体,会议上华东局柯庆施曾问过黄克诚:彭德怀不是也整过你嘛!怎么不说说以前的事?
这就是一个信号,上级并未将黄克诚定性,只要他搞点材料、说点捕风捉影的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而黄克诚只是摇头回答:我没有石头。即不愿做那落井下石之人,这才导致他也被当成典型处理。
6年以后,彭、黄都复出工作,彭老总前往大西南三线担任第三副主任,黄克诚则是山西省副省长,两人相距很远,没有见面的机会。
让人没想到的是,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波很快袭来,尚未完全熟悉新岗位的彭、黄被抓回北京,共同“监护”在一个院子中。
那时彭老总经常挨斗,黄克诚偶尔也要陪斗,曾经的老战友落得这般田地,两人相顾无言。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已是冬天,黄克诚被带到台上时,发现彭老总穿得很少,遂关心地问道:怎么如此单薄,你没棉衣棉裤吗?
现场特别喧闹,彭老总头也没抬,只低声说了八个字:不要说话,会惹麻烦。即便这种处境,彭老总也想保护老战友,这已是他唯一能做的。
自此以后,两人再未见面,不过都还在牵挂着对方。黄克诚后来跟别人说过:“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做梦经常同他在一起。”
彭老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是一直记挂着黄克诚,这样的感情,令人动容!
二、王震
在土地革命和抗日战争时期,王震都没有直接归彭老总指挥,不过到了解放战争,彭老总出任西野(一野)司令员,王震成了他麾下著名战将。
两人的脾气都是出了名的火爆,工作中也爆发过多次冲突,但他们都是典型的军人作风,冷静下来就能分辨出对方出自公心。所以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反而在争吵中增进了彼此的感情。
1959年彭老总出了事,由于历史原因,一野大多数干部跟贺老总的关系更亲近,而庐山上贺老总站在了彭老总的对立面,所以一野很少有人帮彭老总说话。
王震却没有在意那些,分组讨论时勇敢直言:
解放战争时我和彭总共事的时间长一些,所以我也是有发言权的。总的来说,他基本执行了中央的指示,在西北没有出现过违反原则的事,对全国的解放大业是有功劳的,到了抗美援朝,他更是一位民族英雄。
王震的勇气,确实震惊了全场,彭老总对此很感激,后来跟身边人说过:
解放战争时,王震对我很好,但我却总是骂他,他好就好在从不计较我的态度......我俩就像两头犟骡子,在一起就容易掐架,但套上车,我们的劲就能往一处使。
独特的感情,就让彭老总对王震印象颇深,临终前仍没有忘怀。
三、萧劲光
彭老总早年跟萧劲光也有很多合作,在中央苏区时,彭老总是红三军团军团长,萧劲光担任过红五军团、红七军团政委,同级别之间的交流配合很多。
后来在长征途中,萧劲光担任过红三军团参谋长,朝夕相处之间,他们非常熟悉彼此的为人。
其实1959年庐山之前,彭老总就已经被批评过一次,5月召开的上海会议,彭老总简要提了一下心中的想法,但是中央领导不认可,心情郁闷的他提出辞去国防部长职务,未获批准。
在这样的背景下,萧劲光与萧华、陈云、杨成武携手前去看望并拍照留念,也是很有勇气的举动。
没想到的是,短短数月后,彭老总用另一种方式表明态度,结果遭到更强力的批判。这种中央定性的事,萧劲光没办法改变结果,但也没有落井下石。
后来萧劲光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过彭老总。雪中送炭给人带来的温暖,无比珍贵,彭老总也就常常记挂着萧劲光。
多年后,萧劲光在回忆录里提及了自己对那封信的,看法,认为彭老总是毫不犹豫地为民众发声请愿,根本没有犯错。
当然,帮过彭老总的高级干部不止这个数,只是彭老总自己在最后阶段对三人印象深刻。
彭大将军谁复识,灯前白发老衰翁。为民请命千秋范,立马横刀百代功。皎皎易污随处是,峣峣必折古今同。任他朔北霜风劲,岂撼长城铁甲松。
马识途当年为彭总作的这首诗,写得真好!